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傻了眼,竹心的衣衫很多地方都被勾破,穿的比在漓城更差。
竹心原本白皙俏麗的臉龐蒙上一層污濁的灰塵,細密的汗珠涔涔冒出,被汗水浸濕的髮絲緊緊貼在她髒兮兮的小臉上。
可,可就是這樣的情形,她還在笑!
「我一直想來看你,可是一連串的事,讓我根本脫不開身。」
她的唇角依然掛著甜美、單純的微笑。
吳晉強迫自己壓抑住心頭翻江倒海的憐惜。
「柳夫人過世的事,我聽說了。竹心,你要堅強一些。」
吳晉盯住她瘦削的肩膀,感受到她承受的巨大壓力。
竹心掩飾過自己的悲哀,依舊綻開笑顏:
「吳大哥,你放心,我很好。」
她進王府以來,經歷的種種,讓她學會了言不由衷、學會了埋藏心事。
以前,她什麼都寫在臉上;如今,她什麼都放在心裡。
「你還沒有回答我,是誰讓你幹這種髒活的?」
吳晉不甘休地問。
「吳大哥,你別問了,是我自己要做的。」
竹心逃避吳晉的眼光,即便佑赫對她無情,她也不願說他的不是。
「怎麼可能?!」
吳晉瞪大眼,根本不信。
「就是我自己要求的。」
竹心篤定地說。
吳晉不再問了,他猜到,她一定是在維護誰,而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江佑赫。
只有他,有這個權利,把竹心貶到雜役房;也只有他,能讓竹心這麼撲心撲肝。
「我幫你搬,你還懷著小王子,以後盡量不要去做這種粗重活。」
吳晉默默接過竹心手中的麻袋,驚駭於它驚人的份量——
她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子,要拿得多艱難?
「不要了,吳大哥,會很重。」
竹心阻撓。
「知道重,以後就別再搬了。」
吳晉忍不住心疼。
「可是……」
竹心不好意思麻煩吳晉。
「沒事的,我拿總比你輕鬆。」
說著,吳晉就扛起麻袋,往貯藏室的方向去了。
★★★
竹心看他走遠,便慢慢地轉過身——
卻發現韓林兒正一臉賊笑地站在她身後
「王妃娘娘,在會老情人嗎?」
韓林兒勾起媚眼。
竹心不去理睬她,從她身邊擦身而過。
「是做賊心虛嗎?或者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韓林兒轉過身,望著她的背影,悠閒地說道。
「你別信口雌黃,我和吳大哥絕對沒有兒女私情!」
竹心有些生氣,這個女人看上去心術不正的樣子。
總是捕風捉影,處處與她為敵。
當日,她甚至教唆佑赫不要管她娘!
「沒有兒女私情,看人是這個眼神嗎?」
韓林兒早就打聽清楚了,吳晉是竹心以前的鄰居,兩人是青梅竹馬的玩伴。
憑她韓林兒敏銳的洞察力,一眼就能看出吳晉對那丫頭的感情絕不單純。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恕不奉陪了。」
「站住!」
竹心的腳步依然沒有停止的意思。
她不想與這個女人多做糾纏。
「我讓你站住聽到沒有!你難道不好奇自己怎麼會被貶到這兒來的嗎?」
下一刻,竹心的雙腳黏在了地上,灌了鉛似的無法移動。
「我韓林兒只使了一點彫蟲小技,就能讓你生不如死。你如果要執意得罪我,難道不怕有更悲慘的下場嗎?」
韓林兒輕移蓮步,慢慢踱至竹心跟前。
竹心的瞳孔慢慢放大——
「還不明白?」她摀住嘴,陰險地嬌笑,「老王妃房裡無端端被人劃破的綢衫……」
「是你幹的!」
竹心怔怔地望著她。
韓林兒囂張地大笑:
「你總算開竅了,我的替死鬼!」
「我會告訴老王妃真相的!」
竹心堅持地道。
誰料,韓林兒聽說竹心要去告狀,更是笑得前俯後仰。
「我勸你還是別去,老王妃剛剛收了我爹十箱珠寶首飾。你說,她會是信你呢,還是信我?」
韓林兒險毒地揚起嘴角,附在竹心耳邊「輕聲慢語」。
竹心瞪大驚恐的澄眸——
「為什麼要陷害我?我跟你無冤無仇!」
「你擋住我的富貴,就是和我有仇!」
竹心不由得全身發毛,她是一個既沒有害人之意也沒有防人之心的人。
對於她而言,面前的這個女人實在太可怕了!
