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希瑟斯靠在書房的座椅上,右手的四根手指依次不安的敲擊過黑色的木質桌面,他謎一般的姐姐沒有出現在他身後,也沒有伸出她那被黑色手套包裹得密不透風的纖手為他捶背揉肩。
他就坐在這張椅子上,一天一夜,有時幾天幾夜。
只吃很少的東西,只睡很短的時間,從來沒有聽說過他放縱過自己,去玩樂,去享受,去尋花問柳。多數時間,他在為國事操勞,審閱所有他需要審閱的東西,然後簽署其中的一部分,而其它的一些,他會讀著讀著不自覺地皺起眉頭,然後按鈴叫近侍進來,吩咐幾句什麼,過不多久,一位大臣就會誠惶誠恐的走進房間,接受著他冰冷語氣的訓斥。
而剩下的時間,他就看書。
這書房中每一本書的每一頁都留下了他的指印,有些書的邊角甚至已經被翻得破爛。
這些證明了兩件事情:
一,他的確沒有辜負「王國之幸」的稱號,由他來治理這個國家,至少在勤勉的方面,他是典範中的典範。
二,如果他不當攝政王,他會是一個出色的學者,因為極少有人像他這樣嗜書如命。
可是現在他沒有在處理政務,也沒有在看書,只是將他右手的四根手指以一定的規律依次抬起,再依次放下,指甲與桌面撞擊發出「嗒嗒」的聲音。仔細聽一會,發現敲擊是有節奏的三下一組,配合他嘴唇一張一翕吐出的音節,組成了這樣的詞:
「菲比斯菲比斯菲比斯菲比斯菲比斯……」
敲擊的節奏越來越快,逐漸散亂,失控,正如自己對現在的局勢一般。
攝政王突然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多麼依賴那個叫「菲比斯」的男人,他突然發覺現在的自己是如此的期盼那個銀髮的傢伙笑著闖進這個書房,一口喝光桌上的酒,然後放肆的開著自己的玩笑,最後將一切不羈都收斂,鄭重地對他說:「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可是他大概再也不會來了。
「該死的菲比斯!你為什麼選擇了他?」魯希瑟斯憤怒的想著,但也於事無補。他不得不承認——
現在的所有局面,帝都中發生的一切,都已經超出了他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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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紅色的美女法師來勢洶洶,疾風一般的掠過歐拉迴廊,逕直奔向最後也是最大的那個房間。
可是在踏出最後一步,伸出手就能碰到門把手的時候,她卻又緩了下來,臉上露出了猶豫的神情。
如果自己問他的話,他會怎麼說呢?
多半又會用不緊不慢的語氣跟自己打啞謎,鎮定的微笑著,用那種深不可測又彷彿能看穿一切的眼神看著自己。
她討厭維格菲的很多地方,但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眼神。
終於,她忍住想起那種眼神的不快,敲了敲門。
「請進」的聲音沒有響起,維格菲親自將門拉開,微笑著做了一個誇張的請進的手勢。
曼蒂瞪了他一眼,逕自坐下:
「別告訴我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維格菲笑容都不變化一下。
曼蒂深呼吸一口氣,勉強壓下那些罵人的,自己作為一個淑女不應說出口的話語:
「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別人裝傻,而我每次看到你的那種假笑的時候都想把你掐死,我當時怎麼會看上你這種人呢?」
今天曼蒂說話格外的不客氣,說著說著似乎還動了真火,連可能導致兩人關係破裂的話都說出來了。
維格菲仔細著打量面前的女人,詭秘的一笑:「你不是因為我的實力和地位才看上我的嗎?」
曼蒂愣了半刻,雙唇緊緊一抿。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在了維格菲的臉頰。
