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說出這樣的話,他竟然不再覺得討厭和可笑?
甚至,心底還升起了一種強烈的保護欲。
是因為,他的「岳母」把竹心正式托付給他時殷切的眼神,讓他感到自己對她有責任嗎?
看到竹心的情緒得到了舒緩,老王爺知趣地離開。
他知道,佑赫是治療她喪母之痛的唯一良藥。
順便,他也可以著手操辦柳娘的喪事。
柳娘的五七過完,竹心和佑赫的關係有微妙的進展。
至少,佑赫對竹心的敵意,不再同以往那麼尖銳。
柳娘的喪事期間,他一直很照顧她。
這讓竹心在沉重的悲痛中,隱隱覺得幸福。
也許他只是想陪她把這場戲演全,可她依然為之動容。
可是,心底裡總有件事讓她隱隱不安——
他兩次在自己最走投無路的時候幫助了她,而她居然還瞞著他一件事。
她指的是喝藥促孕的事。
善良的竹心越想越自責。
她最不願意就是欺瞞他,可是當時母親還在世,她不這樣做,就達不成母親的心願。
現在母親已經去了,她早晚也是要離開王府的。她已經沒有理由,再繼續瞞騙下去了。
於是,她想找機會,向他坦白。
★★★
「王爺,您有沒有空?我有些話,想同您說。」
晚膳後,竹心叫住佑赫。
自母親病逝那天直呼他名諱後,她就又恢復了對他「王爺」的稱謂。
她不想不自量力地「自取其辱」。
「什麼事?」
他停住腳步,轉過身。
「你說吧,我在聽。」
竹心捏緊了拳頭,指甲嵌進肉裡的疼痛,她渾然不覺。
「那個……謝謝你……」
她磨嘰了半天,到了嘴邊的話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她怕,她說了之後,會讓這幾天的和平相處畫上句號。
他微擰俊眉。
「你特地叫住我,就是為了說這個?」
他狐疑地看著不太正常的她。
「不是……還有……」
「有什麼就說,不需要吞吞吐吐。」
她低頭看了一眼已經逐漸隆起的肚子,心一橫,不打自招地道:
「其實,我之所以會一次就懷孕,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
他的冽眸轉熾,盯得她心慌。
「因為我事先吃了促胎藥。」
他挑起眉。
竹心低著頭,繼續道:
「這種藥吃了之後,會很大增加受孕的幾率。不過,是我自己偷著吃的,和別人沒有關係。」
她將「錯誤」大包大攬地往自個兒身上推,不說這其實是老王爺出的計策,是不想他們父子鬧矛盾。
「既然你的陰謀都得逞了,現在為什麼又說出來?」
他逐漸逼近他,陰鷙的眸子炯炯地注視她,他的臉色變得很陰沉。
「不是這樣的!我……」
竹心膽怯地步步後退。
「是不是覺得把我蒙在鼓裡很好玩?你很得意是嗎?」
他反攫住她的臉,恨不得一把將她捏碎!
他和她根本沒有關係,就是這個心機深重的女人為了自己的私心,步步為營地製造地製造連接點,最終害的他只能把她娶進門!
可惡,他居然一直被她牽著鼻子走!
「對不起,我只是希望我娘能開心地走完最後一程。」
「你娘需要開心,難道我就不需要嗎?」
佑赫的反問,讓竹心瞠目結舌。
是呵,自己多自私,把自己的願望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娶她,他是多違心!
「可是,我們已經立下契約,我會離開的。」
竹心誠懇地道。
雖然她不知道離開王府,她還可以去哪裡,但是,她不會再成為他的困然。
只要能讓他快樂,她做什麼都無所謂。
「是因為知道留不下去,所以沒有再瞞下去的必要?」
「並不是這樣,我一直都想告訴你的。」
「那為什麼一直不說,而要等到我娶了你之後?」
「……」
「說不出了?是根本無法狡辯吧!」
他厲聲喝道。
竹心了悟,他和她又回到了剛開始。
他的仇恨,又被喚起。
可是,她不後悔。
他有知道真相的權利,即使他會因此憎惡自己。
「滾!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他陰冷著臉,怒氣昂然。
「是……奴婢遵命。」
她的心被撕裂的痛,唯一假想的依靠,都被自己粉碎殆盡。
她這個跳梁的小丑,注定要落寞地退場……
★★★
「佑赫,你過來看看呀!真氣死我了!」
下人說老王妃急著找他,於是他就過來看看。
想不到一進門,又看見那張楚楚可憐的臉!
