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蒂從衣櫥裡翻出了自己許久沒穿過的束胸衣。
她不喜歡束胸衣。
並不是因為她討厭被束縛的感覺,而是因為她根本就鄙夷束胸衣這種被發明出來就是為了取悅男人的物件的存在。
曾經,她和那些並不美貌的貴族小姐和平民侍女一樣,鄙夷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招惹年輕貴族放肆眼神的思春少女。
女人從來都不該是男人的附屬品,自然也不能用吸引男人與否來作為評價一個女人的標准。於是那些自己認為自己低人一等的,用束胸衣或者俗艷的服飾吸引男人眼球的女人令曼蒂感到可恥,羞與為伍。
而且,即便是吸引男人,以自己完美身材曲線為傲的曼蒂也從來用不上這種東西……
但是逐漸,曼蒂長大了。
她征服世界的野心也隨之膨脹,對於男人和愛情的不屑卻沒有絲毫減退,只是——她發現她最好的武器並不是她最引以為傲的天賦和智慧,而是與生俱來的驚人美貌。
權力、金錢、地位、聲望……這些別人需要努力奮斗才能得來的東西,她想得到的話,只需要一次回眸,一個笑靨……
終於,曼蒂明白了,這世界上的事不單單分為想做和不想做的,或者是得到和得不到的——
一切,都只不過是代價問題。
於是,她漸漸學會了淺淺的笑、魅惑的笑、純真的笑、苦澀的笑……不同的笑容,用在不同的時候,可以達到不同的目的,有時,甚至比直接的言語更好用。
她漸漸學會了抓衣角、咬嘴唇、咬指甲、皺眉頭、流眼淚……這些她曾經鄙夷的認為只有沒用的小女人才會做的動作,這些簡單的動作會讓她成為另一個人,一個令她唾棄的,卻能夠更好的討男人歡心的女人。
她漸漸學會了偽裝,將真實的感情全部隱藏在另一個靈魂的盒子之中掩埋在心底,然後,用另一個女人的思維來思考這一切。慢慢的,她發現了自己的有偽裝的天賦,甚至已經忘記了原來的自己。
曼蒂成為了另一個人,但她始終堅持自己的信念——得到自己應得的東西。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是她應付的代價。
其實,她並沒有失去什麼,只不過是做了不想做的事。
就像這束胸衣。
她完美的身材當然不需要都多此一舉的用束胸衣來襯托,只是她知道男人在看到它時又會不自覺地想要解開它,看看這堅硬的外殼下包裹著怎樣潔白無瑕光滑溫熱的果實。尤其是有些好色的男人,有些人迷戀束胸衣甚至超過了其他的一切服飾。
她憎惡他們,更憎惡那些人看到自己身著束胸衣之後,在那道貌岸然的面孔之下可能會出現的齷齪聯想。但是她依舊穿上了它,因為這能夠幫助她更快的達到目的——
這就是她要付出的代價,並不大,因為她並沒有失去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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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曼蒂正努力的將手伸到自己的背後系著束胸衣的繩子時,菲比斯正從銷金窟的大床上爬起來。
輕柔的抬起一支糾纏在自己胸口的玉臂再輕柔的放下,菲比斯輕輕的在兩位依舊熟睡的美女的兩張美麗的面龐上各吻一下,然後坐起身。
其中一人似乎察覺了什麼,嘴裡發出一聲慵懶的呻吟,翻了個身,又繼續睡去。
菲比斯站起身,從地上撿起昨晚激情之前隨手扔下的白色襯衫,迅速的穿上,蓋住自己比女人還要白皙光滑的皮膚。
銷金窟是個可以讓年輕的男性貴族們流連忘返的地方,而菲比斯更是這裡的常客,他甚至可以叫上來這裡每一個女孩的名字,而每次他的到來都以幾個穿著暴露挑逗的女孩主動地撲進他的懷中開始,以他神采奕奕的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從幾個神態疲憊的赤裸的美麗身體中爬起來結束。
只是今天,他坐在床邊,只穿上了一件單薄的襯衣,微笑著,沒有絲毫離開的意思。
愛憐的眼波再次流轉過床上的兩具美麗的胴體,但赤裸的下身沒有起任何反應,那眼神中沒有yu望,無比純淨。
這並不是他不願起身的原因。
而實際上,他昨天來到這裡,就是為了逃避。
逃避他該負的責任,逃避他深愛的女人,逃避有可能反目成仇的兄弟。
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能置身事外,他並不願意為了朋友去傷害另一個,他的夢想中,他所愛的所有人都能夠毫無隔閡和爭斗的生活在一起……
但這顯然太過理想化了,他已經被卷入這漩渦之中,身不由己。
他挑起窗簾的一個角,看到一輛黑色的馬車在銷金窟的門外停下。
