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青巖的話,大家一時間都沉默了,特別是老劉,半天一動不動。我眼看這氣氛實在是有些不太好,就心裡琢磨著說點什麼,想緩和一下。可是老劉突然掏出了一樣東西,扔在了桌子上,對著我說:
「佳子,這就是我說的,想跟你們說的事情,你們走了之後,我準備收拾哈書再到這邊來。手忙腳亂的把水潑到其中一本上,然後就發現了這個。」
我拿起來一看,明顯是從什麼書上扯下來的一張紙,邊緣很粗糙,看得出來扯的很急。紙看上去是被水浸濕了之後又干了的樣子,上面有幾個用毛筆所寫的字:短短幾個月,本想傾囊所授,但事發突然,失散多年的兒子突然有了音信,不得已遠走他鄉,望有生之年能相見。書上所記載的東西,望好好利用,不可為他人所知,否則很有可能引火上身,切記切記。
「其實也冇的麼大不了的幾句話,可是師父竟然還用調製過的墨水寫下來,也是怪我粗心,寫著這幾句話的那本書裡,就寫了這種墨水的調製方法,我想他寫到這本書上面,也是有原因的,只是冇想到,我現在才發現。」老劉說。
「他為了幫自己心愛的女人,搭上了自己兒子的命,搭上了自己的命,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青巖說。
「等等,你說為了心愛的女人。」我說,「難道是林子輝的奶奶?那你豈不是……」
「事情比你想像的要複雜,小丫頭。」青巖笑了笑,「今天既然來到你們面前,就是想跟你們說整件事,不過痛說革命家史之前,我還是先解決你的疑問好了。」
「我的疑問?」我說,「是指幻境那件事嗎?」
「沒錯。」青巖看了看吳悠說,「也跟你的天機有一點關係。」
「哦?願聞其詳。」吳悠說。
「當年他讓我做靈物,我沒有拒絕,林家對我有恩,我就當是報答他們。可是他利用碧落將我變成了傀,卻不是我的意願。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像現在這樣活著,生不如死。引天雷自滅的方法我想過,可是難度太高了。於是我想辦法找了很多古書,想知道如何結束傀的生命。書中記載了很多方法,但基本上可行的只有兩種。」青巖說。
「哪兩種?」我問。
「第一種,需要鬼器天機和玲瓏。」青巖說,「可惜等我找到鬼器的下落時,玲瓏已經毀了,始終還是晚了晚了一步。」
「就算是玲瓏沒有毀,你確定你能拿到他們嗎?」吳悠說。
「只是需要鬼器來擺個陣,又不是要據為己有,我想那個小姑娘如果還在世的話,應該會願意幫我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吧。」青巖說。
吳悠聽了青巖的話,表情一變,讓我想起了他第一次跟我說起鬼爺爺的時候,青巖所說的那個姑娘,應該就是鬼爺爺口中的佳柔吧。雖然此刻我強烈的好奇心不斷的提醒我吳悠肯定有故事,可是理智告訴我,現在不是說這件事的時候。
「那個,第二種是什麼?」我連忙問。
「第二種,是精衛的眼淚。」青巖說。
「精衛不是傳說中的人物嗎?怎麼可能得到她的眼淚呢?這怎麼能算作是可行的辦法。」我說。
「苕丫頭,不是說真正精衛的眼淚。」劉叔說,「精衛是上古傳說裡的人物不假,但她卻是在不斷的轉世,只要世上一天有海,精衛就會不斷輪迴,直至海枯石爛。」
「沒錯。」青巖說,「精衛轉世會帶著一些靈力,這是上天對她執著的憐憫,你身上帶著靈覺,生辰八字也符合,所以我就讓碧落來確認,你到底是不是。」
「很顯然我不是,對吧。」看來我還是沒有當神仙轉世的命,「也就是說,你還是只能繼續這樣下去,直到找到真正的精衛轉世?」
「應該是吧,好了,你的疑問解決了,接下來就是大家的疑問了。」青巖笑著說。
