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數日,司徒唯的住處就成了數學家們的課堂和辯論室。
本來在3月16號這一天,也就是司徒唯講解哥德巴赫猜想證明過程及其相關衍生理論、支線理論的第3日,艾克-艾爾森副校長也前來拜訪。不過他並不是來聽課,而來跟司徒唯商量,說專門騰出了一個大的階梯教室,想請司徒唯移步到教室講課,也好讓更多的人能夠參與。司徒唯對此無可無不可,但卻遭到了包括保羅在內的數學家們一致反對。
數學家們反對的理由聽起來很嚴肅,說不願意讓無關的人來打擾專業上的學術研究會,其實這僅僅是其中之一,另一個理由就不太好說出口:萬一去了階梯教室,那麼朱迪泡的紅茶、咖啡、奶茶,還有朱迪親手調製的美食,自然就無法享受了!甚至朱迪本人也可能不會出現在教室——見不到她了。
艾克只好寄出學校聲譽這一面大旗,請司徒唯和數學家們同意讓幾個他聯繫來的記者在房間裡旁聽。由於這幾個記者大多來自如《數學紀事》、《美國數學會志》、《代數雜誌》等數學方面的權威期刊,僅有的一個報社記者也來自紐約大學學生自己創辦的《華盛頓廣場新聞》,基本都可以算作「自己人」。數學家們覺得可以接受,司徒唯也應了,並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偷笑了好幾次。
學校有學校的顧慮,一方面想借此機會宣揚本校學術成就,一方面又不願意在司徒唯的論文沒有得到數學界公認的情況下大張旗鼓。而司徒唯也不想過早讓一般報紙插進來,因其缺乏必要的嚴肅性在專業領域沒有足夠的影響力,反之,數學權威刊物卻可以幫助他在更短的時間內得到學界更多的重視。
受重視便等於受研究,司徒唯拋出的論文就不怕研究,越研究,司徒唯的成果就越快被承認。這意味著司徒唯提前畢業的打算就能越快實現。
所以3月16日,司徒唯直接拋出了一個重磅貨色。他引用了歷史上1937年蘇聯數學家維諾格拉多夫獨創的「三角和」,來證明哥德巴赫猜想中第二個子問題,即,「任何一個大於等於9的奇數,都可以表示成三個奇質數之和」。「三角和」在後世是「解析數論」的一大重要工具,不僅可以用來部分證明哥德巴赫猜想,在其它數學領域也應用廣泛。
這個時候,維諾格拉多夫還沒有在「三角和」方面取得多大成就,司徒唯完全可以想像得到自己拋出了這個貨色能夠引起多大的重視。事實也的確如此,當記者們把當天記錄、整理下的講解內容投到各自的編輯部後,《數學紀事》、《代數雜誌》兩本以論文准入門檻高而知名的刊物,竟不約而同推出了緊急特刊,不加任何闡釋、不加任何修改,原文刊登了各自記者發回來的稿件。
3月18日,兩本特刊前後僅隔了不到2小時相繼在全美上架,迅速售罄。
有這兩本雜誌在前,《美國數學會志》也在1日後推出了一本更厚的特刊,將16日到18日得到的資料全部刊載,同樣是不發一字評論、不做一字修改,同樣迅速售罄。
到3月20日,不請自來的各種學術刊物的記者數量已經超過了紐約大學聽課的數學家們的數量。這讓艾克既感到喜出望外,又難以安排,最後除了《美國統計學會志》和《杜克數學雜誌》的記者,統統擋在門外。這兩份刊物一個惹不起,一個的後台則是紐約大學的合作夥伴杜克大學。
受到不公平對待的其他記者們自然非常不滿,不過他們也很幸運,因為到這一天,司徒唯的講解已經結束。屋內屋外所有專業刊物的記者們,都得到了一份司徒唯論文的複印件(油印)。這些都是艾克在徵得司徒唯同意後,找人緊急加印的。
3月20日當天,給數學家們講完論文,已經是晚上9點接近10點。等到數學家們戀戀不捨散去,司徒唯又照前天承諾的,給了《數學紀事》的記者吉姆-湯瑪斯30分鐘的訪問時間。
訪問是在飯廳裡進行的,客廳太亂,朱迪、阿福在收拾,況且客廳的沙發上艾克、保羅、司徒修文三人正在談著事情。司徒修文是在3月17日過來司徒唯住處的,這幾天都在司徒唯這裡,幫助照顧司徒唯以及數學家們的生活。司徒修文過來其實也是題中之義,司徒美堂的嫡孫做出這樣大的事情,如果保良堂還收不到風,那麼早幾年、十幾年它就已經被敵對勢力剷平了。