苦笑爬上了他的臉。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他從地上撿起了他的警衛隊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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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菲比斯正往自己的腿上套上筆挺的警衛隊制服時,曼蒂正往自己的嘴上塗抹著口紅。
鮮紅的顏色唇配上一身全紅色的貴族式的華美服裝,“鮮花般嬌艷”這種用於形容普通的貴族少女的恭維顯然不適合用在她身上。
至少要用一首長詩,引用幾個文豪的經典描寫,配上帝都最出色的歌者詠歎調式的完美歌喉,才配得上曼蒂此刻的美麗。
她滿意的看著鏡中的自己,堅信現在的她,可以讓任何人傾倒在她的美麗之下,更不用說一個本來就愛著她的男人。
只是,她還沒想好怎樣跟他開口。
“我愛你,菲比斯。”鏡中的女人的神色鄭重,“我昨夜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心,原來那之中一直都只有你……”
不行,太做作,做作到可笑,做作到精通於演戲的曼蒂都說不出口。
“菲比斯!”鏡中的女人一揚手,一個巴掌甩向那並不存在的“菲比斯”,“你這個混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說……”
鏡中的女人掩面哭泣了片刻,隨即抬起頭,臉上沒有絲毫淚痕。
不行,除了第一個巴掌令她感到快意之外,這種方式對解決問題沒有任何幫助。
那麼只能再換一種——也許試試對法爾用過的方式?
“菲比斯。”鏡中的女人悲傷的哭泣,畏縮在一個並不存在的男人的懷中,“維格菲死了……法爾也死了……還有卡蒂婭……我該怎麼辦……”
如果一個女人在男人的懷中苦的梨花帶雨,曼蒂敢肯定那個男人只可能會將她摟緊,然後不住的安慰。而如果那個男人本來就愛她的話,一切就都順理成章……
法爾那裡,唯一的漏洞就是他並不愛她。
想到這裡,鏡中的女人笑了。
那麼這個裝扮就明顯不合格了。
曼蒂拿起了手邊的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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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曼蒂用毛巾擦去嘴唇上鮮艷的口紅時,菲比斯單膝下跪,低垂著頭顱,恭敬的聆聽密使帶來的攝政王的旨意:
“茲任命菲比斯歌德裡克為禁衛軍軍長,直至慶典日結束後三天,統領帝都大小內外一切防務。”
“遵命。”菲比斯說。
“攝政王希望你盡快進皇宮一趟,他有事找你。”密使收起了公事公辦的姿態,小聲說。
“好的。”菲比斯說,“但是我必須先去接收禁衛軍。”
密使點點頭:“攝政王還有一句話想告訴你。”
說著將頭湊近了菲比斯耳邊。
菲比斯微笑著將耳朵貼了過去,毫無戒心,也無防備。
“謝謝。”
使者耳語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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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薩卡琳的宅邸,艾睡過的床上,是一封打開了的黑框信封,和一張平攤的信紙。
上面是這樣的內容:
“姓名:曼蒂阿諾尼摩絲
編號:000
代號:玫瑰
特長:偽裝,誘惑男人
任務:女士的替身,情報收集
級別:最高
備注:於400年9月20日卡蒂婭的任務之後與影子一同背叛。
姓名:不明
編號:001
代號:影子
特長:影子形態
任務:刺殺
級別:最高
備注:於400年9月20日卡蒂婭的任務之後與曼蒂一同背叛。”
在門外,黑甲的騎士長劍指著帝都的方向,發出了狂暴的怒吼:
“殺!”
銀色的活死人軍隊動起來了,匯聚成一條湧向帝都的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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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艾指揮著活死人大軍殺向帝都的時候,曼蒂哭泣著撲進了新任帝都防衛長官菲比斯的懷中。
“菲比斯……維格菲死了……法爾死了……還有卡蒂婭……”曼蒂哭著說,面容憔悴,身上那件鮮艷的紅色魔法師長跑仿佛也變得黯淡,像是一朵鮮花失去了水分,逐漸枯萎,
“我該怎麼辦?”