「你……」曼蒂因為失望而憤怒,因為憤怒而失語,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著那還帶著笑的面孔。
維格菲撤去了笑容,呆滯了一下,開口道: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曼蒂扭過了臉不再看他,即便是戀愛中的女人,如果這麼輕易的就接受了男人的道歉的話,她們也就不能被稱為女人了。但這並不代表她們心中就真的那麼憤慨,這只不過是她們為了保持神秘感而做出的一種姿態,儘管她們其實已經不在意,但她們總要等上一段時間才願意與男人和好如初。
任性與善變是女人的兩大天性。
「好吧!」維格菲對著一副「懶得理你」表情的曼蒂說道:「我承認這次我沒想到什麼辦法,博得的動作出乎我的預料之外,我只知道他很瘋,但是沒想到他可以瘋到這種罔顧人命的地步。像他這樣的做法,一切常規的,文明人的手段都不好用了。」
曼蒂沒理他,但是眼睛中已經閃出了感興趣的光芒。
當然這也沒逃過維格菲德雙眼:
「求求你,美麗聰穎的曼蒂小姐。」維格菲難得用了這麼肉麻的形容詞,「幫我想想辦法吧!」
「辦法當然有。」曼蒂轉過頭來認真地說,果然將剛才一切的不快都拋諸腦後了。
「別賣關子了,說吧。」
「你現在可以體會到我聽你說話的痛苦了吧!」曼蒂得意洋洋。
「是,我體會到了,以後再也不敢了。」維格菲低聲下氣的說,用玩笑的口吻。
從這兩句就可以看出這對情侶的關係依舊親密。
「你不如就按照博得說的去做好了。」曼蒂說。
維格菲眉毛一揚,輕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不想這麼做。」曼蒂分析道,「但是你的目標不就是將平民變成你的支持者嗎?你只需要走出魔法塔,再用你最擅長的演講說幾句大義凜然的話,煽動一下他們的情緒,你在平民之中的聲望肯定會瞬間高漲到一個空前的程度。這樣形式就一邊倒了,壓力都會到十惡不赦的博得身上,他和他的追隨者都成了過街老鼠。那時候再一舉消滅他們不是容易得多。」
維格菲點了點頭。
「那麼魔法塔主呢?誰來當?」
「隨便誰啊!」曼蒂說,「反正你已經是大家的領袖了,即便你讓出這個位子也無妨啊!」
「隨便誰?」維格菲說,「你知道塔主可以掌握多大的力量嗎?而且瑞文戴爾必須有主人的,我們也必須找出一個人來讓博得和民眾相信我放棄了這個位置。」
「那麼就我來好了。」曼蒂不假思索地說。
維格菲突然冷笑兩聲:
「你一開始就這麼想的吧!」
曼蒂可愛的嘴唇由於錯愕而分開,精緻的面容也因為憤怒而抽動。怒火從她的掌中通過另一種形態放射出來,面前的桌子一角已經無聲無息的化為灰燼,連一縷輕煙都沒有升起。
「維格菲。」當她終於不再憤怒,委屈的淚水從她眼角滴落,「原來你就是這麼看我的!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嗎?告訴你,所謂的魔法塔主,我一點也不稀罕!」
說完轉身流著淚離開了房間,將門重重摔上。
維格菲望著似乎被摔得依舊顫動不止的房門,臉上依舊是那高深莫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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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裡克家的院內,三個男人正用他們的矯健身手依次翻過一堵矮牆。
「菲比斯!難道我們不能走後門嗎?」法爾抱怨道。
「菲比斯的影子」里昂斯自然不會向他敬仰的上司抱怨什麼,但他看著菲比斯的眼神中也有三分不解,他始終覺得身為帝都警衛隊的警官做出這樣偷偷摸摸事情與身份不符。
菲比斯倒是很坦然:「你們不希望我們的行動被我哥哥或者是攝政王知道吧!」
「當然不希望。」法爾惡狠狠的說。
「所以我們當然不能走後門了,那樣肯定會有人報告德洛瑪的。」
「那我們翻過這堵離後門不過只有二十米的矮牆又有什麼用呢?你以為這樣就不會被人看到嗎?」
「哦,也對。」菲比斯沉思片刻點了點頭,「的確有道理。其實我只是覺得做秘密工作要有點做秘密工作的樣子。」
