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鑫所言,若蘭忍不住的鄙夷,身為當朝相國,勞,反而玩太極踢皮球。這不是明擺著他想把此事踢給御史府去辦嘛。
若蘭垂下眸子,慢悠悠的把視線調下樓下,不鹹不淡的說道:「狄大人,那你的意思,今天見了這種壓民的無賴,是不打算管咯。」
狄宏鑫身子一抖,被聖女這不威不怒的話駭的嚇面色一青,趕緊躬下身子,怯懦的回道:「不知聖女想怎麼管。」狄宏鑫心裡那個憋屈的,有道是聖顏就已經夠難揣摩了,現在又來個性情不定的聖女,他這心早就已經在七下八下。
若蘭嘴角輕輕一揚,心想,這當官的,不管在那個時代,都一個德性,干實事的少,老是去揣摩上階心思的就多,像狄宏鑫這樣,文睿這是看中了他那一點,提他為相呢?她就想不通了。
「狄大人,有這麼一句話,不知道相國大人,有沒有聽過。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狄宏鑫十九歲仕考榜眼,二十三歲被提攜為內閣學士,時隔五年後,二十八歲被提為內閣大學士,再時隔十一年,被提拔成當朝相國。這官齡可不小啊,浸淫官場數十年,難道就把狄宏鑫的為人,給磨光了?」
若蘭轉過頭,一臉正色的抬起下巴說道,好鼓不用重敲,論年紀,論資質,他都算是三朝為官了,早已把這為官之道摸的清清楚楚,她權當他剛才那一問,是在探索她的性情,如果他還不懂,這種官還要來做甚。
狄宏鑫臉色由青轉白,彎著腰低下頭不敢看她,心裡卻是百轉千回,她話裡有話,那句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深深的震撼了他的心。
想當年,他凌雲壯志,想一展抱負,卻碰到文皇駕崩。當他以為百廢俱興,新帝登基,能再一展抱負時,又碰到沈後禍亂宮牆。如今見過當今皇上那等威懾之量,正當他滿懷欣慰,大乾後繼有人,能開拓統一國土地明君時,一紙詔書,封他為大乾相國,雖手中並無實權,但這等榮耀卻是讓他夢百千回,當日在皇上面前發誓,誓死要助吾皇,成就千秋大業,鞠躬而後宜。
而今天卻在聖女面前,運用這數朝以來的「為官之道」,被聖女點破,無不汗顏,愧對當日吾皇對他的那份,殷殷盼切之心意。
「下臣受教了。」狄宏鑫神色一正,一眨眼間便把這些想的通通徹徹,抬起頭浩然正色的望向聖女。
孺子可教也。若蘭心慰地頜首。要想振奮朝綱。就得用一些剛正不阿地良臣。雖然剛才看狄宏鑫還是一幅唯唯諾諾地樣子。現在經這一翻點解。能恍然大悟就證明。此人還未被前朝地朝綱而浸透。仍堪大用。
看到聖女眼底含笑地頜首。狄宏鑫這回是心服口服地同樣頜首。整理了下衣袍。轉身便往樓下走。雖只是片言。但他卻有一種異樣。此女子。跟眾多地權貴女子不一樣。就因她一句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他就敢肯定。此女地心。是以民意為天之人。有此等國母。再加上聖上。此乃大乾之福也。
若蘭淡笑。把視線轉到樓下。大堂中地桌椅已被地七七八八了。
「舒輒。天下子腳下。你這麼放肆。就不怕麼?」劉東傑揮手喝退。大堂內憤憤不平地小二。笑瞇瞇地抱著臂膀說道。
「去他媽地。除了殺人放火。老子胖爺。什麼事沒做過。今天我就砸了你這間黑客。誰敢來管?」舒輒粗眉倒豎。好不威風地叫囂道。第一、只要他不殺人放火。出了什麼事都有姑姑頂著。第二、就算鬧大了。御史府地陳大人。也不敢不賣他姑姑面子。最多不過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我說舒輒。太白樓地信譽。不管你走到哪。人人都說是第一地。不論是菜價。還是房價。都是明碼標價。那來地黑店之說啊。」雷寶琴氣地胸口劇烈地起伏。她本就想逼他動手。可他就是不動手。真是氣死人了。
「他祖宗地,老子吃頓飯你收老子六千兩銀子,還敢說不黑?」舒輒有持無恐的打了個響指,身邊地狗腿子,趕緊溜鬚拍馬的找來一條還算完好的椅子,放在他的身後。
「沒錯,我家胖爺在哪吃飯,都沒人敢訛詐,你們太白樓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像這樣的店,那怕就是砸了上百間,當今皇上都會拍手叫好,擺明就是奸商,黑店。」舒輒身側的那個尖嘴男子,瘦不啦嘰的身子一挺,站了出來附合道,聲音高調而尖銳,不仔細聽,若蘭還以為此人是宮內的太監呢。
「舒輒,這些個帳單裡,可都是有字有據的,人證物證都有,試問你那回來太白樓吃飯,沒有說太白樓你都包下了?怎麼,這說出去的話,是放屁啊,行啦,如果你說話要是放屁,那就蹲下來學幾聲狗叫,從太白樓爬出去,咱就當被狗坑了,自認倒霉,東傑你說是吧。」四寶毫不留情的說道。
劉東傑憋笑的點頭附合。
