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黑暗將至 第四日 第十四章——以血還血
    “她是誰?”這是繆斯想問卻始終猶豫,直到整個故事結束她也沒有問出口的問題。

    她始終都知道有這麼一個“她”的,從她見到薩馬埃爾的第一面起,從他目光中的那一絲異樣中就可以感覺到。從這個將自己籠罩在一個黑色外衣裡的男人身上,繆斯分明的感覺到他的脆弱和深刻悲傷,而這一切卻都是因那個“她”而起,她多少也知道了那個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她並不是吃醋,因為她自知沒有那個資格。她只是單純的對那神秘的女子的身份感到好奇,同時抱有一線希望的想著:有沒有可能有這麼一天,自己的主人能忘了她,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你想知道她是誰嗎?”薩馬埃爾看穿了繆斯的心思。

    繆斯依舊有些膽怯的點點頭。

    薩馬埃爾溫和的笑著,他在嘗試著改變自己,至少是在繆斯面前:

    “下次吧,下次再給你講。”薩馬埃爾說,“我們還有的是時間。”

    繆斯猛然抬起頭,用一雙柔弱帶著些許期盼些許哀怨的眼睛望著她的主人。這算什麼?承諾嗎?聽起來並不像是他的托詞,他臉上露出的笑容是那樣的溫暖,與往日的冰冷大相徑庭,何況,他何必向自己推托呢?難道他都聽到了……

    她甚至不敢往下想,心中已經被幸福充滿。

    “那之後呢?”她壓抑下湧起的種種情緒問,“你會去見她嗎?”

    “嗯。”薩馬埃爾說,“其實我已經見過她了,但我應該還是要再去見她一面吧。我想跟她說說話,說些以前的事,但最重要的,我想跟她說聲對不起……”

    ——————————

    沃夫加歐亞克,這位歐亞克家族的長子,才回來兩天他的名號已經傳遍了帝都——平易近人也好,熱情好客也好,但多數人私下的評價是——

    不靠譜……

    他在回來之後就在大肆宣揚他要在今晚歐亞克家族在北郊的別墅舉行草原風情的燒烤晚宴,卻要求所有來賓身穿草原風格的服裝……帝都的貴族中怎麼可能有人會有這些始終處於社會最下層的異民族的服飾?所以結果就是來賓只是穿著各種各樣的平民或者古代的服飾,造成宴會場面極其滑稽和怪異。

    第二個創舉是竟然在寒冷的深秋在院子裡而不是屋內進行燒烤,卻沒有事先通知。對於那些向他詢問的人,他一臉無辜的說:“草原風情嘛!當然要在野外燒烤才好。”於是只穿了單衣的貴族們只好在風中瑟瑟發抖。

    最誇張的是,他把請柬發給了帝都所有的貴族、名流乃至一切排得上號的權勢人物,於是者之間必然會產生一些矛盾,例如兩個本是敵對或世仇的家族同時收到了邀請,將不合時宜的火yao味同時引入了宴會場。

    以上還可以在可以容忍的范圍之內,而最誇張地是類似以下的對話在宴會中不斷出現:

    “這位大人,您看起來有些面生,請問……”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士對一個歲數和他相差無幾卻彪悍許多的中年漢子說到。

    那人爽朗大笑著伸出手:“我叫哈特萊穆斯,別人都叫我血手哈特,您叫我一聲哈特就行了。昨天和今天剛剛整合了帝都的黑道,目前勉強算是在帝都道上還說算說一不二,請問您在哪裡高就?”

    “在下做些小生意而已。”中年人笑得很溫和。

    哈特使勁拍著中年人的肩:“有什麼麻煩就告訴我,我敢保證在帝都沒有人敢對你的產業動一根毫毛。”說罷他又神秘兮兮的湊到對方耳邊:

    “我還可以幫你對你的競爭對手使些小手段哦!比如綁架、殺人、放火、破壞,我們是最在行不過的了。”

    “這麼說瑪格麗特街的那把火是你放的了?”