早就發現苗頭不對的里昂斯慌忙攔住了衝過來要打菲比斯的法爾。
「可是大人,您還沒說我們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里昂斯問道。
菲比斯一笑:「里昂斯,你能認出這是什麼地方嗎?憑借你對帝都的熟悉。」
「不能,我從來沒來過這裡。」里昂斯觀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況,不記得印象中帝都的北區有什麼地方像這裡一般荒涼。
突然,他猛然想起了一個詞,大驚失色:
「這裡就是傳說中的『消失的沼澤』,就在歌德裡克家的後面?」
「沒錯。」菲比斯說,「其實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貴族們一般都知道吧!」
法爾震驚的已經有些癡呆的面容上寫滿了「不知道」三個字。
「好吧!」菲比斯無奈的說,「那大概是北區的貴族都知道。」
「可是你想幹嗎?」法爾問道。
「你不知道『消失的沼澤』的位置,你至少知道那間小屋裡的那位女士和隱世會的關係吧!」
法爾點點頭。
「那就對了。」菲比斯說,「既然這樣,與其不負責任的猜來猜去,不如直接去問她。」
「什麼?」這次法爾和里昂斯同時驚呼。
「問她?」法爾狂笑道,「你以為你是誰?她憑什麼會告訴你,一個她昨天還想要殺只不過沒成功的人?我猜你根本見不到她的面就會被幾十個殺手分屍了,我覺得我們還是回去吧!現在過去根本就是送死。」
「不會的。」菲比斯哈哈一笑。
「你怎麼知道。」
「因為她是個女人。」菲比斯笑的很開心,而法爾只能找出兩個詞來形容他此刻的笑容——下流和淫賤。
「很少有女人能拒絕我菲比斯的要求。」菲比斯自豪地說。
「去你的吧!」法爾咒罵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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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格朗日家大宅,神秘的客人如約而至。
不,已經不能算是神秘了,在皇宮陽台上的露面,和那段臭名昭著並且很有可能遺臭萬年的演說,再加上這三個小時內每個小時都信守他的諾言,他已經成了帝都最知名的人物。
現在,帝都的人們可以不知道維格菲,可以不知道瑞文戴爾,甚至可以不知道魔法,但他們都知道了這個叫做博得的瘋子會隨時可能出現在他們頭頂,扔處一個黑色的小東西,然後將他腳下的建築炸成平地。而且,無論是養尊處優的貴族老爺,或者是遵紀守法的良好市民,不論是在街上,或者是躲在家裡,一樣有可能被波及,有可能在下一秒變成一具燒黑的骷髏。
「抱歉了,你們是維格菲的下一個犧牲品。」
博得大聲宣告完之後,向豪華的宅邸扔下了炸彈。
「夠了!博得!」一聲嬌叱從身處五十米高空的博得身邊傳來。
博得挪動腳步,轉過身就如同腳下不是空氣一般,微笑著。
曼蒂手裡拿著博得剛剛丟下去的東西,只不過已經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
「曼蒂你好,勸說維格菲失敗之後換到我了嗎?」
曼蒂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先是在這裡看到了她最討厭的笑容,然後這個人口中又說出了如同那個人一樣故作聰明的話,讓她覺得極度的噁心。
「博得,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變成這個樣子。」
「曼蒂你錯了,這裡沒有什麼博得,他已經死了。」博得說,「我叫英特多敏魯汀。」
「別胡說了。」曼蒂立刻反駁,「如果你真的想放棄博得這個身份變成另一個人,你為什麼還總要提『博得』這個名字。」
「你其實根本就不想這麼做的不是嗎?」曼蒂語氣轉為溫柔,「在你內心深處……」
「維格菲沒有聽從你的勸告吧!」博得粗暴的打斷了曼蒂的話。
「沒有……」曼蒂有些不知所措,回應道,「你怎麼知道?」