這頭的舒輒臉色又是青,頭上的青筋一條一條的露了出來。
「怎麼著,聽你們這話的意思,是要把所有的帳全都算在老子頭上咯?」
「這不是算,而是正本當行。」
「行,這帳老子結,不過,今兒太白樓可是全毀了,來人啊,給胖爺我再砸,上上下下,一點都別留。」舒輒五官一扭,青筋一跳,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擺他道子,以後這太白樓也別想做生意了。
這時一道中氣十足威風凜凜的男中音從樓道上傳了下來。
「天子腳下,是什麼人敢在這裡放肆。」
東傑和四寶把眸子一垂,嘿嘿來戲了吧。
舒輒只聞聲響,不見其人,一時間也猜不到是何人敢在他胖爺面前叫囂,臉色很自然的好看不到那裡去。
也是一個呼吸的時間,舒輒就瞧見從樓梯口緩步走來一人,定晴一看,倒抽了口氣,暗呼倒霉,怎麼今天出門沒算黃歷,居然在這個時候碰上他了,臉色瞬間變白,包括他身邊所有隨侍,一個個看到來人後,大氣都不敢再冒,縮頭縮手的站在舒輒地身後。
「狄大人。」劉東傑輕笑,一步向前,向狄宏鑫作揖。
「劉東家,這是怎麼回事。」狄宏鑫打著官腔,不怒而威的往那一站,硬生生的駭的舒輒等人,大氣都不敢再出。
「回狄大人,舒爺常來我們這包樓吃飯,草民這是小本生意,前些時候,舒爺手頭不便,我便給記下了,這不,帳目實在是太多了,所以草民才冒死把帳單給了舒爺,但是舒爺翻臉不認帳,還命屬下,把我這小店給砸成這樣,這下可真得不償失,還請狄大人為草民做主。」
東傑臉一若,聲情並茂的哭訴,只差沒有臉上掛上眼淚了。
「劉東傑,這飯可以亂吃,但這話可不能亂說。」到了這一步,舒輒還理直氣壯的威脅起劉東傑來,眼睛瞪地比銅鈴還要大。
雷寶琴鼻子一哼說道:「舒輒到這個時候,你還想仗勢欺人,睜眼說瞎話呢?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牽到了京城還是一條狗。」
「你……」舒輒臉色一青,今日被雷寶琴羞辱,可不是一次兩次,正欲發作,又瞄了眼一臉正氣的狄宏鑫,立馬又巴了回去。
看到這,若蘭已沒有興趣再看,扭回頭吩咐聶明堂下樓配合狄宏鑫,便起身從後樓往院子裡走。她相信狄宏鑫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至於自己,要好好想想,明日進宮,又要怎麼跟冬香周旋。
走回後院,喚來莫然,吩咐莫然從檔案中調來冬香家族地勢力劃分,細細看了半晌,若蘭也沒看出來冬香有什麼值的叫囂的本錢。她並不得聖寵,被封為賢妃,不過是因為跟著文睿的時候比較長,所以文睿一登基,她便理所當然的成了一妃。然而最讓若蘭有所顧及卻是昭儀梅恬,後宮是個無硝湮沒鮮血地戰場,她卻能安之素然,這等心機,不容忽視。
至於冬香,若蘭完全可以不計,憑著她手裡的實權,想要一個女人消失在三宮六院,不過是一念之間,但梅恬這個人,竟然查不到她地底細,這一點讓若蘭隱隱不安。
大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聶明堂,雷寶琴和狄宏鑫等人便魚貫從大堂走到後院,看到若蘭坐在院落的石桌上抿著清茶,眾人紛紛垂眸低頭。
只有四寶到是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一進來就嚷嚷開了:「若蘭,你就先讓我揍他一頓吧,你不知道我都快憋了兩個月了,每次看到他來這鬧事,只能動嘴,不能動手,憋死我了。狄大人,晚點我去大牢裡揍他,可否?」說著說著,四寶慾求不滿的轉過頭央求著狄宏鑫。
狄宏鑫一聽頭上立馬冒汗,嘴角一抽,對將軍府張夫人的名聲,他是如雷貫耳,除了好打抱不平,性情特別地像男子,有暴力傾向外。
還常聽張子龍因此女的潑辣,硬生生地連一房妾侍都未納,今日這一見,果然是「巾幗不讓鬚眉」。只是這聖女素來在南荊長大,而其車攆還未到城,就算她腳程再快也是這兩日才到城,怎麼就跟張夫人有了莫逆之交呢?這點讓他頗有懷。
「四寶,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得去跟陳大人說。」若蘭不竟莞爾。
「又來這個,算了,算了,狄大人,這樣的無賴,你可要好好懲治,省得又去禍害別人。」四寶不甘心地撇嘴,視線瞄到低頭悶笑的劉東傑,這才想起今日她來太白樓地目的。水汪汪的眸子一轉,狡黠的輕笑,一個巴掌拍到劉東傑的肩上。
「差點就給忘正事。哈哈哈哈,若蘭你回來的正好,嘿嘿。」四寶陰側側的大笑。
東傑一頭冷汗,忍著肩痛,苦著臉,不明所意。狄宏鑫這時才明白過來,原來聖女跟太白樓關係非淺,只是這關係又是怎麼牽扯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