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赫爾曼和齊格弗裡德也發生了爭執。
赫爾曼跟著齊格弗裡德返回兩人的房間(雙人間),便對齊格弗裡德不滿的說道:「專門過來認識人,你可好,正題還沒說到,就搞得不歡而散!」
原來赫爾曼兩人是奉命帶著公司的一部電影拷貝,來美國這邊尋找放映商。
早在戰前兩人所在的烏髮公司就與第一國家電影公司有業務上的往來,但因為戰爭而中斷,兩人這次來主要目標就是通過向第一國家電影公司推銷拷貝,重新建立起兩大公司之間的業務聯繫。不意第一國家電影公司這邊的審片員似乎對兩人所帶的電影很不感冒,加上第一國家公司因為得罪了當地華人而捲入風波之中,導致兩人沒能見到公司高層,也就沒能完成任務。
赫爾曼兩人極不甘心,不得門路之下,甚至有想過去加利福尼亞州找別的電影公司。奈何他們身上攜帶的現金很少,打電報回公司請求增加經費的要求也被拒絕,反而命他們立即返回。
這樣兩人不得不踏上返程的歸途。更加難以啟齒的是,就連他們的返程船票,也都是靠同「九月雨」號郵輪方面協商,承諾將其所帶拷貝義務在郵輪上放映而換來的。
是以赫爾曼在甲板上見幾個華人用高端攝影機拍攝時,便有了過來接觸的想法。在他想來,這幾個華人或許是某家電影公司的僱員?假設是,那麼多認識幾個美國電影圈內人也是好的。
當赫爾曼看到幾個華人居然和保羅院長是同伴後,便不再猶豫,叫上齊格弗裡德過去了保羅等人的那一桌。也才有了先前發生的意外的打賭。
齊格弗裡德尚未冷靜下來:「他們是搞數學的,認識不認識無關緊要。反正我就是看不慣他們浪費資源!」
「話不是這樣說,你不能斷定他們完全幫不到我們的忙!那幾個中國人也還罷了,奧托先生和艾爾森先生都是紐約大學的高層,社會人脈廣泛,肯定能對我們有幫助的。那幾個中國人既然是他們的同伴,你就不應該對他們那樣無禮!」赫爾曼用桌上的玻璃敞口瓶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氣喝下,然後將杯子按回桌上。
齊格弗裡德冷笑道:「你以為我們還有機會來美國嗎?自從那場該死的戰爭結束以後,公司一直醞釀要裁員。這次我們在美國一事無成,回去後絕對不會再有我們的位置!而且,既然你認識奧托和艾爾森,先前在美國的時候,為什麼不找人家幫忙?」
「狗屎!難道我是上帝?我能把所有事情都想全?我怎麼會想到這次來美國會這樣不順利!我們帶的影片在德國取得了很好的成績,我本以為,它在美國也會被接受!」赫爾曼高聲說道。
齊格弗裡德望著天花板,好久才說道:「所以我討厭美國!這個國家既沒有文化、又沒有品味可言,偏偏能夠享有這樣得天獨厚的環境!可是我們德國卻總是遭受厄運……」
到這裡,兩人的爭吵便無法再繼續下去。隨著《凡爾賽條約》的出台,德國的未來就像被烏雲籠罩著一般。現在德國的情況還不是非常糟糕,一旦戰爭賠款開始給付,德國經濟將會滑落到怎樣的深淵?至於丟掉工作以後,自己以及家人的生計問題,兩人已然難以想像。
且不深論這兩個德國人的憂慮,「九月雨」號郵輪的航程十分順利。船行有數日,除了一天遇到一次較大的風浪,基本是在風平浪靜中渡過。
這幾天司徒唯完成了對《大國崛起—法國篇》的規劃與文字準備,並根據記憶以及限量版的資料開始了對《大國崛起—德國篇》的準備工作。此外,白天裡的多數時間,司徒唯都在同程佩霖、林漢生兩人切磋攝影技術。
由於膠卷有限,他們不敢放開了拍,多數時候還是模擬拍攝。
除非遇到較特別的情況,比如在茫茫的大洋上,「九月雨」號與另一艘郵輪迎面而過,兩艘郵輪的汽笛同時鳴起、船上的人們紛紛高聲呼喊向對方致意;又如風浪起時,**搖晃得人難以站穩,司徒唯幾個合力把攝影機用繩子固定在肩膀上,你扶著我、我扶著你,艱難的拍攝;又如他們不聽勸告,進入三等艙,用鏡頭記錄下那如同鴿子籠狹小擁擠的休息室,以及豬圈一般嘈雜擁擠的活動室;也會在徵得船長同意後,進入郵輪的動力室,看那些膀大腰圓的船工們用鐵鏟往一個個送料口倒入煤炭,以及鍋爐火紅的內部。
饒是如此,4月上旬的一天司徒唯他們清點已經使用的膠卷後,發現已經大大超出了原定標準,竟已拍了接近3000尺的膠片。
司徒唯手一攤:「照這樣下去,不等郵輪靠岸,我們已經彈盡糧絕了。」
程佩霖尷尬的笑笑:「已經盡量節省了!不過,柯達在法國也有分廠的,上了岸我們可以再補充膠卷嘛!如果錢不夠,我和漢生都願意拿錢出來!」
