十日黑暗將至 第八日 第十五章——雪恨
    「這就是十年以前發生的一切。」柯西結束了他的故事,「一切,都是我父親和莫勒尼家族主導的一個陰謀,其中皇室和羅哈爾家族也牽涉其中,但前者只是保持不聞不問的態度坐視這一切的發生,而後者只是按照我們的命令行事。」

    「所以……」柯西站了起來,舉起了「泉」,

    「你有足夠的理由找我們復仇,出手吧!」

    薩馬埃爾只是平靜的坐著,剛才的怒火彷彿就在剛才的回憶中將一切都燃燒殆盡。現在,雖然真相已經明瞭,但是那些記憶的片段,無論是在艾麗仇恨目光下的刺痛,在父親責備目光下的絕望,或者是在艾與菲比斯期望目光下的茫然,都恍如隔世。就彷彿他還記得那烈火灼身的熱度,可是他卻早已不覺得痛。

    突然間,薩馬埃爾不記得自己為什麼來此,為什麼要復仇。

    有些人被奪走了幸福的生活,被奪走了親密的愛人,被奪走了疼愛他的雙親。為了這些,他們復仇,可是薩馬埃爾從來就不曾擁有過這些,即便某些東西他曾經短暫的擁有過,卻也都在那一夜之前就失去了,結果就是那一場大火,什麼都沒有留下,卻也什麼都沒有奪走。

    薩馬埃爾站起身,卻沒有拔出腰間的武器。

    「你在猶豫什麼?」

    薩馬埃爾輕輕的搖了搖頭,彷彿自言自語一般的說:

    「我想殺了你,但是我卻不恨你。」

    柯西笑了:

    「我也想不出你有什麼恨我的理由,但是你找我復仇的理由卻很充分,所以你還在猶豫什麼?化解仇恨的唯一方法,就是其中一方的鮮血,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只是……」

    薩馬埃爾輕輕的點頭示意,打斷了柯西的話,然後一道黑色的冷光直刺他的咽喉。

    客廳中的燈光之下,暗夜不再是那柄可以隱沒於黑暗的神兵。

    柯西用了十幾年的時間反思他曾經可以說是快意恩仇,也可以說是恃強凌弱的行為,思考用什麼方法才能化解曾經的仇恨。因為自從和安娜瑪麗相戀,他真的厭倦了手中的劍,只嚮往平凡的生活。他甚至有在慶典之後就離開帝都這個權力中心的打算。

    但是十幾年來,無數曾經的仇人找上門,他總是試圖取得對方的諒解,但都失敗了,每次的結局總是殘酷到近乎血腥。可是從中,柯西也漸漸瞭解了,所謂的仇恨不過是死鬥的借口,就如同十幾年前那個「大陸第一人」的名號一樣,有些人就是樂此不疲的找各種理由與別人爭鬥,包括年輕時的自己。

    而他既然已經踏入了這個世界,就已經斷絕了所有退路,這個世界中是不需要悔恨也不存在原諒的。

    所以,即便是知道薩馬埃爾有足夠的理由對自己和莫勒尼家復仇,但是為了保護自己以及自己所愛的人,柯西決不會因此有所動搖,反而會更加堅定心中殺死敵人的信念。

    暗夜分開了柯西的頭顱,分開了他冷峻的面頰,分開了他一頭白色的短髮,直到薩馬埃爾發現他分開的只是一個柯西的殘像,而真正的柯西,不知如何再一次流水般的穿過了他的身體,出現在他的身後。