    “沒錯,就是我和我的人放的。”哈特自豪地說,“那些都是羅哈爾家族的殘余勢力,已經被我連根拔起。”

    “很好。”中年人笑著,掏出一張銀票塞到哈特手裡,

    “我用五萬金幣買你的人頭。”

    “你說什麼!”哈特臉上猛然變色。

    “瑪格麗特街上一半的產業在我的家族名下。”中年人冷笑,“而且,我的家族給莫勒尼家族做事……”

    “……”

    ——————————

    菲比斯快步走在黃昏中的帝都街頭,不知不覺天色已經全黑,可他依舊完全沉浸在他個人的思考世界中:

    快一些,雖然沃夫加的宴會怎麼樣都遲到了,但那之前還是要去找一下那個人。

    要不要問他呢?雖然說很丟臉,有損自己一貫洞察一切的睿智形象,但好歹他是極少可以信任的人之一,而只有他一定不會把自己的糗事說出去,也許真的可以借用一下他野獸般的直覺吧!

    可是自己又該如何說起?卡蒂婭的死嗎?他已經十年不在帝都了,對現在帝都的形式完全搞不清啊!

    算了,太亂了,自己再分析一遍好了:

    首先是卡蒂婭的死,凶手只有可能是法師或者隱世會。

    接下來是那張真偽莫辨的“終結”,留下它的人消失在舊城的神龕,那麼這個人可能的身份也是兩種:法師,或者攝政王的密使、自己的哥哥德洛瑪,整個事件涉及到三股勢力——維格菲的法師,攝政王與隱世會。

    這樣會得出幾種結論呢?

    一,凶手是法師,留下“終結”的人也是法師。那麼結論就是維格菲派人殺了卡蒂婭再嫁禍給隱世會和攝政王。從結果上可以看出他的動機——正式與米德蓋特村的法師開戰,然後一舉除掉這根眼中釘,這是一個合理的推論,卻又是最沒有根據的推論。

    二,凶手是法師,留下“終結”的人是德洛瑪。這樣結果更復雜些,維格菲殺人的動機同上,而攝政王卻因為自己懷疑到了隱世會頭上從而想趁機嫁禍隱世會。但是這個推論看似合理卻有很大的問題,首先難道攝政王真的那麼確定自己不會發現密道嗎?而且這種明顯會把自己牽連上一件自己並沒有做過的事情的嫌疑很不明智,菲比斯並不認為魯希瑟斯是這樣冒險的人,何況他並不知道隱世會和攝政王究竟是什麼關系。

    三,凶手是隱世會,留下“終結”的人是維格菲。這是他發現秘道之前的推論。隱世會殺了卡蒂婭,而急於洗清自己嫌疑從而從法師戰爭中擺脫出來的維格菲故意假造線索將事情引向隱世會和攝政王。這個推論的最大問題在於,維格菲怎麼會知道那間神祠竟然有通向皇宮的秘密通道。而且假扮成德洛瑪進行這種行動,盡管也達到了目的,但是卻更加令人懷疑而且容易漏出破綻,菲比斯通揚認為這不符合維格菲的謹慎性格。

    四,凶手是隱世會,留下“終結”的人是德洛瑪。這是最後一種可能,也是菲比斯最不願意得出的結論,因為否則,它就要面對許許多多他不願面對的問題:魯希瑟斯騙了他,並且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不再信任他,這點他完全無法接受;此外,如同他之前所說,德洛瑪的舉動也與他熟識的哥哥不符。所以,盡管這是目前表面上看來最合理,但他心中卻最不認同這個推論。

    菲比斯神情嚴肅,他嘗試著笑一笑放松一下緊繃的面容,卻發現自己最擅長的燦爛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四種可能,菲比斯苦笑著想,薩馬埃爾不是天才,也沒有推理天賦,但這麼說他大概還是能聽得懂吧!於是他要做的與自己要做的沒有什麼區別——在這四種選項之中選一個。

    菲比斯揉著自己緊皺的眉頭:應該就是這樣吧!自己沒漏掉什麼吧……

    而身後,一個人如同菲比斯暗夜中的影子始終不曾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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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夫加敲敲杯子,然後又敲敲,“叮叮”的聲響卻被有意無意的人們任由嘈雜聲淹沒,最後還是維格菲幫他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大家好,感謝各位賞光參加鄙人舉辦的宴會,為了答謝各位,我們准備了專門從草原運來的各色食物,還為每個人准備了一份特殊的神秘禮物。”同樣的句子,從沃夫加嘴裡說出感覺異常的別扭,和維格菲的風度翩翩截然不同。但是出於禮貌,眾人依舊放下了手邊的食物,靜靜的等著他快說完。此外,神秘禮物也確實引起了眾人的好奇。