差不多八十年前,在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萬花巷中,有一所善堂,善堂裡有五個從小一起在這裡長大的小孩,猶如親兄妹一般親近。
陳二狗是五個人裡面年紀最長的,接下來是林蛋蛋,景家寶和歐陽姐妹。歐陽姐妹是一對雙胞胎,大的叫做大妹,小的自然是小妹。他們的父母要麼是死於連年的軍閥混戰,要麼是無力撫養太多的孩子。於是善堂就成為了他們的家,有他們童年最美好的回憶。
那一年是1936年,有一戶大戶人家的夫人來到善堂,她說她生了兒子之後,一直無法再生育,想要再領一個女孩回去,一來是自己喜歡女兒,想要兒女雙全,二來,也可以給兒子做個伴。善堂的管事把所有6歲到10歲的丫頭都叫了出來,在夫人面前站了一排。說來也巧,這大戶人家本來就是姓歐陽的,而夫人最後也挑中了歐陽小妹,讓管事的連說巧。
妹妹捨不得姐姐,但姐姐卻替妹妹感到欣慰,雖然善堂裡還不至於挨餓受凍,也有玩得來的玩伴在一起,但始終都比不上家庭的溫暖。開始的幾年,小妹每年還會回來看一次姐姐,偷偷將一些金銀首飾塞給她。可是隨著國內局勢的動盪,收養小妹的人家搬到了香港,從此姐妹兩人,天各一方。
隨著年齡的增長,剩下四個人之間的感情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林蛋蛋從童年時就傾心於小妹,小妹剛被領走的時候還難過了很久,小妹最後一次來善堂的時候,請求林蛋蛋幫忙照顧姐姐,多年來,他也守著自己對小妹的承諾。
而景家寶和陳二狗則都喜歡著大妹,而大妹心裡是喜歡著二狗的。兩個年輕人乾柴烈火,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等到大妹的肚子掩藏不住的時候,管事的才發現這件事。原本沒有出閣的姑娘家遇到這種事,那是都是要沉河的罪。可是剛巧,給大妹看肚子的郎中說,有個外地的貨郎剛好借住在萬花巷,貨郎找自己看過隱疾,如今貨郎已經而立之年了,只想有個人傳宗接代。於是管事的連忙找到貨郎住的地方,跟他說了這件事,於是幾天之後,大妹就跟著貨郎走了。已近成年的二狗,也因此搬出了善堂,去給大戶人家當長工。而林蛋蛋和景家寶,決定相約一起闖蕩社會。
曾經一起長大的五個人,就這樣各奔東西了,但命運就是那麼捉弄人,始終有一雙手,將他們牢牢的拴在一起。
林蛋蛋和景家寶一路南下到了香港,改掉名字,開始打拼,沒想到竟然遇到了小妹,收養小妹的人家已經家道中落,小妹不得不擔負起照顧弟弟和養父母的重任。就像我們之前所知道的,原本一路扶持的兄弟,為了女人竟然反目成仇。原本喜歡著大妹的景家寶,開始為了小妹,跟林蛋蛋鬥得你死我活。
而一直生活在萬花巷的陳二狗,從一個一起做長工的一個老頭身上,學到了不少稀奇的本事。解放後,也一直留在萬花巷,因為他覺得,大妹一定會回來找他。大妹只知道萬花巷這麼個地方,如果自己走了,人海茫茫,他們就再也不可能見面了。
也許是陳二狗的癡情感動了上天,在某個冬日的一天,陳二狗收到了一封信,正是大妹寄來的。貨郎因為過去是做生意的,在那場席捲全國的運動中慘遭批鬥而死,而大妹也是身纏重病,自知命不久矣。大妹的兒子年輕氣盛,總想找那些害死自己父親的人復仇,如果自己哪天不在了,怕兒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惹事。大妹希望陳二狗能在自己死後幫忙照顧兒子,也算是父子團聚。
於是陳二狗就連夜趕往了大妹所在的城市,好在日夜兼程,終於在大妹臨死前見上了一面,而他們的兒子,也從大妹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