    鬼魅般的速度,流水般的身形,然後用手中的「泉」一擊致命。

    這是柯西在平和了心態之後,心中對鮮血和殺戮的厭惡與不得不殺人的現實所作的妥協——避開敵人的鋒芒,甚至殺意,在敵人還在錯愕的時候奪走他們的生命。

    這不是虛偽,而是柯西內心的真實寫照。

    只是,從來沒有人能在他這一劍之下逃生,他也就恰好忘記了——同樣的招數不能對一個人用兩次。

    泉如之前一樣毫無阻礙的穿過了薩馬埃爾的胸膛,他甚至沒有一絲一毫閃避的意思,讓柯西幾乎認為這是又一個復仇失敗的可憐人,而自己又可以享受一段平靜的生活。

    可是那一直沒有從腰間拔出來的嗜血已經悄悄刺穿了他黑色外衣的後擺,在噴射出的鮮血的掩飾之下,如毒蛇吐信一般從他背後探出……

    第一回合,薩馬埃爾單膝跪到,手中墨色的短劍撐在地上努力站起來,而嗜血反手握在右手,三稜狀的刀鋒上粘著的血跡像是突然被刀身吸收了進去,整把刀都開始興奮的發熱了。

    而柯西難以置信的按住自己的小腹,看著那傷口中流出的血在一襲白衣上染了一片殷紅。他都忘記了自己上一次受傷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也許是十五年前,也許更早。

    一聲輕輕的驚呼從樓上傳來,柯西聽到了,薩馬埃爾也聽到了。

    安娜瑪麗在想起這個黑衣的男人是誰的那刻起,她就已經預感到這裡會發生什麼了,但是她並不是愚蠢的女人,她知道決鬥的時候女人應該遠離,雖然她還是忍不住偷偷的擔憂地看著她的丈夫。直到那一聲驚呼暴露了他。

    薩馬埃爾已經站了起來,從踏進這間房子他就開始思考的專門針對強大敵人的策略一擊見效,可是之後呢?柯西現在已經全神戒備,他大概再也沒有偷襲成功的可能了,而且自己兩次中劍不死大概也已經讓他產生懷疑,他的下一次進攻肯定會更加謹慎。

    「那麼……是頸部嗎?」握住暗夜和嗜血的雙手肌肉設定著下一步動作,等待著一個行動的信號。薩馬埃爾知道自己的速度處於下風,於是他必須預先猜到對手的動作才有可能佔到先機。他從來沒有這樣的在一場戰鬥中想這麼多,但是,也正是這第一次嘗試,他感覺到自己似乎在這方面有天賦。

    「柯西在猶豫,但是他已經等不下去了。」一串難以自己也不知為何會出現的思緒伴隨著柯西的一次更深的吸氣湧進了自己的腦海,「他的傷口在失血,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解決戰鬥。也就是,於是,下一擊將是他全力的一擊。」

    然後,柯西動了。

    薩馬埃爾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捕捉到了他的第一個動作——

    左腳向前,右手腕旋轉,泉的劍鋒慢慢轉平。

    「頸部」這個詞隨著柯西的第一個動作閃進了他的腦海,他緊繃的肌肉和神經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最有效的反應。

    他不退反進,暗夜衝著泉的劍身格檔過去。

    又是殘像!

    流水不會被一把窄窄的劍身所切斷。

    但是同時,薩馬埃爾也知道流水的特性——

    無論何時,水流都會流向壓力小的一方,而他的暗夜,也從未想過能阻擋住流水,只是想要控制水流的流勢。

    薩馬埃爾已經感受到了後頸上的涼意。

    他真的不確定自己在頭被切下來之後還能不能不死,所以他並不想冒這個險。

    血紅色的刀尖再次吐出,這次是對這柯西的右手,握住「泉」的手腕。

    柯西笑了,他承認薩馬埃爾的反應很快,但是僅僅是「反應」而已,可是對於流水而言,無論是多快的反應都有跡可尋,無論動作連接的多麼流暢會有片刻的生澀。

    流水不會,流水只是因勢而動。

    柯西的手腕一抖避開了那血紅的刀尖,然後輕輕的在薩馬埃爾的手臂上劃了一條長長的傷口,從握劍的手指一直割到大臂。

    嗜血落地,可是柯西的攻勢並未就此結束。

    薩馬埃爾終於發現他錯了,他以為柯西會選擇孤注一擲在下一著解決戰鬥,可是他既忘記了曾經的柯西是以暴風一般難以抵擋的猛烈攻勢而聞名的,也忘記了對於流水而言,根本就沒有「一著」這種說法,他可以無止境的攻擊下去!