司徒唯說道:「資金問題是一個。我們已經拍的這3000尺,我估計能夠用到《大國崛起》中的不會超過十分之一,總的來說算是練習之用,這些膠卷用得還是值得。但另一個問題,這些賽璐珞膠卷都是易燃品,如果攜帶過多,旅途中很容易出事故。除非我們能找到一個暫時存放膠卷的地方,不然可以補充的非常有限。」
「賽璐珞?」林漢生沒太聽懂:「不是柯達的膠卷嗎?賽璐珞這個公司沒聽過!」
司徒唯跟林漢生解釋,賽璐珞又叫假象牙,是塑料的一種:「因為原料充足且能夠大規模生產,加上種種特性比較適合作為膠卷的片基,是目前膠卷片基的主流。它的缺點是容易燃燒。如果你還想不起賽璐珞是什麼,你想想乒乓球!乒乓球就是賽璐珞製品,一點就燃!」
林漢生用詫異的眼神看向已經放置在箱子裡面的膠卷:「這麼說,這裡面東西還真是危險品了?」
「是危險品沒錯。你看,司徒什麼時候把走廊裡的滅火筒都搬進來了!」程佩霖指著角落裡的滅火器材,懊惱的說道:「賽璐珞,噢賽璐珞,你為什麼是賽璐珞呢?」莎士比亞式的歎了一口氣。
林漢生繞著箱子走了兩圈,不自信的望向司徒唯:「我有個主意,就是不知道成不成?郵輪上不是有電影院嗎?有電影院肯定就有放映機!我們把這些膠卷拿去放,看到沒拍好的我們就剪掉,這樣豈不可以減輕很多的負擔?」
司徒唯過去把裝膠卷的箱子關好,讓林漢生一道將箱子塞到床頭櫃和衣櫃之間的矩形角落中,並用棉紗和繩子將其固定住。
做完了才對林漢生說道:「漢生,剪輯膠卷沒那麼簡單的。沒有洗印室,沒有專業的剪輯設備,沒有熟練的剪輯技巧,不但剪不出好的效果,膠卷還很容易損壞。」拍了拍林漢生肩膀,又道:「到午飯時間了,咱們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
之後時間,司徒唯都埋首於文案之中,不僅僅是《大國崛起—德國篇》,更主要是思考手邊有哪些與技術可以放出來。
限量版可以給出100年內的科技理論信息、50年內的實用技術或發明信息,理論信息姑且不談,這個東西通常要七彎八繞才可能變現。實用技術或發明信息,如果以1920年為起點算,50年,那就是可以拿出最晚到1970年的技術或發明。
1970年什麼概念呢?
司徒唯腦海中迴響起1969年7月20日,登月第一人阿姆斯特朗的話:「這是我個人的一小步,卻是人類的一大步。」
嗯,阿波羅宇宙飛船可以製造出來了。其他什麼計算機、原子彈、氫彈,統統沒問題,不在話下。要是司徒唯手頭有一個國家,又或者讓他魂穿到段祺瑞或者張作霖身上,什麼《中華再起》、《1920新軍閥》、《唯一戰勝國》、《列強路》之類統統不在話下,最起碼都可以《調教太平洋》。
可惜的是司徒唯愛國之心或多或少有一點,對政治的愛好卻是全無。愛好以外,司徒唯也有自知之明,他倒真不以為玩政治、玩心計能夠比得上民國當朝的袞袞諸公。
原子彈這類的大殺器不能拿出來,甚至於,不要說是大殺器,就連AK這種小殺器,甚至任何超時代的武器或者與武器相關的其他東西都不能拿出來!另外,雜交水稻、化肥配方,這些東西也最好不拿出來。
因為以上關聯到的利益過於龐大,在這種利益前面,自己根本就沒有自保的能力。而且捅出大簍子,堊星女孩會有怎樣的態度,司徒唯也不清楚。所以,目前看,哪怕祖國山河破碎風飄絮,自己身世浮沉雨打萍,都不能說,都不能講!
那麼,哪一類的技術能夠拿出來呢?電影、電影周邊一類的,這個可以,堊星女孩也一定會支持。比如說,可以把賽璐珞膠卷改進成安全且不易燃的三乙酸纖維素膠卷;比如說,可以提前搞出有聲電影。這些東西可以給他帶來滾滾財源,同時可以奠定他在電影界中的地位。
除以上類別,還有哪些?這就需要司徒唯和限量版好好計較一下。
但有兩個標準。
標準一:司徒唯堅持任何備選的技術和發明,都不能過度超前,而且備選的技術和發明最好限制在幾個固定的類別中。司徒唯絕對無意向外界塑造一個百科全書式的科學家形象,這很糟糕。
標準二:任何技術和發明,都必須能夠洗白。也就是說,至少要有相關的專業人才到位以後,才可以把先進的技術和發明拿出來。就好像達芬奇和愛迪生,兩個大發明家的區別在哪裡?愛迪生有實驗室、有助手,達芬奇沒有。所以人們懷疑達芬奇是外星人,不會懷疑愛迪生。
按這兩個標準,司徒唯將所有將來可能用到的技術和發明一一寫下來,寫一張、毀一張,同時讓限量版將上面記錄的信息儲存起來。由於司徒唯過度專注,船行期間他竟沒同林漢生、程佩霖他們去船上的電影院。也就沒有福氣看到被林漢生兩人高度推崇的那一部影片。
而林漢生兩人同樣也不知道,就在影院的放映機房裡,有赫爾曼和齊格弗裡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