「肯定不會的。」博得獰笑著,「要不然他就不是維格菲了,讓他向我低頭還不如讓他去死。」
「所以,曼蒂小姐。」博得語氣又變得平緩,帶著剛剛還讓曼蒂委屈的流下淚水的那種諷刺,「你是魔法的寵兒沒錯,但你不是這是界的寵兒,這世界不會也沒有必要圍著你旋轉。這場戰爭已經開始,你根本無力阻止,你要麼選擇其中任何一邊參與其中,要麼就回家與其他人一樣祈禱這場戰爭趕緊結束,這其中沒有你迴旋的餘地。」
「所以,別把你自己想的太重要了,美麗的曼蒂小姐。」博得裝作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你看,為了跟你說話耽誤了我的工作啊。」
說罷他又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個快速落下的炸彈。
這次,曼蒂什麼也沒有做,只是懸浮在空中,從地面上行人從仰視的角度看來——從來都光彩照人的曼蒂小姐此刻顯得那麼瘦弱那麼無助,好像還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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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爾和里昂斯全神戒備的守在菲比斯兩邊。
菲比斯神情倒是很輕鬆,悠然的清了清嗓子,敲了敲這閃也許從來都沒有被敲響過的門:
「有人在嗎?」
回應他的是死寂。
身旁的兩人更加緊張了。
「我是菲比斯歌德裡克,帝都警衛隊的副隊長,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依舊寂靜,法爾感到握著的劍柄被汗水泡得滾燙,連視線都因為充血而模糊起來。
恍惚之中他感覺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還在不停重複……
「法爾!」菲比斯的一聲大喝將他從幻覺拉回現實,「想什麼呢?叫了你這麼多聲,去把門撞開。」
「什麼?」法爾臉色都變了。
「當然了,沒人在我們又想進去,難道等人回來?」
「等人回來」這個提議更不能接受,法爾只能繼續推托。
「你為什麼不去?」
「我力氣不夠啊!」菲比斯惱火了,「你是保鏢,保鏢就是幹這個的。」
法爾語塞,只好鼓起勇氣,硬著頭皮向門撞去。
「光」的一聲門開了,無論是在門口站著的菲比斯,在他身後仗劍處於警戒狀態的里昂斯,還是失去重心摔進屋裡的法爾都愣住了。
房間裡如他們意料之中的空無一人,卻意料之外的空蕩,沒有陳設,沒有裝飾,甚至沒有桌椅和床。
這根本就不是有人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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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晚了,說兩句(沒有因果關係)
最近在看《歷史的塵埃》,感歎自己與古人暗合……
還沒看完,感覺有很多地方很像,也有一些地方不想(廢話)
文筆感覺自己是有所不如的,而且句式也很像,所以邊看邊學習中。
但是我對我的劇情還是很有信心的,三主加限定時間,非常囂張非常霸道的設定啊!
我承認我沒有受打擊,沒有受打擊,沒有受打擊……
以上是我的瘋話,大家略過就好。
最近3P1C同學評論我的小說時說道:你的小說沒有爽的地方,至少看到現在沒讓我爽過,雖然總有感覺後面會很爽,但是現在追著一章一章看很鬱悶。
呃,這個是在下的不對,也是這本書撲街的原因吧!這種讓人看起來不爽的書的確不適合網絡小說的節奏,但是我也無能為力。
我能夠保證的只有以下三點:
1,我會努力碼字在夏天之前把這本書完本。
2,整個劇情我是有構思的。
3,布線階段已經基本結束,伏筆都已打好,接下來的劇情會越來越爽。
恩,就這些,所以實在忍不了的讀者養養再看吧!
再一次,多謝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