    既可以如大海的波浪一般一次次的洶湧而來再帶著無數泥沙退去,也可以像表面平靜,底下卻洶湧的湍流一般默默地侵蝕著河床……

    而現在,柯西的攻勢更像是後者,長劍如同附骨之蛆般伴隨著柯西敏捷又優雅的如舞蹈一般動作在薩馬埃爾身上跳躍著,不時留下一道道長長的,深可見骨的血痕。

    薩馬埃爾以為自己的偷襲佔得了先機,以為自己可以簡單的猜測柯西的下一步動作,可是他完全忘記了自己和大陸第一人之間實力的巨大差距,而鮮血和疼痛反而將真正的柯西喚醒了。

    「啊!」

    薩馬埃爾慘叫一聲,腿上傳來的的劇痛讓他終於支撐不住,帶著一身大小深淺不一的傷痕倒地。他死死的咬著牙,心中滿是不甘,渾身卻再也提不起一點力氣。那些遍佈他四肢的傷太嚴重以至於在修復過來之前他完全無法再控制那些肌肉。

    他以為自己能夠通過一瞬間的反應來判斷對手的攻擊,可是他不知道這只是武者之道上基本中的基本,也就是說能做到這一步他才剛剛邁進了柯西的世界,而他們實力的巨大差距也就此體現——自從第一次偷襲之後,他再也沒有判斷對柯西的下一步動作。

    柯西站在他面前,俯視著千瘡百孔的黑衣下薩馬埃爾佈滿血痕的身體,然後驚訝的看著那些傷口竟然在以緩慢的速度癒合著。

    「黑騎士……」

    他喃喃自語,想起了這個從前遊歷大陸時聽到過的名字: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能在十年前倖存下來。」

    他的長劍略微抬起。

    「你殺不死我,柯西。」薩馬埃爾說,他感到自己的傷口在快速復原著,但是此刻過重的傷勢還是讓他只能用說話來拖延時間。

    「但是如果我砍掉你的頭呢?」柯西說,「我不認為那樣你還能活著。」

    「你可以試試。」薩馬埃爾裝作滿不在乎的一笑,雖然他心中也不確定自己身首分離之後是否還能活著。

    「你知道嗎?」柯西輕蔑的笑著,「在你進來說向我復仇的時候,我曾經想過要留你一命,畢竟是我的家族先對你的家族犯下了罪行,而你選擇了正大光明的向我復仇說明了你的勇氣。」

    「可是現在,我卻下定了決心要殺死你,因為我不齒你的行為。既然你有不死的能力,那麼為什麼你竟然還等了十年才回來?如果是我,我絕對不能容忍我的仇人奪走了我的一切之後,還可以安安穩穩的過十年幸福的生活!」

    「薩馬埃爾,我知道你回到帝都之後所作的一切,我也知道你已經殺了庫佐夫。所以我對你更加鄙夷,你是個懦弱自私的膽小鬼,整整十年你什麼都沒做,你所做的只是逃避你該付的責任,你根本就沒把這樣的血海深仇放在心上,甚至連事情的真相都懶得查清!你背叛了你愛的人,即便十年之後你回來了,你所做的不是復仇,不是為逝者或生者做些什麼,而是以復仇的名義倚仗著自己的不死之身發洩你殺戮的yu望。」

    柯西手中的長劍揮落。

    那一刻,薩馬埃爾突然抬起了頭:

