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黑暗將至 第七日 第二章——瑞文戴爾之主(上)
    已經幾乎空了的瑞文戴爾中,塔頂的房間,維格菲站起,走近窗邊,俯瞰著廣場。

    火把熄滅了,沒有人再喊什麼口號,那種莫名的情緒產生和消退的同樣迅速,人群亂糟糟的三五個人聚成一堆歪七扭八的躺著,像是集市散去後一地的垃圾一般,在清晨的晨光中顯得格外礙眼。

    這就是自己一直刻意的去討好,去拉攏,試圖尋求支持的人們嗎?這就是剛剛讓自己多年來的苦心經營以及夢想毀於一旦的人們嗎?當他們一覺醒來,帝都恢復了平靜,他們還會記得曾經想要推翻什麼?而他們想要推翻的人又曾經為了讓他們瞭解魔法做過多少努力?

    維格菲開始懷疑,這些人對魔法的認識究竟有沒有改變過,也許,魔法在他們的心中,依舊是與他們毫無關係的神奇又恐怖的東西,而魔法師依舊是花白鬍子穿著長長的法師袍戴著尖帽子的老人。

    但他很快打消了這種荒謬的念頭——他們對魔法的認識怎麼可能沒有改變?也許魔法已經奪去了他們的一切,他們這麼可能還覺得魔法與他們毫無關係?

    從今以後,魔法師的形象將不再是花白鬍子性情穿著法師長袍的古怪老頭了吧,該變成一個衣著光鮮,容貌英俊卻無比虛偽狡詐,善於玩弄手段的陰謀家了吧。前一秒還在風度翩翩的像人們表演著魔法把戲,下一秒就可能因為一言不合突然噴出火焰將平民焚成灰燼。

    想到這裡,維格菲的嘴角擠出了一個殘忍的笑意,對博得的憎恨之情已經無法抑制。

    他轉過身,看著靠在椅子上熟睡的曼蒂。

    看著她那默默垂下的金髮下微微顫動的睫毛,還有隨著呼吸抽動的俏鼻,白玉般光潔的皮膚看不到一點瑕疵。

    帝都的美女有很多,但為什麼曼蒂能被稱為第一美女?此刻正靜靜欣賞著她美麗的維格菲的答案是——

    她有一種惹人愛憐的氣質,也許是那雙碧藍色的瞳孔中總是閃出疑惑求解的光芒,而且,在疑惑的時候她的眼睛會瞪的很大;也許是因為她那稍帶些嬰兒肥的面頰,在生氣的時候還會鼓起雙腮,更加顯出孩子般的可愛;也許是因為她那天生略微上翹的嘴角,在笑起來的時候顯得異常甜美,即便是陰沉著臉也只像是在賭氣一般;也許是她那略帶誇張地神態,無論是在憂慮的時候皺起的眉,緊張的時候緊咬的唇,還是生氣的時候別過一旁的臉,擔憂的時候朦朧在眼中的淚。還有,不能不提她的手,在不滿的時候叉著腰或者擺在胸前,在焦慮的時候纖細的十指叉在一起或者不安的玩弄衣角……

    她也是個貴族,也是個天才魔法師。然而,當卡蒂婭出現的時候,人們的第一印象是「這是個魔法師」,當薩拉出現的時候,第一印象是「這是光明聖教的聖女」,當薇薇安娜出現的時候,第一印象是「這是精靈女王」,但曼蒂出現的時候,人們的第一印象是——

    這是個女人,非常美麗的女人。

    她總是為人擔憂,為人焦慮,經常性地因一些小事生氣,鬧彆扭,又或者因什麼事情憂傷,流淚。而且,她還是那麼脆弱,當好友死去的時候,她會無助的哭泣……

    她是一個十足的女人,一個可以激發起任何一個男人呵護欲的女人。

    但是不知為何,維格菲喜歡看她生氣地樣子,撅起嘴不滿的樣子,所以他總是很欣賞的看著菲比斯和曼蒂在一起鬥嘴,曼蒂每次被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要把菲比斯生吞活剝了的表情總是讓他想笑——開懷的,發自內心的笑。

    而現在,曼蒂熟睡著,維格菲突然想到了兩個詞——

    嫻靜和嬌憨。

    曼蒂是少有的可以同時使用這兩個詞去形容睡容的女人。

    維格菲輕輕的吻上了她的唇,而她也在此刻悠悠轉醒,微笑著慵懶的舒展了一下手臂,然後抱住了維格菲。

    維格菲的唇離開了曼蒂的唇,對著曼蒂歉意的一笑,擺脫了她繼續的糾纏:

    「幫我個忙好嗎?」他說。

    「不好!」她開玩笑地說,用撒嬌的語氣,也許是剛剛睡醒忘了現下的環境了吧,

    「什麼事?」

    「去讓那些平民從廣場上離開,就說一會我要和博得在廣場上決戰,不想死的就滾開,離的越遠越好。」

    曼蒂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只是說說而已吧!你不會真的要跟博得在廣場上決戰吧!」