    可惜沃夫加完全沒有這種自覺:

    “在諸位開始之前,我想講一個故事,我第一次到草原的故事。”

    望著面前冒著香氣的烤肉,所有人都歎了一口氣。

    “那次是我隨著家族的商隊來到草原,由於那次我並沒有公開自己的身份,再加上當時的我還比較年輕,腦子裡有太多不切實際的想法,於是就只帶了幾個隨從深入草原,想一直走到草原的盡頭,看看草原的那頭有些什麼。”

    “於是我們走啊走,遇到風雪,遇到嚴寒,遇到永無止盡的黑夜,同行的人都向光明女神祈禱,祈求它驅散黑暗,帶來光明,帶來溫暖。可是那死一般的黑夜依舊沒有散去。我們只好回頭,可是向導卻率先倒了下去,失去了方向的我們在草原上無力的打轉,同伴一個個倒下。我與其他人一樣的無力。”

    並不是一個很有趣的故事,並不是沒有人曾經深入草原,多數人也提到了“無盡的黑夜”,“暴風雪”之類,幾乎所有人都無功而返,沒有聽說了誰走到了大陸的最北端。

    “那麼後來呢?”有人發問,“你走到草原的盡頭了嗎?”

    “當然沒有,人都已經死光了,你沒有認真聽嗎?”沃夫加不滿地說。

    所有人心裡都是一陣嘲笑:沒有?沒有你講這個故事干嗎?

    “那之後呢?”終於有人打破尷尬。

    沃夫加很滿意終於有人好奇,於是故事得以繼續:

    “之後我突然想到,在草原上光明女神是管不到的,我應該向草原人信仰的神——戰神山松祈禱。於是我很虔誠的向山松祈禱,祈求它將我平安帶出這無止境的夜,至少照亮我回家的路……”

    沃夫加又是一頓,故意賣個關子,卻完全勾不起眾人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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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偏見的告訴我,你覺得是哪個?”在薩馬埃爾老宅的廢墟外,菲比斯問薩馬埃爾。

    “唔……”薩馬埃爾沉吟道,“看起來都有可能啊!”

    “廢話!”對於兄弟一般的兩人,說話絲毫不用顧忌,“推理分析你能強的過我嗎?我要的只是你的直覺,直覺懂嗎?不考慮現在的形勢,不考慮其中的利益關系,單憑你十年前對魯希瑟斯和維格菲這兩個人的認識,你覺得誰更可能是作這件事的人?”

    “都很像啊……”薩馬埃爾說,“在我看來,兩人內心一樣的陰暗,做事也一樣的不擇手段。但是……”

    “如果真要我二選一的話,我選維格菲。我個人感覺,魯希瑟斯的陰謀是建立在他的野心之上的,而維格菲除了野心之外,他的心理本來就足夠陰暗,他會因為自己的私欲而殺人。”

    “喂!積點口德好嗎?”菲比斯抗議,“兩個人好歹都是我的朋友啊!”

    “物以類聚,人與群分。”薩馬埃爾冷哼一聲。

    “你這是在罵我嗎?”菲比斯佯怒,臉上卻還帶著笑容。

    “收起你的那套吧!”薩馬埃爾繼續嘲諷,“我和艾早就說過不要和那兩個人走太近,現在可好,你打算怎麼辦?夾在自己的朋友之間不好受吧!”

    “不過……”薩馬埃爾看著菲比斯臉上的笑容不減,“你大概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了吧!”

    菲比斯微微點了點頭,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沒什麼的,只要他們還把我當朋友,我就不會做出什麼對不起他們的事。”

    “你把我當朋友嗎?”