「你……無恥!」
從來沒有罵過人的竹心,第一次開口有些不適應。
「再無恥也比不上你!居然用懷孕的招數,騙王爺娶你!你還以為你多高尚,不過是個下賤東西!」
韓林兒有力地反擊,罵人就像念順口溜一樣地順暢。
竹心蹙緊眉頭,手絹被自個兒攥得褶皺不堪。
吵架,她不會!
「哼!你以為王爺把你當什麼?」
她輕笑一聲,自問自答道,
「他只不過把你當做一個包袱、賤骨頭,恨不得把你除之而後快的草包!」
竹心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韓林兒冷睨了她一眼,繼續訕笑道:
「知道為什麼王爺從來不去你房裡嗎?因為王爺看到你就沒興致,你連供他床上發洩都不夠格!」
「別說了!別說了!」
竹心受傷地拚命搖著螓首,她不想再聽到這樣的控訴!
新婚當晚的恥辱,記憶已經夠深刻了,不需要任何人再來描刻!
「你最好給我小心點,下次如果再敢對我出言不遜,我一定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韓林兒狠狠地瞪了竹心一眼。
竹心噤聲不語,她很害怕韓林兒的報復。
韓林兒見狀,更加得意。
這種三言兩語就被嚇傻的小丫頭,哪會是她韓林兒的對手?
顯耀完後,韓林兒便故意用力撞開竹心,然後拖著紗質的華麗長裙,大搖大擺地從臉色慘白的竹心面前走過。
★★★
他的懲罰沒有停止。
老王爺料理完柳娘的喪事後,又進宮了。
整個王府裡,再也沒有一個維護竹心的人。
只剩下一群虎視眈眈、等著看她好戲的女人。
沒有人再把她當少王妃看,她只是一個卑微的女婢。
嚴重的害喜症狀,把竹心折磨得很難受,但她每天還要干許多繁重的活,一刻都不得消停。
「柳竹心,你去把後院東廂房的樓梯打掃一下。」
她們早已對竹心直呼姓名,並且隨意地呼來喝去。
沒有哪個王妃,會受到這樣的待遇。
「是。」
竹心恭敬地應聲。
自從被韓林兒恐嚇過後,膽小的竹心每天都要做噩夢,惶惶不可終日。
她變得沉默,無論對誰、無論對多無理的要求,她連聲音都不敢大一點。
別的她都無所謂,只是擔心她們對傷害她的孩子。
竹心拿起掃帚和畚箕,來到適才老嬤嬤指定的地點。
後院是佑赫納的那十幾個小妾住的地方,竹心從來沒踏進過這裡。
沿著蜿蜒的樓道,竹心費力地打掃。
不多時,額際就冒出無數豆大的汗珠。
她已有三個月的身孕了,腹部微隆的她,動作也逐漸變得遲緩。
就連一個簡單的彎腰和挺身,都要花費比以往大很多的氣力。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她好累,累得不想動了。
唯一支撐她堅持下去的就是腹中的胎兒。
它已經有一些細微的胎動了,母子連心,竹心每每感覺到,都會高興得不得了。
即便,感受這種興奮的只有她一人。
她每天睡覺前,都要和他講很多話,她好像能同他交流。
長時間忍受著孤獨,孩子成為她唯一的聽眾。
只要想到他是自己和佑赫的孩子,她就止不住欣慰,即便他是偷來的幸福,她也覺得滿足。
「嘖嘖,是我們的王妃娘娘呀!喔,不不不,該說是我們的奴婢才對吧!」
韓林兒放聲大笑,她住在東廂房,正好是竹心被安排打掃的樓宇。
竹心看到她就想逃,卻被韓林兒死死攔住不放。
「你幹什麼見著我就想跑?怎麼,我的臉有那麼恐怖嗎?」
「你放開我!」
竹心使勁想要掰開她的手,卻怎麼也掙扎不開。
兩人糾纏之際,韓林兒意外瞄見竹心已開始隆起的腹部。
一股無名妒火,熊熊地在她胸中燃燒!
她突然放開竹心的手臂。
竹心見終於有機會擺脫她的束縛,慌張的她沒顧得上許多,抬腳就欲下樓。
韓林兒美麗的臉孔迅速劃過一絲陰霾,反正四下無人……
她突兀地伸出一腳——
「啊——」
竹心被絆倒,重心不穩的她,整個人重重地從樓梯上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