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尚京應該已經關閉城門了,馬車顛簸著往城西去。
白蘇迷迷糊糊之間,聽見外面兵器叮噹的聲音,她還當是做夢了。
馬車陡然停住,外面的車伕聲音慌張,「姬,姬,前面打起來了」
白蘇心中一驚,由十三扶著起身,掀開車簾,外面兩幫劍客打的正凶,血花四濺,斷頭殘肢,還有些五臟流了滿地。
「快退」白蘇呵斥還在怔愣的車伕。
那車伕被這場面嚇得狠了,拉韁繩的手都在發抖,摸索了幾下都沒能拉起韁繩。
十三急急衝出車門,坐在車伕旁邊,拉起韁繩便使勁甩了一下,馬匹吃痛,直直衝了出去。
車伕這才反應過來,幫忙擄緊韁繩控制馬轉彎。
「主,是哪一個?」車外殺至正酣的刺客高聲問道。
白蘇透過窗簾,看見另一邊也有一架馬車急急往相反方向衝去。
只聽那刺客頭兒道,「全殺了」
這些人身手極快,話音才落,十幾名劍客便已經圍攏上來,與白蘇的暗衛已交上手。
「頭兒,此車有暗衛,許是昭德公主」
白蘇在車內聽的心驚,昭德公主大半夜的,昭德公主跑到郊外作甚?
透過簾子,能看見外面廝殺正酣,一大群黑衣人在拚命往白蘇這邊圍攏過來,與七名暗衛交手,地上約有百餘名青銅甲侍衛的屍體,還剩下十幾個侍衛殊死拚搏,後面還有幾十個麻衣劍客殺光了侍衛,又追過來與那群黑衣人廝殺。
幾撥人馬殺作一團,分不清敵我,只看見鮮血奔湧,殘肢亂飛。
白蘇目睹這場面,本就空空的胃中開始泛酸水,幾欲作嘔。她不是沒有看過電影裡的戰爭場面,可是置身其中的時候,看著血肉飛濺,空氣裡全都是血腥味,實在令人膽寒。
刺啦
車上簾子被劍劈開,一隻大手伸了進來,白蘇下意識的往角落一縮,拔出墮馬髻發尾的玉簪狠狠刺進那隻手的手腕,恰刺中動脈,簪子拔出的時候血水如噴泉一般,霎時間灑滿車內。
白蘇沒想到的是,那隻大手被刺中動脈,居然還能一把抓住她,驚懼之下一簪子又刺了上去,然而這次還沒等她拔出,這大手便將她從破損的車窗直接拎了出去。
「雲姬」
「小姐」十三從車上撲下來,滾爬著往白蘇這邊跑。
原來暗衛已經死了一個,恰好露出這個空隙,其他暗衛看見白蘇被拽出車,便豁出去的廝殺,向這邊靠攏過來。
可是這批黑衣人也不弱,又是人多勢眾,一時間竟把六名武功高強的暗衛給困的舉步維艱。
幸好後面還有圍殺的麻衣劍客分去黑衣人大半實力,否則,他們這幾人,生死也就是轉瞬之事。
可老天非要跟她作對似的,後面麻衣劍客中有人看見了白蘇並非昭德,高聲道,「撤」
那些麻衣劍客正欲收手,另一輛馬車中卻傳出命令,「繼續圍殺」
驀地,這個溫潤的聲音穿過廝殺,音量不大,卻極有氣勢。
這個聲音,是寧溫
雖則他說這句話時氣勢逼人,可是即便如此,也帶著永遠不變溫潤優雅。
抓白蘇出來的黑衣大漢心知抓錯人了,但是白蘇傷他之恨不可不報,索性殺了一了百了,右手長劍揮起,閃電般的往白蘇心臟刺來。
「不」十三一聲淒厲的尖叫,也不顧刀劍無眼,用身體直直撞上那大漢。
大漢本就動脈被割破,失血過多,被十三這麼一撞,為了穩住身子,手上的動作微微一滯。
電光火石之間,只聞「咻」的一聲,一隻白羽箭帶著破風之音,準確的從那大漢的太陽穴穿過,箭頭穿透腦顱「彭」的一聲插入車臂
血先是順著雪白的羽毛箭尾緩緩流出一絲暗紅的血液,只不過是眨眼瞬間,那血便成噴泉般滋滋如雨的**,落了白蘇滿頭滿臉。
這時,麻衣劍客已經廝殺出一條血路,那一襲白衣手中握著一張弓,便順著這條路從容走來,面上亙古不變的溫潤。
這一刻,白蘇看著他不染纖塵的白衣走在血肉模糊的廝殺之中,似看見了墮入地獄的謫仙。
這段路並不長,還在白蘇呆怔之時,寧溫已經走到她面前,彎腰將她打橫抱起來,溫潤的聲音響在耳邊,「受驚了吧。」
白蘇猛然回過神來,第一件事卻是疾聲喚道,「十三」
「她沒死,安心吧。」寧溫抱著她大步走出戰圈。
六名暗衛都是能以一敵百的劍客,沒有了後顧之憂,越戰越勇,與那批麻衣劍客裡外夾攻,黑衣人雖人多勢眾,卻已經有了頹勢。
「快撤」黑衣人的頭領見情勢不妙,遂高呼。
白蘇很快從驚懼中回過神來,她觀這群黑衣人進退有度,明顯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心中頓時就想到了專諸盟,或許是有人雇他們刺殺昭德公主。
這是一筆很大的買賣,所以專諸盟才出動了上百劍客,可是按照專諸盟行事作風,應該是如跗骨之蛆、不死不休才對,為何會一見事情不妙,便立刻撤退?