    「你憑什麼以為你把我打倒在地就有了評論我的資格?」

    這一次,他看清了柯西的動作。

    這一次,他知道柯西的動作只有一個目的。

    這一次,柯西的劍不再是大海的浪潮,河底的湍流,而只不過是泉眼裡噴出的清泉。

    薩馬埃爾的右手五指張開,迎上了那把以泉為名的利劍。

    他蓄積了這片刻的力量,就是為了要堵上泉眼。

    掌心被劍鋒刺穿,然後毫無阻礙的,削鐵如泥的長劍沿著他的腕骨一直向下,穿過小臂,大臂,然後從肩胛傳出,然後,成了他手臂中的一部分。

    薩馬埃爾不顧右臂傳來的劇痛,使勁一掙。

    柯西手中的泉脫手,成了薩馬埃爾右臂的一部分。

    而黑色的短刃,不知何時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柯西胸前……

    「住手!」

    還嫌稚嫩的聲音中充滿了怒火,薩馬埃爾突然彷彿被帶回了往日年少輕狂的時光。

    暴風驟雨般的攻擊洗刷著他的後背。

    「去死吧!」男孩的聲音大吼著,攻擊沒有絲毫章法。

    這種程度的傷害對於薩馬埃爾來說不值一提,並不能阻止他將暗夜的劍身送進柯西的胸膛。

    柯西的瞳孔痛苦的放大了。

    他放開柯西,然後默然的從自己的右臂中將長劍拔出來,隨手向後一揮,削斷了斯普林手中的劍,然後一腳將他踹倒在地。

    斯普林倔強的想要爬起來,但是被踹中腹部的他渾身發軟,只能看著這個似乎不會被殺死的惡魔提著父親的劍向他走來。

    「求求你,別殺他。」

    安娜瑪麗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樓,擋在了薩馬埃爾和她孩子之間。

    她美麗的臉上是驚恐,可是卻努力做出哀求的表情,實際上,剛才她還在慶幸一切還好都過去了,柯西的受傷也只是虛驚一場,沒想到情況急轉直下……

    已經沒有鮮血從薩馬埃爾身上滴下了。

    現在,他手中拿著劍。面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母親抱進這用憤恨的眼光看著他的兒子。身後,是面無血色身受重傷的父親靠在牆角,用哀求的語氣對他說:

    「不關他們的事,放開他們。」

    薩馬埃爾轉過頭,並沒有露出那種反派幸災樂禍的笑容,只是平靜的問:

    「克萊文呢?」

    「在書房。」柯西說。

    薩馬埃爾點了點頭。

    然後默默走到壁爐旁,用火鉗夾出了燃燒的木柴,然後擲向窗簾。

    窗簾如記憶中一樣燃燒了起來。

    接著,他又夾出一塊木柴,點燃了桌椅。

    安娜瑪麗恐懼的看著四周慢慢燃起的火焰,將懷中的斯普林抱得更緊。

    「混蛋!」斯普林猛然掙脫出了母親的懷抱,指著薩馬埃爾大吼,

    「你最好殺了我!雖然我現在打不過你,但是你會老的,而我是這一代最出色的天才,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死在我的劍下。我叫斯普林莫勒尼,你最好記住這個名字!」

    薩馬埃爾冷冷地走上前。

    「不要……」安娜瑪麗徒勞的想要攬著他,但卻是斯普林推開了他,然後毫不示弱的瞪著薩馬埃爾。

    薩馬埃爾沒有舉起劍,而是直接揮起一拳將這個身高剛剛到他胸口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打昏在地。

    「薩馬埃爾……你……放了他們……」柯西虛弱的說。

    在他心中,彷彿很早就預感到了有這一天的出現。多少人因為他而家破人亡,現在終於輪到自己了。

    可是他一直以為,這一天會到來,可是是他已經老到舉不起劍的時候。

    薩馬埃爾轉向柯西。現在,他是這個正在燃燒的房子之中唯一的主宰:

    「你需要我提醒你你們對我作了什麼嗎?」

    柯西苦笑著咳嗽了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

    「放了他們,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薩馬埃爾冷笑:

    「你只有說出來了我才會考慮一下。」

    「過來。」

    薩馬埃爾走了過去,他不怕柯西臨死前還有什麼詭計。

    柯西粗重的喘了兩口氣,然後開口了,聲音已經小到幾不可聞:

