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英進擊烏拉部的宜罕山城並一舉克之,深得努爾哈赤之心。因此,在之後努爾哈赤初設四旗時,褚英成為四旗的旗主之一,執掌白旗,擁有國人五千戶,牧群八百,銀一萬兩,敕書八十道,這在建州是莫大的榮寵。
從萬里三十五年開始,建州同烏拉幾次分分合合,戰爭不斷。每一場戰爭的原因,無非都是葉歆。
褚英從年頭到年尾,不是在外征戰就是進城議政,變的非常繁忙。葉歆同他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葉歆撫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若有所思的看著面前擺了一桌子的安胎藥。
烏日娜仔細的辨認上面的標籤,將可能會有危險的統統扔了出去,最後只留下一份阿巴亥派人送來的上等補品。
「這個也不見得就安全。」葉歆瞧了瞧察汗的烏日娜,神色有些落寞。
烏日娜堅決不同意她的觀點。「如今她是大福晉,格格是她名義上的大兒媳,若是她下手害您,可要失了大福晉的身份。如今她才剛被扶正,斷不會做這檔子危險事兒。」
葉歆輕輕搖了搖頭,「我還沒有嫁給他,族譜上還沒有我的名字。」白皙而纖長的手輕輕撫著小腹,一臉悵然道,「這個孩子,沒有名分。」
「格格。」烏日娜的神色黯淡了下來,走到葉歆身邊的矮凳上坐下,握著她的手,「成親是早晚的事兒,爺不會不給他名分的。你放心,小阿哥會是淑勒貝勒的嫡親孫子。」
葉歆苦笑著搖了搖頭,「不要那名分也罷。」愛新覺羅家的孩子要擔負的責任太重,她到寧願自己的孩子是個上不得族譜,碰不得權力的普通孩子。
「這話若要爺聽了,怕是又要鬧您了。」烏日娜不無責備的嗔怪著,起身拿了那包補品遞給身邊的小丫頭囑咐拿去小廚房仔細熬了送來給葉歆。繼而又走到葉歆身邊,扶起她,「屋裡坐了這大半日,想必也累了,奴婢扶您進去歇一覺。等醒了,爺差不多也回了。」
「老八多久沒來了?」葉歆起身,隨口問著。
「八爺打正月裡來拜過一次年,可有大半年沒來了呢。」烏日娜不禁尷尬時間過的太快,這眨眼的功夫,連三十七年都過了大半,眼看著就要到萬曆三十八年了。紫禁城裡那個被大家唾棄的萬曆皇帝已經在位三十八年了。
葉歆嗯了一聲,側頭看著烏日娜,「想也是大半年沒見了?」
「格格四月的時候不是還吃了小阿哥的滿月酒?」烏日娜實在佩服葉歆的記憶力,怎麼可以差到這種程度。
葉歆恍然大悟,「是了,是了。皇太極如今都有了兒子。」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豪格。皇太極那終生不得志的長子,他的生母烏拉那拉氏還是阿巴亥的親戚,是烏拉貝勒博克多的女兒,原本是多麼尊貴的身份,只可惜烏碣巖一站成了俘虜,如今也只做得了皇太極的側妃。
那姑娘生的十分貌美,皇太極對她是一見鍾情,日日承恩,使得她先於早幾年嫁進來的嫡福晉產子,如今在八爺府上的地位與日俱增。誰都知道,八阿哥向來是個感情冷淡的人,他唯一上心的人不過是那個被人嘲笑的老女東哥兒,如今又多了這位新進門的福晉。
「那咱們去八爺府上走一遭吧,瞧瞧鈕祜祿氏吧。」葉歆撫了撫搖搖欲墜的髮髻,「先替我好好打扮一番,挑幾樣出挑的飾品。」
「格格?」烏日娜不解的看著葉歆,別人都去看那受寵的烏拉那拉氏,怎麼自家的格格卻要去看那個被打入冷宮的嫡福晉?「那烏拉那拉氏是大福晉的姑姑,身份也算尊貴……」
「我喜歡溫柔的女人。」葉歆打斷她的話,在銅鏡前坐下。烏拉那拉氏恃寵而驕,又對她十分不友好,而那個如今失意的鈕鈷祿氏卻是個既溫柔又懂規矩的。葉歆覺得自己應該在她受到冷落的時候去瞧瞧她。
只是,可惜的是,當葉歆巴巴的趕到八爺府的時候,嫡福晉稱重病在床,無法起身,葉歆只盯著烏拉那拉氏傲慢的目光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這叫什麼事兒?熱戀貼了人家的冷屁股
「我那麼討人厭?」葉歆看著烏日娜,一臉委屈。
烏日娜搖搖頭,正要說什麼,卻被別人搶了白。
「漂亮女人總是要招人記恨的。」褚英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了府,一臉倦容。頭上新生的青絲同下巴的小胡茬連在一起,讓他看起來滄桑不少。
葉歆瞧了瞧烏日娜,「去備洗漱的東西,這位爺要好好收拾收拾了。」
「是。」烏日娜行禮,偷瞄了一眼狼狽的褚英,偷笑著走了出去。
褚英甩掉身上的白色行袍扔給下人,走到葉歆身邊,「怎麼?嫌棄我了?」
葉歆揉了揉他日漸瘦削的臉,皺眉,「你若再瘦下去,我就不要你了。」
褚英摸摸越來越尖的下巴,笑道,「回來多補補就是了,怎麼說那麼狠心的話?今兒去看老八媳婦了?」
「嗯。」葉歆點頭,十分委屈的憋了憋嘴。「可人家沒理我。」
褚英彈了葉歆的腦門,「笨」
「嗯?」葉歆吃痛的揉著腦門,被一個比自己笨不知道多少倍的人說笨,她要不要這麼悲劇?