寧溫手下劍客個個不弱,待到他們全部撤退時,已經只剩下四十幾人,死傷過了大半。
聯繫眼下的局勢,白蘇心中有了個隱隱的猜測,她心中一動,正想要去同暗衛們說上幾句話,這才發現自己還在寧溫懷抱中。
「請放我下來。」白蘇語氣十分客氣,畢竟人家剛才救了自己,而且,還是個俊的天怒人怨的美男子。
寧溫也有些訝異她竟這麼快便緩過來了,方才明明是嚇的已經呆住了啊
他怔了一下,正欲彎腰放她下地。
「呀。」白蘇輕呼一聲。
之前一直處在恐懼中,竟沒有發現自己腹痛,剛剛一股熱流忽然從腿間湧出白蘇這才看向自己下身。
裙裾上已經被血浸透,血已沾上了寧溫雪白的衣袍。
白蘇上輩子已經二十六,自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然而在廝殺之中,寧溫一時沒想到那方面去,蹙起好看的眉,「你受傷了?」
「唔,沒,沒有」白蘇臉色唰的紅到耳朵根。
小臉上的紅暈顯得明麗絕艷,寧溫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臉色也有點發紅,「你是來了天葵。」
「那個」有必要說的如此露骨嗎,白蘇雖然臉皮厚了點,卻還沒厚到同一個陌生美男子談論這種問題,更何況,還弄了人家一身。
寧溫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原來,她竟有如此嬌美的時候。
「我送你回去吧。」寧溫似乎並未打算放她下來,而是抱著她徑直往自己的馬車那邊去了。
「等等」白蘇道,「我想去看看我的侍婢。」
寧溫看了一眼她裙裾,白蘇臉色緋紅,「沒關係。」
白蘇在地上一站穩,迅速的退離他幾步。
這個男人明明就是溫潤如玉,可是方纔如此靠近他的時候又感覺到一種危險的氣息,而那種危險要如沼澤一般,吸引著人深陷,靠近他便有種要被他吞噬之感。
這就是傳說中的魅惑眾生嗎?
白蘇垂首走到十三身前,她背部受了傷,似乎失血過多而昏迷過去,一名暗衛正抱著她。
白蘇看著十三蒼白的臉,心中有些愧疚,跟著她這麼個主子,真是遭罪,「她傷勢如何?」
「性命無礙。」出乎意料,暗衛的聲音極有磁性,白蘇不禁看了他一眼,五官硬朗,長相也不賴。
「已死的暗衛,好好安葬吧」白蘇歎息一聲,目光落在那個屍體上。
「是。」
白蘇回過頭,身子微微向前傾,裝作檢查十三的傷勢,趁機壓低聲音道,「你待會偷偷檢查一番,看看還有沒有活著的刺客,將他帶回少師府。」
那暗衛愣了一下,旋即想到這雲姬足智多謀,被眾多劍客奉為主公,便道,「是。」
白蘇返回寧溫馬車之時,寧溫正端坐在馬車中的火爐前煮水,明黃的火光照亮他俊美如玉的臉龐,說不出的動人心魄。
而車中根本沒有昭德公主。
寧溫見她上車,微微一笑道,「天色晚了,不方便回城,我在郊外有個宅子,你若是不嫌棄的話」
「就去那裡吧,不過我這幾個暗衛形影不離,不知」白蘇試探道。
「無,無礙。」寧溫見茶水開了,忙著用布包著壺柄,將熱水倒入竹筒中,用蓋子塞住,然後從袖中掏出帕子包住竹筒,動作嫻熟飛快,絲毫不像一個被人伺候慣了的皇子。
白蘇盯著他認真的模樣,一時呆住。
寧溫看白蘇還躬身站在馬車門口,道,「怎麼不坐?」
寧溫把手中包好的竹筒遞給她,「這個東西雖然簡陋了些,你放在腹上應當會有些用。」
白蘇正要伸手去接的時候,馬車忽然動了起來,她一個站立不穩,身子向前栽去,眼看便要被火爐燙到,寧溫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如此一來,白蘇的姿勢便十分尷尬了,如一道橋頭架在寧溫肩膀上,下面是熊熊燃燒的小火爐。
「你何時變得這般毛躁。」寧溫說話見得清新氣息吐在她臉頰上,溫溫的,癢癢的。
他笑著一把將她抱了過來,放到幾前。
「謝謝。」白蘇倒是神色坦然,笑著道,「我往日倒是沒瞧出,你力氣挺大的呢」
寧溫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斯文溫潤的,誰知道他竟射的一手好箭,那一箭帶著破風之聲直穿過一個腦顱還能深深的射入車壁。
寧溫不曾答話,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斂去了,他深深看了白蘇一眼。
「你隨我來,便是為了試探我?」他問。
說明下,寧溫素米有武功滴,就是箭射的好,不素神馬隱藏的高手,至於勁兒麼~~他練箭久了自然就有了,男人嘛,誰還沒兩把子力氣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