    “你?”菲比斯哈哈大笑,“當然不,開什麼玩笑。”

    “你是我的兄弟啊!”菲比斯突然正色到,“我的兩個兄弟之一。”

    “你也是我的兄弟。”薩馬埃爾仿佛有所觸動。

    “兄弟就如同手足一樣,是身體的一部分。有任何的快樂、痛苦、悲傷,甚至一切都應該是一同分享的啊!”菲比斯飽含深情的說。

    薩馬埃爾點點頭,眼睛有些濕潤。

    “所以呢?”菲比斯突然又露出了熟悉的笑容——色中惡鬼的表情,

    “二哥啊,你帶回來的那個女人很漂亮……”

    “滾!”薩馬埃爾明白自己又受了愚弄,咆哮道,“敢碰她我就殺了你!”

    菲比斯猥瑣的笑容瞬間又消失不見,意味深長地自言自語:

    “已經把她當成了是自己的物品了嗎?不錯,是好的開始。”

    ——————————

    離此不遠的草叢中,一個人影始終悄悄的窺伺著兩人。

    一邊目不轉睛的觀察著兩人的動靜,一邊默默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紅色的小瓶子。

    接著,右手又拿出了一根毛刷,在紅色的瓶子裡蘸了蘸,然後再嘴唇上反復的塗抹……

    直到嘴唇上呈現出一個鮮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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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呢?”並不是有人又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只是他們受不了沃夫加不停的賣關子,而催促他趕緊把故事結束。

    “其實這世界上本沒有什麼神靈,所以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神跡。”沃夫加平淡的說,“黑夜還在繼續,我突然醒悟一個道理……”

    他又停下了,一陣寒風吹過,饑餓的貴族們在心裡詛咒著:

    “終於醒悟了你就是一個白癡嗎?”

    “……終於醒悟了,人若想得救,必先自救,於是我努力的向營帳外走去……”

    “走出去了?竟然?”所有人都在想,結局不會這麼戲劇性吧?

    “……然後我昏倒了,醒來的時候躺在溫暖的草原圓帳內的一張大床上,一群經過此地的草原人救了我。”沃夫加期待從每個人的臉上看到欣喜、陶醉或者驚歎的表情。

    而結果是,大部分看向他的眼神中都是空洞和呆滯——那是因為饑寒交加已經使他們精神渙散了;少部分人的眼中的確是驚訝和欣喜——那是對這個故事無聊程度的驚歎,以及這麼無聊的故事終於結束了的欣喜;而其余的人,都用惡狼一般發著光的眼神盯著桌上已經放冷了的烤肉。

    沃夫加再遲鈍也看出來大家對他故事的反應了,但他突然心念一動:

    “我還為大家准備了余興節目。”

    不少賓客慘叫出聲,一個侍者面色蒼白的跑到他身邊低語了兩句。

    “什麼?小丑沒到?”沃夫加聽了之後臉色變得有些尷尬,

    “呃……那麼……晚宴開始吧!”

    貴族們如逢大赦,絲毫不顧禮儀的撲向桌上的冷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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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比斯快步向沃夫加的別墅走去,心想自己遲到了這麼久會不會錯過了什麼,但是如果他真的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的話一定會感到無比欣慰。

    郊外的道路逐漸變得荒涼,菲比斯突然想到了“夜黑風高”這個詞。

    他冷笑著轉身:

    “出來吧!”他說,“你跟了我一個下午了,不就在等這樣的機會嗎?”

    微笑的小丑如約從樹後走出,慢慢向他走來。看似滿不在乎的笑容後的眼神緊緊盯著菲比斯腰間的劍。

    “放心,我不會用劍。”菲比斯說,

    “只是,剛才那句‘出來吧’,並不只是對你說的。”

    話音未落,黑衣的薩馬埃爾出現在小丑身後,一言不發的已經刀劍在手。

    面對已經奪取了五十多條生命的血色彎刀和墨色短劍,小丑的笑容沒有減弱半分,一根細細的鐵管從他縮緊的袖口露出半截,藏在手心之中。他步履歡快的迎上薩馬埃爾,鋒利的鐵管邊緣已經不經意間切破了掌緣,滴滴的灑落在地。

    暴露了心中的恐懼,小丑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但臉上那大大的紅色嘴唇呈現出來的形狀,更像是猙獰嗜血的冷笑。沿著掌沿流下的鮮血滾燙一如前日,他依舊記得從那黑衣人心髒噴出熱血的觸感和鐵管隨著心髒的震動。可是他為什麼沒死?這一次,顫抖中的鐵管應該插入什麼部位?喉管?眼珠?