「整個建州,不對,放眼整個女真,有哪個女人不記恨你?你偏卻覺不出,頂著這張討厭的臉整日在人家眼前晃。」
「她們討厭我做什麼?如今我年老色衰」對於一個二十七歲「高齡」的婦女來說,在古代她應該是一個老的可以做婆婆的女人。雖然她美貌不減當年,可歲月依然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如今她臉上再沒有懵懵懂懂的神情,有的只是老僧入定的沉穩,和毫無生氣的表情。
褚英伸手揉了揉葉歆被自己彈過的腦門,「你雖年老色衰了,可偏有那狐媚子就同你長的有幾分相似。如今一旦得寵,別人就把對她的恨也一併挪到你的身上。一個女人一旦背負了禍水的罪名,這一輩子怕都難解除了。」
「誰?」誰同她像?葉歆一頭霧水。
「豪格的額娘,眉眼間倒是同你有三分像的。」褚英看著葉歆,露出同情的神色,彷彿是在可憐她僅有之間那麼大點的智商。
「要像也該像阿巴亥,她們才是正經兒的親戚,於我什麼相干?」葉歆瞪他,覺得這事兒太不靠譜。
「大福晉同你有六分相似,所以阿瑪和代善都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褚英有點幸災樂禍,若不是自己最後得到了葉歆的眷戀,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同他們一樣整日對著替代品慰藉自己相思受苦的心。
葉歆驚愕的瞪大眼睛,「你別胡說」她們的確同她的樣貌很像。阿巴亥那雙秋水般含情脈脈的杏核眼,烏拉那拉氏朱紅一點的嘴唇,很像。只是阿巴亥過於妖嬈,烏拉那拉氏過於清純。誰都沒有做到像葉歆那般將妖嬈與清純結合的恰到好處,完美的詮釋了禍水這個褒貶相伴的詞。
葉歆砸吧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褚英拍了拍她的肩膀,「乖,別這麼差異。他們也不是因為喜歡你才喜歡那兩個女人,若說阿瑪和代善是,我信。可老八,湊巧了。」
「嗯。」褚英這話受聽。葉歆拉了他起身,「快走,我去幫你弄弄,堂堂建州的廣略貝勒,邋遢的像個街邊混球兒。」
「再怎麼邋遢也是你肚子裡孩子他阿瑪。」褚英被葉歆推著向前走,嘴角上揚,看起來十分幸福。
「嗯。他阿瑪,快些去刮刮你的臉。」葉歆輕輕踢了他一腳,兩人推推大打的進了側廳。葉歆開始笨拙的為褚英剔去臉上的鬍渣和頭上的新發,屋內頓時響起一陣嬉笑聲。
烏日娜守在門口,笑容滿面。格格如今過的幸福,她便安了心。
可是,老天總是嫉妒幸福的人,你笑的太大聲他會覺得煩躁,所以勢必要給你找些不痛快。
於是,萬曆三十八年三月,舒爾哈齊和努爾哈赤徹底鬧翻,舒爾哈齊帶著自己的兒子跑路另立門戶,褚英奉命去追自己的叔父。他對叔父處處手下留情,可他叔父卻對他招招狠毒。大喊一聲,將手中弓箭射向褚英胸口,坐在高頭大馬上指揮衝鋒,想著保全叔父的褚英應聲而倒。頓時軍心大亂,舒爾哈齊詭笑著迅速逃離。
消息傳到葉歆耳中時,已近臨盆的她頓時亂了陣腳。招呼身邊長大了嘴巴尖叫的烏日娜,「快扶我,我要進城去見他。」
葉歆拖著後腰,挺著圓滾滾的肚子,不聽眾人阻攔,挪動著笨重的身子向屋外走去。她現在得進城去看褚英,他受傷她得陪在身邊。
管家黑了臉,瞪了一眼那報信兒的小廝,暗罵他不懂事。躬身堆了一臉笑,湊到葉歆身邊,「格格,爺他沒事兒,只是小傷。您現在身子重,不方便走那麼遠的路。」
「別騙我,若真是小傷怎麼不回府,進城做什麼?」葉歆推開試圖攔住自己的乾癟老頭,匆匆向外走去。突然肚子開始劇烈的疼痛起來,眼前一黑,腳下一軟,重重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