    「十年前……跟我們結盟的是……奧雷留斯……魯希瑟斯他不知情……而且……奧雷留斯答應我們的時候……並不知道……魯希瑟斯喜歡那個女孩……」

    薩馬埃爾突然渾身一震,心底的某處開始劇痛起來,他感覺到自己好像得到了某個他不想知道的答案。

    而趁著薩馬埃爾出神的霎那,柯西用他最後的力氣拔出了胸前的短劍,插進了薩馬埃爾的胸膛,然後滿意的閉上了眼睛,唇間露出了一抹微笑。

    薩馬埃爾久久沉默,回憶與一些零碎的對話片斷糾纏著,那種隱隱約約壓抑的感覺依舊縈繞不去,但是正在慢慢變淡,他嘗試了半天,但是什麼都捕捉不到。

    終於,他站起身,拔除了胸口的劍,插回腰間。

    而當他轉過身,一具赤裸豐滿的柔軀撲進了他的懷中,兩條玉雕般白皙的手臂環繞上了他的脖頸。

    然後,面前是曾經年少時魂牽夢縈了無數個青春萌動的寂寞夜晚的完美臉龐,還有那令人遐想聯翩的嬌艷紅唇。

    可是今天,薩馬埃爾只是歎了口氣,像是熟識的朋友一般對這位丈夫剛剛死在自己手下的可憐女人說:

    「安娜,去穿上衣服,這不是你。」

    那令無數男人瘋狂的唇吻了上來。

    薩馬埃爾想推開她,但沒有成功,也不知是她抱得太緊,還是自己太過無力……

    一個銷魂的長吻之後,薩馬埃爾意猶未盡的分開了兩人的唇。

    「求求你,薩米,斯普林只是個孩子。」安娜瑪麗緊緊地抱住薩馬埃爾,彷彿懷中的男人與自己完美的裸體貼得越緊,就越有可能答應她的要求。

    「安娜,去穿上衣服,你不是這樣的女人。」薩馬埃爾終於將安娜瑪麗推開了,在她熱切的求肯眼神之下,他閉上眼睛,

    「我沒打算殺死斯普林,要不然我剛才就動手了。」

    安娜瑪麗微笑了,飛快地穿上了衣服,剛才那的確不是她。

    「好熱啊!」她使勁地呼了一口氣,「我都有些渴了。」

    她說完端起了桌上那杯早就冷了的茶。

    「可以嗎?」她問。

    薩馬埃爾心中突然感覺到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為什麼突然會產生這麼複雜的情感。

    是那個吻嗎?還是少年時的那些幻想和記憶?

    鼻根一酸,在眼淚溢出之前,他點了點頭。

    「謝謝你,薩米。」

    善良,溫柔,美麗……這個薩馬埃爾會用一切美好的形容詞來形容的女人,喝下了那杯茶,然後默默地走到她深愛的男人身旁坐下,靠在他肩頭閉上眼,等待死神將她帶走……

    如果死神真的忍心將這麼美麗的女人帶走的話。

    薩馬埃爾撿起了地上的嗜血。

    當他重新站起身,火焰已將他包圍。

    復仇,理應是甜蜜的,很多人都這樣對他說過。

    可是,他的心中此刻為什麼只能感受到無盡的空虛,彷彿——

    他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他甚至懷疑,他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該回來,或者說,他開始問自己一些他永遠也找不到答案的問題:

    「既然當時已經離開,為什麼還要回來?既然自己回來了,當初為什麼離開?」

    這些問題讓薩馬埃爾完全無法思考,周圍跳動的火焰和灼燒得感覺讓他的思緒在現實和回憶之間不停切換,直到他的注意力終於停在了那一張年輕英俊的少年的面龐上。

    他知道他不能再思考下去了,他根本找不到什麼答案,因為他心中本來就沒有疑問,有的,只是一些紛亂複雜的情感而已。

    他抱起少年,穿過火焰,走出門外。

    門外,一個穿著軍裝的少女在向裡面翹首企盼著,當看到從火中走出的薩馬埃爾和包著的少年時,她欣喜地叫了起來:

    「你救了斯普林,太好了,謝謝你。」

    「你認識他?」

    「嗯,他救了我的命。」

    「很好。」薩馬埃爾在女孩面前將斯普林在地上,

    「事實上,我沒有救他。」

    「是我殺了他父母,燒了這間房子。」

    少女向後退了兩步,用警惕和驚懼眼神看著他。

    薩馬埃爾並沒有理會,繼續說道:

    「這把劍是他父親的,他醒了之後請幫我交給他。」

    「然後,告訴他我叫薩馬埃爾,薩馬埃爾馬斯特瑪,讓他記得以後來找我復仇。」

    在薩馬埃爾冷漠的眼神之下,女孩忙不迭的點頭。

    薩馬埃爾放下了「泉」,邁著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步子走開,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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