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心呆住,他剛才居然說——
要和她成親?
她沒有聽錯吧?
「不要用那種感激涕零的眼光!我娶你不是因為我改變心意,只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
他頓了頓,邪詭的俊眼迸發出陰晦的光,瞬間奪取了竹心的呼吸!
「你記住,我厭惡你的事實永遠不會變。別以為嫁給我就大功告成了,我會讓你為你的貪婪,付出應有的代價。」
他的語氣出奇得平靜,平靜得使人發慌。
從他陰鷙的眸子中,竹心感到一陣比一陣凍人的涼意。
他的意思已經表代得再清楚不過了——
迫於輿論的壓力,他會娶她,但這不出於好感、更不出於愛。
她將永遠得不到他真心的對待和寵愛,他會教她痛苦……
「婚禮就定在七日後,你應該會很期待——」
他姓感的嘴角浮出一輪危險的笑痕,湊近她的珍珠耳畔,故意曖昧地呵氣:
「做我江佑赫的正牌王妃,是種什麼樣的『特殊感受』吧?」
竹心震愕地盯住他笑裡藏刀的俊臉,感覺到他身上魔鬼般的氣息——
她不是掌舵手,她不知道,自己的這一葉孤舟,會被他帶到哪個地方?
未來,迷茫而不可知……
唯一能確定的一點僅是——他不會愛她。
★★★
大婚當日,王府內到處張燈結綵、賓客滿座。
就連皇帝龍天介都帶著他的皇后殷霜出席,整個王府洋溢著一種濃郁的喜氣。
只是今日的主角新娘子卻顯得心事重重,在她臉上完全不見女孩家出嫁的嬌羞和興奮。
她呆坐在梳妝台前,任由侍女們擺弄自己,靈魂彷彿被抽空了一般——
他那天說的話不像是嚇唬嚇唬她這麼簡單。
可是,他會怎麼報復她呢?
如果他要折磨她,那簡直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因為,他的一個眼神,就足以讓她痛苦。
巧手的婢女將竹心柔順亮澤的青絲綰成了一個別緻的髮髻,在她本就精緻的瓜子臉上略施了些粉黛,伺候她穿戴好鳳冠霞帔。
一切就緒,竹心無意之間抬起頭,看見鏡中反照出的自己,差點認不出來——
與以往感覺不同,鏡中的她嬌艷欲滴,而平日裡,她一直都是清湯掛面。
「王妃真美!」
女婢們不由地發出讚美。
竹心羞澀地莞爾一笑,進了王府,週遭的美女如雲,就很少有人誇她漂亮了。
「竹心……過來……讓娘看看你……」
柳娘費力地招招手,相比於前幾日,她今天還算是比較有氣力了。
竹心聽話走到柳娘跟前。
「女兒,轉個圈……讓娘看看……」
簡單的一句話,她已無法連貫的說完。
看著娘親辛苦強撐的樣子,她的鼻子莫名一酸。
忍住哀慟,她依照柳娘的要求,纖臂橫展,在原地徐徐轉了一圈。
「好……好……」
柳娘欣慰地笑了,嘴裡一直說「好」。
她還不知原委,心裡暗忖——
自己的女兒出落得這麼美艷動人,佑赫一定會喜歡她的。
「娘,您太累了,還是不要費力氣說話了。」
竹心體貼地道。
「娘沒事……娘是高興的……倒是你,大喜日子一點笑容都沒有……」
柳娘察覺出了竹心的異常,不自然地聯想起了那一天,佑赫怒氣騰騰來找竹心的事。
「娘,我哪有?我明明就很高興啊!」
竹心硬生生地擠出笑容。
柳娘皺起眉頭,看到竹心的「強顏歡笑」,她反倒更加擔心。
「竹心……你和佑赫還沒和好嗎?」
記得上次,竹心被佑赫拉出去,回來後臉色慘白,一點血色也沒有。
「娘,上回不是跟您說了嗎?我們只是鬧了點小矛盾,之間有些不愉快。」
「不愉快?就這麼簡單?」
自己的女兒自己最清楚,她從小文靜懂事,絕不會主動挑起爭端,更不會無理取鬧。
那麼這次到底是為什麼事?
