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停在一個偏僻的地方,兩個警察打開車門,教人們下車。不長的一段路,伍子身體坐的有些麻木,下車後舒展舒展身體,渾身說不出的難受。抬頭看看四周,高牆大院、一片肅靜。這是什麼地方?火葬場?現在就火化是不是太快了點?火葬也用不著警車護送啊,伍子心裡暗暗納悶。
一個警察很客氣地把伍子叫進一間屋裡,房間是單間,陳設簡單,除了一張桌子四把椅子再沒有其它。伍子趁機問了一句,「警察同志,這是哪啊?」
「這是衢州的一個公安分局,我們把你帶來是有幾個問題要詢問,希望你能好好配合。」警察說道。
「公安局……」伍子莫名其妙,警察找我幹什麼……
這時候又進來一個警察,手裡拿著本子和鋼筆。詢問過姓名、籍貫、性別、年齡等一系列程式化的問題之後,開始進入正題:「你們進入死者的房間是在什麼時間,當時都有誰在場,當時屋裡是什麼情況,死者的姿勢有是什麼樣子……」一個警察開始詢問,另一個飛快的記錄。
「我們去見程老爺子是在夜裡的十一點整,當時我還特意看了一下手機;程家老大程啟前帶我們去的,他沒進門,只有我們兩個進去拜會老爺子……」伍子把昨夜的情況詳細說了一遍,一邊說心裡一邊琢磨,警察該不會懷疑程老爺子的死跟他有關吧。講述完畢,記錄的警察把詢問筆錄遞過來,對伍子說道:「請你在上面簽個字。」
伍子刷刷刷簽上自己的名字,把筆錄還給警察。他從房間裡出來沒多久,老吳從另一個房間也退出來。不用問,老吳也被做筆錄了。兩人見面頗有種難兄難弟的感覺,緊緊握住對方雙手,幾乎同時問候道:「兄弟,沒事吧。」
程啟前從另一個屋裡出來,顯然他也被做了筆錄。臉上此時仍是驚魂未定,他也感覺到自己父親的死可能不那麼簡單,甚至可能是謀殺。而他正是警方懷疑的對象。畢竟給伍子和老吳兩個外人傳達消息的是他,領著去見父親的也是他,偏偏他沒有進屋,偏偏父親這時候莫名其妙的死了。栽贓,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這個字眼。若不是考慮到他是死者的長子,血液相通,恐怕早已經限制人身自由了。程啟前臉色十分難看,他感覺到冥冥之中家族內部可能要掀起一場大波瀾……
在分局的另一間辦公室,老王和幾個警察談話,每人都是一臉嚴肅。驗屍結果已經出來,死者屬於非正常死亡,系突然窒息而死。這就意味著程老爺子的死是人為造成的,當天夜裡在程家宅子裡留宿的人之中,有人對程老爺子下了殺手。
兇手是誰呢?警方和老王陷入沉思。老王將當晚在程家留宿的所有人挨個介紹一遍,包括程家三個兒子、伍子等三個參觀者、還有老王自己和幾個職工。不過職工和老王都住在最前院,前院和第二層院子之間大門緊緊關閉,晚上根本不可能去後院。這麼算起來,嫌疑對像只剩下六個人:程家三兄弟、伍子和老吳。
根據詢問筆錄,當時接觸過程老爺子的只有三個人:程啟前、伍三思、吳用功。警方重點將這三個人的情況詢問一遍,包括程啟前與父親的關係,平時的為人等等,還有就是伍子和老吳來程家老宅的目的,他們為什麼會深夜出現在程老臥室。
專案組悄悄形成,由一個叫齊永的刑偵隊長帶隊,還有小張和小陳兩個助手。小張從警校畢業5年,一直刑偵隊工作,參與破獲了不少大案;小陳是一個年輕的女刑警,據說在警校就是校花,分配到刑警隊以後更是當仁不讓的警花。別看小陳外表文弱,還是一女的,來刑警隊一年也參與過不少大案的偵破工作,上級把她分配在專案組,也是有意鍛煉。
伍子和老吳被安排在兩個獨立的房間,等候進一步調查。他們也意識到,自己被列為懷疑對象了。也難怪,第一個發現程老爺子死亡的是他們,深更半夜進程老房間的也是他們,人家想不懷疑他們都難。兩人暗暗叫屈,平白無故捲進一場命案之中,恐怕這幾天不會安生了,窩頭鹹菜有自己受的。轉念一想,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什麼都沒做,任他們查去吧。
叮鈴鈴……老王的手機響起,是程家塢方面打來的。老王打開手機接聽,幾分鐘後神情更加嚴俊——程家塢程家老宅傳來消息,程家老三程啟光赤裸著上半身躺在馬尾辮的房間,至今昏迷不醒。馬尾辮企圖逃走,被看守老宅的職工發現,已經扣押在程家老宅的一個地方。老王聞言倒吸一口涼氣,「果然是他們!」