她正跪在地上,周邊堆著一大攤撒亂的衣物。
佑赫的視線匆匆瞥過她,沒帶一絲的停留。
「什麼事把您氣成這樣?」
他沖凌芷燕勾起似邪非邪的笑痕,一臉的玩世不恭。
「就是這個死丫頭!我讓她幫把我的衣服洗乾淨折好,就這麼點小事,她居然都做不好,居然把我的綢衫劃破了個大洞!你看看呀,這是我最喜歡的綢衫,是你父王命京城最好的裁縫專門為我量身定做的!」
看到有兒子撐腰,凌芷燕更加頤指氣使。
「老王妃,這真的不是我劃破的。」
竹心辯解的聲音相當細弱。
綢衫是凌芷燕命她去洗的,可卻不是她劃破的。
她把晾在外面的衣服收進來後,中途出去了一下,回來的時候就發現衣服被劃破了。
剛巧,這時候凌芷燕回房,正好瞧見竹心拿著已經破損的綢衫。
於是,她就一口咬定是竹心干的!
「怎麼?難道還是我劃破的!你這個賤丫頭,還死不認賬!」
當著佑赫的面,凌芷燕用手指狠狠地戳指她的額頭。
竹心的額角被她尖細的長指甲掐出一道道紅印。
她的眼皮緊皺,肩膀因恐懼而劇烈地打著顫,承受著凌芷燕施與她額間的狠力。
佑赫看得出,她很怕他的母妃。
但他沒有出言制止,而只是冷眼旁觀。
「老王妃,奴婢可以繡上一朵蓮花,遮住破損處的。」
她一直不敢改口叫凌芷燕母妃,她有自識的。
「哼!那需要雙面繡的工藝,你行嗎你?」
凌芷燕不削一顧。
「奴婢行的,奴婢做過。」
竹心沒有別的特長,但縫縫補補的話她從小做慣了,繡工可以算得上一流。
凌芷燕瞥了她一眼,挑高細眉。
「算了吧你,連件衣服都洗不好,還能指望你這沒用的丫頭做雙面繡?」
佑赫無動於衷地旁觀凌芷燕對竹心的刁難,甚至還拿著茶杯悠閒地飲茶。
他母妃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當然清楚,但是,她「罪有應得」。
「佑赫,你說該怎麼辦吧?她是你媳婦,你說了算!」凌芷燕轉身問佑赫。
佑赫隨性地轉動手中的茶杯,道:
「既然母妃如此生氣,不如就罰她同王府的雜役婢女一起包攬王府的粗重雜活,您看如何?」
他惡質地變相懲罰。
凌芷燕皺了皺兩條細眉,連她都覺得不妥:
「但是她畢竟是少王妃,還懷著孕,若是幹粗活,萬一傷著孩子怎麼辦?」
凌芷燕狠毒歸狠毒,竹心肚子裡的孩子她還是要的。
「孕婦多運動也是好事。何況,母妃,剛才不是說此事有我說了算嗎?」
佑赫詭譎地笑問。
如果她能就此落胎,乃意外收穫,他便可以立刻將其掃地出門;若是平安生產,也得讓她吃吃苦頭!
「那、那好吧!」
凌芷燕琢磨了半天,終於首肯。
竹心黯然望著佑赫冷漠的臉,心涼如冰。
母親去世那天,他對自己的溫柔早已一去不返。
她明白的,戲演完了,總要收場。
★★★
竹心吃力地挪動沉重的麻袋,準備放到偏院的貯備室。
「竹心!」
吳晉從後面叫住她。
他看到竹心一個弱小的女子,居然在干男人幹的體力活!
「你不是已經嫁給少王爺了嗎?誰會讓你幹這種活!」
簡直太匪夷所思了!她是堂堂少王妃呀!
「吳大哥,你也在這。」
「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