「不然,您還想要多複雜?」
她笑著,故意說得風淡雲清。
柳娘面露懷疑之色。
「是真的,娘!我之前不是害怕成親,沒答應他的要求嘛!他見我不肯嫁他,所以才衝我發脾氣的!」
竹心編著謊言,騙人騙己。
柳娘點點頭。
「那你們現在沒事了吧?」
「嗯,我不是已經決定嫁給他了,還能有什麼事?」
「可你,悶悶不樂的……」
柳娘還是忍不住操心。
「我不是不高興,我只是有點擔心,他會不會還在生我的氣。」
竹心故作輕鬆地笑言。
「原來是這樣。」柳娘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握住竹心的柔荑,緊緊地攥在手心。
「答應娘……你和佑赫……一定要好好的……」
「會的,娘,我們一定會好好的。」
竹心溫婉地挽起嘴角的微笑,努力讓娘親放心。
「以後你就是別人的妻子、兒媳……過不了多久,又將會是孩子的母親……為人處世,要思慮周全……對長輩,要恭敬孝順……對丈夫……也要做好做妻子的本分……只要你用心去做……大家都會喜歡你的……」
柳娘捂著難受的胸口,還是不放心地囑咐,以後,她也沒多少時間可以交代了。
「是,娘親。您說的話,女兒都記下了。」
竹心默默地守在柳娘床頭,聆聽教誨,只是不爭氣的淚水已在她眼眶裡打轉。
可是,真的如娘所言,只要她用心去做,就能使他對她改觀,慢慢喜歡上她嗎?
★★★
「一拜天地!」
佑赫和竹心手中各牽了一頭紅吉巾,雙雙行禮。
新娘子蒙著紅頭巾看不到表情,而新郎則一臉的冷酷。
「二拜高堂!」
老王爺笑瞇了眼,而一旁的凌芷燕則嫌惡地別開眼。
幸虧柳娘病重實在出席不了竹心的婚禮,否則凌芷燕恐怕要更加「憋氣」了。
「夫妻對拜!」
佑赫盯住眼前蒙著蓋頭的女人,眉頭深皺起。
「王爺?」
見佑赫遲遲行夫妻之禮,監禮官輕聲提醒。
竹心心裡一顫,他該不會是要當眾反悔吧?
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佑赫已經「豁出去」地「點」了頭。
「禮成!」
監禮官興奮地宣佈,圍觀的賓客中立刻想起了雷鳴似的鼓掌和喝彩聲。
「恭喜王爺和王妃,現在可以送入洞房了!」
喜房內,紅燭搖曳著朦朧喜慶的光芒,屋內所有的器皿都被更換一新,上好桃花木做的桌椅都鋪蓋上了紅綢緞。
竹心獨坐在軟而舒適的床上。
說不緊張是假的,她端正姿勢,背脊挺得直直的,小手侷促不安地使勁揉捏。
期間,只有幾個婢女進來過。
按照習俗,朝她懷中撒了些蓮子和棗子,寓含「連連生子」和「早生貴子」的吉祥含義。
婢女們退下之後,直到很晚,都未有人踏進房門。
夜已經很深了,他還沒有回房。
酒宴還沒散嗎?
會不會……他今夜不回來?
竹心暗自揣測了無數種可能,仍然抵擋不住內心深深的期待。
她會遵照娘親的話,做好一個妻子應盡的義務。
畢竟是自己有錯在先,以後,就算他對自己再冷淡漠視,她也要堅強!
她要加倍對他好,當做贖罪也行,當做什麼都好……
她相信,金城所致、金石為開。
她沒有別的什麼過分的期願,只是期待有一天,他會發現她的存在,並不是那麼令他厭惡。
★★★
一晃又是兩個時辰過去了,夜幕更加深沉,此時已進入後半夜。
竹心折騰了一整天,終於有些支持不住,上下兩眼皮開始激烈地打架。
可她又不敢先睡,如果他回來看到自己沒等他,或許會不高興吧?
兩難之下,她只好僅憑著微薄的意志使勁驅逐著不停搗亂的瞌睡蟲。
夜越深,心越痛,他該不會來了吧?
是忘了嗎?忘了她的存在,繼而忘了她的等待?
正當竹心處於迷濛半睡之際,房門突然被人用力地一腳踢開。
只聽得無辜的門扉發出一聲刺耳低沉的哀鳴,竹心的困意也隨之消失殆盡。
幔巾下面那個因倦意而耷拉下來的小腦袋倏地抬高,直覺告訴她——是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