吉姆顯得很,恭敬?確實是恭敬。等到司徒唯坐下,他才坐下,道:「如果不是這些日子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我真的很難相信一個15歲的少年在數學上竟有如此深厚的造詣。」
「尤其他還是個中國人?」司徒唯笑問。
「不不,我沒半點輕視中國人的意思。在3000多年的時間裡,中國人為數學貢獻了祖沖之、秦九韶、楊輝等許多傑出的人才。司徒唯先生,我驚訝,僅僅是因為你的年紀。」吉姆連忙辯解道。
沒想到這個老外對中國古代數學家還知道的不少,司徒唯不免感到有些汗顏。如果沒有「司徒唯」留下的記憶打底,他甚至都不知道秦九韶、楊輝是誰。祖沖之倒是聽過,「王唯」在初中課本上知道他的事跡——圓周率嘛,「山巔一寺一壺酒而樂」,僅止於此。
司徒唯臉上高興的和吉姆又談了幾句中國的古典數學所取得的成就。
吉姆知道時間寶貴,很快結束了在這個問題上的討論,轉而問起了司徒唯是什麼時候與數學開始結緣的?司徒唯照著「司徒唯」的記憶,添了點油加了點醋,給吉姆講了個色鮮味美的「我和數學有個約會」。
就好像蘋果砸中牛頓頭,啟發牛頓研究出萬有引力一般。蘋果當真砸到他頭上了嗎?話說,蘋果樹又矮又難看,一般只長得到3—5米高,樹丫結滿蘋果後一垂下來,離地面有時僅有一米多點。誰會閒著沒事跑它底下躺著?不怕一站起來就被掛花臉?除非想要偷蘋果!但人們就願意相信!牛頓不偷蘋果也鑽蘋果樹,而且蘋果落下來不砸別人,也不砸牛頓的屁股、不砸他的腿,就砸他的頭,彷彿那顆蘋果戴了眼鏡一般。
因此吉姆聽到司徒唯的故事,也不假思索的相信了,讚歎道:「或許是冥冥之中,上帝在引導你!司徒唯先生,你不介意我把你童年的這件趣事分享給公眾吧?」
介意我就不說了。司徒唯聳聳肩:「你這麼一說,我覺得我應該明天就去教堂感謝一下我主。」
吉姆眼前一亮:「你入了教?」
司徒唯笑道:「浸禮會徒,我是南會的。」浸禮會是新教的一種,分美南和美北兩會,其中浸會美南會是美國基督教最大的差會。
吉姆聽了,心中對司徒唯最後的一點隔膜也頓時消失無蹤。表現得親近了許多,又引導著司徒唯談了幾句上帝一家子,接著吉姆從一個大文件袋裡取出一打捆紮好的信遞給司徒唯:「自從18號《數學紀事》特刊銷售以來,引起了很大的反響。這些都是讀者們來的信,他們希望我刊能夠轉交給你。」
司徒唯接過來,挑出一封拆開,大致掃了一下內容。主要是想和他討論「三角和」的相關問題。司徒唯看完將信收好,說道:「我會在適合的時候給他們回信,謝謝你的轉交。」
吉姆笑道:「其實也有不少人直接打電話到我們編輯部。他們中有贊同你的,有不贊同你的,但無一例外都很想和你交流。其中有一位,是紐約州立大學的客座教授,來自挪威的布朗先生。布朗先生是國際知名的數學家,不久前他證明了哥德巴赫猜想中,9加9的問題。」
「哦?」司徒唯得到限量版的信息,9加9的證明確實是在1920年完成的,如果沒有司徒唯,這應該是哥德巴赫猜想到目前為止的最好成果。司徒唯毫無奪走別人風光的愧疚感,一副樂意之至的表情:「能給我布朗先生的聯繫方式嗎?我也很想見見他。」
吉姆在一張紙上寫下了布朗的電話號碼,給了司徒唯:「司徒先生,你證明的是1加1,如果你的論文能夠被學界公認。那麼我想,應該是布朗先生來拜訪你比較合適。你介意我告訴他你的住址嗎?」
數學界也是一個講實力的地方,因此吉姆這樣說,且並不覺得有絲毫不尊重布朗之處。
司徒唯也笑著同意了。
兩人又就論文和司徒唯的講解中一些細節進行了探討,轉眼間時間就到了,吉姆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司徒先生,能不能談談你以後的打算?你肯定是希望在數學上繼續發展吧?」
司徒唯裝作想了一會兒,其實答案根本早就確定:「其實我的最大心願,是想當一個電影導演。當然,開一個電影公司或許也不錯?」數學什麼的,司徒唯不打算再在這個領域有任何大的動作。
吉姆自然不相信司徒唯的話,說了聲「你真幽默」,結束訪問握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