老王立刻把情況反映給專案組組長齊永,齊永和老王簡單商議,決定先回程家塢案發現場,那裡還保存著一些蛛絲馬跡。至於伍子和老吳,程家塢傳來的消息暫時不要告訴他們,這兩個人已經是重點懷疑對象,一定得嚴密看守起來。
專案組一行十幾名警察,還有程家塢來的一幫人,一共五輛大車駛出公安分局,朝程家塢方向駛去。伍子和老吳兩人被單獨安排在一輛麵包車裡,除了司機,另有三名警察緊緊相隨。細心的伍子還發現,其中兩個警察腰裡還配著槍。伍子和老吳坐在麵包車後座,四邊的窗戶都用鐵欄杆圈著,坐在裡面比較安全,不過想從車窗裡逃跑也是萬萬不能。
這就被監控起來了?伍子和老吳對視一眼誰也沒有說話,車上的氣氛十分沉悶,自始至終沒有人說一句話。汽車駛進大山,伍子看著窗外的景色似曾相識,這地方好像經過,猛然間想起來,這不是去程家塢的路嗎。昨天他們也是順著這條道路去程家塢的,今天沿著相同路重新走一遭,同樣一條路,同樣是坐車,心情大不一樣。不用警方懷疑,連伍子自己都覺得自個兒嫌疑重大,警方監控起來他和老吳也屬正常。他暗暗祈禱,但願這些警察辦案如神,可千萬別出現什麼冤假錯案,到時候他和老吳可就倒霉了。
再次踏進程家老宅的大門,一種冷森森的感覺迎面而來,不光是因為昨夜不明不白死了一人,這所宅子本身的氛圍就顯得陰森。伍子昨天來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只不過夜裡發生一些列變故之後,這種感覺更加明顯了幾分罷了。
一個腰裡別著手槍的警察在老王的帶領下把伍子領進一間獨立的房間,老王看伍子的眼神有些不善,完全沒有昨天的那種和藹與親切。不過老王也沒多說什麼,他經歷了多少年的風風雨雨,斷不會在沒有正確結論之前做出什麼。警察關上房門,沖伍子說了一聲「請坐」,之後再不言語,一個人默默地陪著伍子在屋裡呆著。看似漫不經心,不過伍子能真切感覺到對方在時刻關注著自己和老吳的一舉一動。自從下車以後,伍子和老吳就被警察給分開,吳用功不知被帶到了什麼地方,或許現在正接受審問。
房門打開,一個身材苗條的女警察走進屋裡,隨手把門帶上,冷冷的對伍子和老吳說道:「告訴你們一個消息,程啟光昨天晚上暈倒在你們同伴沈冰房間裡,到現在還沒有甦醒,另外在沈冰的房間裡還發現了幾件古董,經程啟前和程啟航確認,都不是屋裡原有的擺設。沈冰企圖逃跑,今天凌晨被這裡的職工在一個角落發現,現關在一個房裡。這是沈冰的問題,還有你的問題,昨天晚上你進入死者房間以後,到底發生了什麼,現在詳詳細細講述一遍。事先提醒你一句,想好了再說,你的每一句話都將負法律責任。」
剛進來的這個女警察就是小陳,她所說的沈冰就是馬尾辮。伍子聽說程家老三程啟光暈倒在馬尾辮房間裡,腦袋嗡了一聲,這小子到底還是賊心不死,也不知馬尾辮怎麼樣了,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後來聽說程啟光暈倒在房間裡,又是什麼古董,什麼逃跑,什麼被抓住。聽得伍子心亂如麻,大腦一片空白,連最起碼的思維都已經停止,他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事情的複雜性遠遠超出他的想像……
伍子把在公安分局說的話重新說一遍,除了這些他的確沒什麼好說的。陳警官表情冰冷,冷若寒霜、似乎可以洞察一切的眸子緊緊盯著伍子,好像能把伍子的心思看穿。伍子心頭一顫,這目光教人心裡發毛,明明說的是真話,卻還是沒有底氣,好像自己在說謊一樣。幸好自己沒犯什麼事,否則的話在這種重壓之下根本不可能說謊,這就是強大的心理作用。一般的犯人在重壓之下往往會頃刻間心理崩潰,能挺過這種心理壓力的少之又少,一半以上的案子都是在這種情況下破獲的。正義與邪惡對壘,後者往往天生被前者相剋,彷彿是大自然與生俱來的定律。心理素質過硬的罪犯畢竟是少數,能挺過審問這一關的也是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