    「為什麼不?」維格菲笑,「難道你認為我離開了瑞文戴爾的法陣就打不過他了?」

    「不是。」曼蒂說,「我相信你能打贏他,可是他也許不是一個人啊,他身後還有那麼多米德蓋特的法師。」

    維格菲搖搖頭:

    「不用考慮他們。」

    ——————————

    博得重新回到米德蓋特,這兩天他並沒有呆在米德蓋特,沒有人知道他呆在哪,只知道那爆炸沒有中斷過,他也沒有重新出現在米德蓋特帶來任何好的或壞的消息。

    當然,那些炸彈並不只是博得一個人扔的,畢竟他不可能每個小時都施展一次瞬間移動,因為魔力有限。於是,當博得休息的時候,扔炸彈的動作都由其他米德蓋特的魔法師代勞,這些博得一早就寫在計劃之中。

    但他並沒有寫扔炸彈的地方,而並不是每個法師都可以像博得和維格菲那樣罔顧人命,於是他們只是象徵性的將炸彈扔到一些人跡罕至的郊外,算是對博得有了個交待。

    但這些也都在博得的意料之中,事實上,除了第一次在皇宮廣場上的爆炸,接下來房屋和建築的損毀要遠遠高於人員的傷亡。畢竟他需要的是威懾力,如果把需要威懾的人都炸死了,例如去瑞文戴爾的廣場扔炸彈,就起不到應有的作用了。

    兩天以來,如果說瑞文戴爾的法師們還能繼續窩在自己的實驗室裡做實驗,那他們就不是有些瘋瘋癲癲的古怪法師,而是徹徹底底的瘋子了——

    他們一直聚在一間大屋裡,輪流派幾個人負責守衛,放哨。其實被示威的平民搞得焦頭爛額的維格菲是不可能來找他們麻煩的,但是他們依舊害怕,也許怕的不只有維格菲,還有博得,甚至曼蒂……

    任何人在面對死亡的時候都會變得不冷靜,瑞文戴爾下的平民如此,強大的法師也不能免俗。

    博得沒有直接瞬間移動進房間,只是先來到門口,然後敲敲門,推門走進來:

    「大家早上好。」他笑著說。

    米德蓋特的法師們清楚地看到了博得這幾天的變化——

    失去的左臂,血紅的雙眼,和維格菲式的微笑。

    「我知道你們一定對我的計劃有不少怨言。」博得說,「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今天,我會殺了維格菲,然後結束這一切。」

    博得突然發現今天法師們的氣氛出奇的凝重,每個人看著他的眼神不是最早的信賴,也不是之前的恐懼,而是混合著懷疑與警惕。

    終於,其中一個人說話了,用了很生疏的稱謂:

    「普羅托克大師,您想怎麼殺了維格菲?」

    「殺回瑞文戴爾。」博得說,「這不是你們一直想要的嗎?維格菲已經眾叛親離,這是最好的機會。」

    那法師搖搖頭:

    「對不起,恐怕我們都無法跟你一起了。」他說,「我們現在傾向於跟維格菲談判而不是殺了他。」

    博得的雙眼瞇了起來,當維格菲殺人的時候,他會笑的更加燦爛,但博得還不是維格菲。

    「你們?」博得寒聲問道,不再微笑著,「你們都同意了?這是你們一致的決定?」

    法師們互相看了看,然後都堅定地點頭。

    博得咬了咬牙,決定還是笑出來:

    「這就是你們花了兩天時間做出的決定?這種愚蠢的決定?」他嘲諷的大笑著,「在勝利已經觸手可及的時候你們竟然說要退出?」

    「愚蠢?」角落裡突然出現了這樣一個聲音,一個一種躲在眾人背後的花白鬍子的老法師走了出來,

    「要我說,相信了你才是愚蠢。」

    ——————————

    廣場上的人逐漸散去,多數的人離開的時候都看了她一眼,其中有的是感激,有的是懷疑,有的是憤恨。

    這些曼蒂都苦笑著面對了。

    「曼蒂小姐。」那個叫帕吉的年輕人,還有幾個人沒有離開朝著她圍了上來。

    「你……你們要幹什麼?」看著那張恐怖的面孔曼蒂都忘記了自己魔法師的身份。

    「放心,我們沒有惡意。」帕吉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當然,我們即便有惡意也沒有任何意義不是嗎?」

    曼蒂還是不明白他們的來意,他們看著自己的目光的確不像是有惡意。

    「你們有什麼事?」

    「我們想跟你談談。」帕吉說,「他們都是我們剛才選出來的平民代表。」

    「可是……談什麼呢?」曼蒂奇道。

    「這幾天發生了很多的事情,其中受到影響最大的就是我們平民,不僅是財產損失,還有一些人失去了生命。」帕吉身手指著身後的那些人,「他們其中的幾位也失去了親人。」

    「我……很抱歉……」曼蒂還是不明白他們的用意,「我能為你們做點什麼?」

    「您對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有什麼看法?您認為誰該為此負責呢?」帕吉問。

    「當然是博得。」曼蒂立刻說,「但是很快一切就結束了,維格菲對我說他和博得很快就會在這廣場上決鬥。」

    「我不認為這結束了。」帕吉說,「即便是維格菲殺死了博得,我們依舊不放心,誰能保證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實話說,法師在這一次展現出的強大力量讓我們十分恐懼。」