    還在他猶豫的時候,暗黑的短劍已經揮出,斜斜的破開了空間。可那空間中的小丑,卻只剩下了那個色彩誇張的笑臉的殘象。傳言中隱世會的殺手都經受過殘酷的訓練,各個身懷絕技,都是暗之世界中最頂尖的人物,而小丑更是其中翹楚。也許墨色的短劍能隱藏在夜色中,但小丑看的並不是那劍鋒的軌跡,而是他的身體,他的軀干,甚至他的腰腹,他的腳尖,從發力的源頭開始判斷敵人出刀的方位;而且,他甚至不需要看,他只是感覺,不單單是聽風聲那麼簡單,長期的訓練已經將渾身的每個毛孔訓練成了對於空間震動的接收器,當接受到危險信號時,他可以瞬間作出反應,成為一種完全不需經過大腦的條件反射。

    隱世會的殺手是被訓練出來的殺人機器。

    薩馬埃爾面沉如水,仿佛根本沒有受到一擊不中任何影響,血紅的彎刀接連揮出,不給小丑任何進攻的機會。

    說道本能,說道條件反射,薩馬埃爾一樣也有,並不是經過訓練的,而是在十年中不斷殺戮得來的對鮮血的渴望凝結在了血紅的刀鋒,單純的追逐著生命,追逐著熱量,追逐著獵物的氣息。殺戮,對於薩馬埃爾來說一樣不用經過思考,而已經成了一種動物式的本能。

    菲比斯微笑著遠離戰場,遠遠的倚在一棵樹下望著天空,他非常明白自己在這種場合幫不上忙,不要給薩馬埃爾添麻煩就好了。

    而那裡,嗜血野獸和殺人機器的戰斗還在繼續。薩馬埃爾似乎占了上風,畢竟,相比於他不顧一切的進攻,小丑顯得有些束手束腳,無法騰出手發動反擊。但隱隱的,小丑依舊靈巧的閃躲於刀光劍影之間,似乎還游刃有余……

    “看來這場戰斗不會很快結束了,也許要等到小丑的體力耗盡為止。”他想,沒有想到任何一絲薩馬埃爾輸的可能,“沃夫加那裡就不去了吧!相比而言,這個隱世會的殺手更重要些,說不定能從他身上問出些什麼情報。”

    菲比斯錯了,因為小丑厚厚的嘴唇咧開了一個惡意的笑容。在發現了薩馬埃爾的進攻全無章法,只是在憑借本能行事之後,小丑漸漸用快速的移動在鋒刃編織的巨網之中拉開了一條小小縫隙,然後纖細的鐵管驟然從袖底探出……

    刺。

    鐵管釘上了薩馬埃爾的喉頭,一股血箭狂飆而出。

    菲比斯痛苦的蒙上眼睛:“那一定很痛。”

    “哈哈哈,哈哈……”

    一擊奏效,小丑終於忍不住笑出聲。有一根鐵管在手,朝著跪伏在地的薩馬埃爾後腦最柔軟的地方插落……

    空氣流過空心的鐵管,發出刺耳的尖嘯。

    迎上鐵管的是一只手掌,小丑眉頭一擰,手上加力。鐵管狠狠地向下插去,刺穿了薩馬埃爾的右手腕骨,一直刺入他的小臂兩寸有余。小丑的笑聲戛然而止,因為薩馬埃爾的右手有如一個鋼箍,牢牢的扣緊了小丑的右手。

    “……”薩馬埃爾轉過頭,想說些什麼,結果卻只是又從脖子上插著的鐵管中噴出血沫。他冷哼一聲,用左手抽出了鐵管,傷口飛快地愈合著,血管、肌肉,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生長出來。

    小丑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再跑啊!”

    通常的敵人在這時就已經完全放棄抵抗了,可是小丑還在掙扎,左手憑空一揮,手中魔術師般又多出一根鐵管,再次向薩馬埃爾攻來。

    不過是臨死前的掙扎而已,沒有了閃電般的速度,薩馬埃爾左手輕松的架住了他的左手,將他的雙手交叉一扭。

    “再笑啊!”