菲比斯感到自己身體中仿佛有什麼東西碎掉了一般,這種感受,在三天前塔布家放置卡蒂婭屍體的屋子前他曾經有過一次,只不過這次,碎的更徹底。
一切不切實際的幻想都不再存在,一切他希望證明自己是錯誤的可能都破滅了,剩下的只有殘酷的事實。
可是他冰冷的手只能溫柔的撫mo她的後背,努力讓僵硬的動作變得柔和,仿佛自己什麼也不知道一般,任由她在自己的懷中哭泣。
他又怎麼捨得將懷中的女人推開?
“曼蒂。”菲比斯溫柔的說,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你希望我做什麼?”
“我不知道……”曼蒂哭著,“我認識的人……只有你了……”
“不要離開我,好嗎……”
“不會的,我不會離開你。”菲比斯搖著頭。
“你知道……曾經我很討厭你……即便現在也是……但是,在這個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卻是你……我不知道為什麼……”
“也許,這就是愛情吧!”菲比斯在心中默念著下一句話。
“也許,這就是愛情吧……”曼蒂輕輕的,試探著看著他。
菲比斯將曼蒂摟得更緊,她鬢邊的發絲擦著他的脖頸,這樣,她就看不到一滴淚珠正從菲比斯光滑如玉的面頰上滑落。
他流淚,是因為他知道——
此刻,在他懷中的女人,正得意的微笑。
“我愛你,曼蒂。”菲比斯說。
然後他緊緊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心變得堅硬起來。他將曼蒂推出了自己的懷抱,然後深深地凝視她的雙眼,試圖從中看出什麼。
維格菲也嘗試過,與他一樣,他看到的也是一個面帶淚痕的,因為悲傷而迷惘的女人。
“我愛你,所以我不想再聽到任何謊言。”菲比斯輕輕的說。
曼蒂的神情變得迷惑,心中的驚詫竟然沒有一絲一毫外露出來:
“菲比斯,你在說什麼啊!”
菲比斯面色凝重,早已不復曾經那種飛揚的跳脫。
“卡蒂婭是你殺的不是嗎?你是隱世會的人,那間木屋裡的人也一直是你。”
“你挑撥博得和維格菲,讓他們自相殘殺,這樣你才能從中得利,你大概從來都沒愛過維格菲吧!也許愛情在你心中不過是一種用來達到目的的工具。”
“還有,你用變形術偽裝成德洛瑪的樣子,潛進舊城的神祠,然後將我們的懷疑全部引到攝政王的頭上。你希望法爾和攝政王也能夠拼得兩敗俱傷。而同時,既然你不能牽上攝政王這條線,你就試圖將法爾拉入你的陣營為你所用。你誘惑他,失敗了之後就殺了他。”
曼蒂眼中的殺機越來越濃,終於不受掩飾的放射出來。
但是菲比斯不為所動,依舊靜靜的說下去:
“你沒有目標,沒有計劃,你所做的就是抓住手邊的一切向上爬,而同時,你也不介意有事伸出手去拽一把你前面的人,讓他們摔落山崖,粉身碎骨。而我,就是你現在想要抓住的人。”
“而你,真的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嗎?”
“我知道!”曼蒂美麗的臉因為殺氣而變得猙獰起來。
“你想殺了我?”菲比斯平靜的問。
“不。”曼蒂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語氣轉柔,
“我為什麼要殺了你,我們之間的利益並沒有沖突……”
“我不想聽利益,我也不在乎。”菲比斯說,
“只是提出你的要求就好,你希望我怎麼做?我不想再聽到謊言,我只想聽到你親口跟我說。”
曼蒂猶豫了一下:
“我希望你幫我,永遠站在我身邊,當我需要你的時候,你永遠會助我一臂之力。”
菲比斯釋然的微笑了,包含著苦澀,也有一絲解脫的意味。他毫不猶豫地執起曼蒂的手,然後單膝跪地:
“無論你要求什麼,我都會為你完成;無論你去向何處,我永遠在你身邊;若危險到來,我會擋在你的身前;若你對我厭惡,我會默默走開。”
“因為我愛你,你是我的女神,我是你最忠誠的騎士。”
說完,菲比斯低下頭,在那完美無瑕的素白纖手上淺淺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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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更得很慢……因為又要寫戰爭了,很郁悶很糾結,最不擅長寫這個……所以,征集戰爭橋段,只要是橋段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