    「不會再發生了。」曼蒂笑著解釋,「博得死了就完了,只有他是『瘋子』啊!」

    但隨即她發現那些人並沒有笑。

    「這樣好了,我就直說了。」帕吉說,「我們大家,也就是代表著帝都的平民們,一致認為,如果維格菲繼續當瑞文戴爾之主,我們是無法安心睡覺的,也就是說,我們絕對不放心魔法師這麼強大的力量掌控在一個完全不在乎平民的生命的偽善者手中。」

    曼蒂搖搖頭,神情冷峻起來。

    帕吉沒有給她辯解的機會,繼續說下去:

    「同樣,如果接下來的決鬥中,您的未婚夫,維格菲,不幸輸了的話,我們更不可能接受一個殺人魔王作為新的魔法塔主。」

    曼蒂終於冷冷的開口了,她明白了這些人想要幹什麼:

    「我覺得你們有些過分了,誰當魔法塔主是法師之間的事,好像你們幾個平民管不著吧!」

    「的確,本來我們是管不著的,那是因為你們的世界和我們的世界互不干涉。」帕吉沒有因為曼蒂的語氣不善而生氣,繼續說道,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畢竟沒有人喜歡自己的生命掌握在別人手中的感覺,尤其是掌握的那個人還根本就不在乎我們的性命。儘管我們沒有那麼強大的實力,但是我們的人數依舊不容忽視,我相信法師們也不願意和我們完全對立吧!」

    「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了。」曼蒂說,「你們想的太複雜。」

    「不,事關性命,謹慎一些是理所當然的。」帕吉說,

    「您的保證沒有任何意義,我們有一個請求。」

    「我沒有立場答應你們什麼……」曼蒂的話被帕吉打斷了。

    「不,您先聽聽我們的請求。」帕吉說,「其實很簡單。」

    「您是維格菲的未婚妻,又是死去的卡蒂婭小姐的好友,這樣您和維格菲以及博得都沒有直接的矛盾。而同時,相比於那兩個人我們更信任您。」

    「我們唯一能接受的魔法塔主,是曼蒂小姐您。」帕吉認真的說,「我們希望你成為新的瑞文戴爾之主,那時您的保證才有效用。」

    ——————————

    「我已經告訴他們你那天都做了什麼了。」上一次唯一倖存的老法師格倫說,「是維格菲饒了我一條命,並且告訴我卡蒂婭並不是他殺的,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殺光米德蓋特村的法師。」

    「反而是你!」格倫說,「那天是你故意的!你發現我們幾個不願意服從你的命令,所以故意把我們騙到瑞文戴爾去,然後又在最後關頭逃跑。是你害死了風眼他們,你故意把我們犧牲掉,如果不是維格菲饒了我,我也已經死了。」

    博得狂笑:

    「於是你們就相信了他的話?他明顯就是維格菲派來的分裂我們的。」

    法師們用看著他的眼神已經變成了輕蔑。

    「沒錯,我是維格菲派來的。」格倫對其他地法師說,「我也的確是要分裂你們,因為你們沒有必要在跟著這個瘋子和維格菲爭鬥下去,是他故意將你們拉進了他和維格菲之間的私人恩怨。」

    博得笑著,像是維格菲一般燦爛的笑容,大家還沒有習慣這種笑容,也就沒有條件反射式的感到不祥:

    「你們都這麼聽維格菲的話,決定跟他妥協,沒有人願意跟我一起去瑞文戴爾了?」

    博得彷彿毫不在意的抬起了唯一的那隻手,做出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鮮血從老格倫的喉管中噴湧,染紅了他雪白的脖子,他的身體緩緩跪倒,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喘氣聲,卻還沒有死去。

    博得瞧都不瞧他一眼:

    「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們就這樣被他說服,你們以為維格菲真的會放過你們?還是你們相信了我是派那些人去送死?」

    「沒錯,他們是被我犧牲掉了,但他們的犧牲是有價值的。終於,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殺死維格菲的時刻,一切的時機都已經成熟,只差採摘勝利的果實,你們竟然膽怯了?退縮了?」

    博得冷笑著,用更加輕蔑的眼神看著那些法師們:

    「沒關係,即便沒有你們,我一樣會殺了維格菲,勝利將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說完,他的身形消失在米德蓋特,出現在了瑞文戴爾之中:

    「維格菲!你給我滾出來!」

    博得獨特的混合了尖叫和怒吼的聲音直衝塔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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