    薩馬埃爾說完之後如獵豹一般從地上竄起,巨大的力量逼得小丑連連後退,最後重重撞在了一棵樹上。

    小丑將鮮血噴了薩馬埃爾一臉,臨死前的掙扎。

    這次換薩馬埃爾獰笑了,他左手用力,生生扭斷了小丑的左手手腕,然後拽住脫臼的手腕將他左手中握緊的鐵管,穿過他的左手手掌插進了他的腹部,然後使勁向上一提。小丑被提的雙腳離地,在空中無力的虛踢著,血已經在樹根下淌了一灘。

    薩馬埃爾再用力,纖細的鐵管深深扎入樹干,卡在了小丑的肋骨之下,將小丑就這樣懸空釘在了樹干上。

    “別弄死了。”菲比斯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兩人身旁,臉上的笑容依舊如同那襲白衣一般無邪,目不斜視的看著遠方,一刻也不願意在面前這兩個血人身上停留。

    “我有分寸的。”薩馬埃爾說。

    菲比斯還以一笑,閉著眼掙扎著將手伸進小丑的懷中,摸出了幾根鋼管,和一張血染的卡片。

    菲比斯擦干手上的血。

    在月光下,被鮮血浸透的字跡依然清晰地寫著——

    菲比斯歌德裡克。

    “誰派你來的?”菲比斯語氣溫和的像哄幼童入睡一般。

    “哈……呵……哈哈……”斷斷續續的從小丑口中傳出的,只有笑聲,沒有一個字。

    菲比斯習慣性的聳聳肩,從左手中的鐵管中抽出一根,用食指和中指夾住,遞給身旁的薩馬埃爾。

    薩馬埃爾會意,左手交換右手按住小丑已經不再掙扎的右手,平伸開,然後猛然用鐵管穿過他的右手小臂骨釘在了樹上。

    “誰派你來的?”菲比斯語氣放的更緩,更柔。

    “哈……哈……”

    菲比斯左手一攤,薩馬埃爾又抓起一根鐵管,釘向小丑胯下,“篤”的一聲插入樹干。

    “誰派你來的?”菲比斯繼續不緊不慢的問。

    “呵……哈……”小丑的笑聲逐漸微弱,生命正隨著鮮血在流逝。

    “篤”,又一根鐵管釘在了左肩。

    “誰派你來的?”菲比斯將臉貼的更緊,猛然睜開雙眼,直視小丑塗抹成深黑的眼眶。

    “……”小丑不再笑了,他已經沒有力氣。

    菲比斯制止了薩馬埃爾的下一根鐵管:

    “沒必要再隱瞞什麼了,是攝政王派你來的不是嗎?殺死卡蒂婭的凶手也是他派出來的,那人也是隱世會的一員吧!”

    小丑努力的將頭抬起,似乎有敲敲話要說給菲比斯聽。

    菲比斯將耳朵湊近。

    小丑貼在他耳邊,用最後的力氣,爆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宴會並沒有結束,賓客們已經散去大半,多少也表示了大家對這次聚會舉辦者的不滿。

    突然,沃夫加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敲了敲手中的水晶杯。

    不合時宜的呻吟聲不知從何處傳來,大概是害怕他又要發表一篇長篇大論吧!

    但其實不是。

    “對不起,剛剛忘記了。”沃夫加笑著說,“剩下的人可以在離開的時候在門口領取一份特殊的禮物哦!至於剛才已經離開的人嘛……那就……哈哈……”

    沒想到此舉更加速了賓客們的離去,沃夫加發現原來剩下留著不走的人並不是因為對他有好感,而是還惦記著這份特殊禮物。

    但是他們在看到禮物的霎那就已經失望了:

    “這……這是……”

    “艾草編成的圓環。”沃夫加興致勃勃地介紹著,“草原人相信把這個東西掛在門上會給他們帶來好運,這是草原人的幸運符。”

    “……”

    賓客們散去了,手中拿著這個草環。

    其中的大部分都與第二天在沃夫加的別墅外兩百米的路邊被成功回收。

    ————————————

    笑聲止歇,小丑的身體以扭曲的姿態被釘在參天大樹的樹干上,像是某種昆蟲的標本。

    菲比斯和薩馬埃爾離開了,一身黑衣浸滿鮮血,另一襲白衣卻一塵不染的整潔。

    樹下,一灘鮮血逐漸蔓延,淹沒了那張紅黑色的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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