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後來師父一直跟你在一起?」老劉問。
「我母親的再世的時候,養父對我和母親都很好,母親也很尊重養父。但是母親一直有兩個心願,一個是再見那個人一面,還有一個,就是再見我小姨一面。好在她有生之年,實現了其中一個,另一個,只能由我和那個人幫她完成了。」青巖說。
「既然你連他是你親生父親都不承認,那為什麼還要自稱姓陳呢?」我有些不解。
「母親臨走前,說讓我認祖歸宗。」青巖露出一絲無奈的表情,「可惜了我養父一生,替那個人照顧了妻子和兒子,卻連一個繼承自己姓氏的人都沒有。」
「那個紅蓮和你是麼關係?」老劉拿出上次紅蓮留下的那張符咒,「當時就覺得這個折的方法很熟,冇想到就是師父習慣用的方法。」
「他是那個人在路上撿的孤兒,比我小十歲。本來是趁我們不注意想要偷東西的,可是我和那個人本來就已經一窮二白了,根本就沒什麼可偷的。那個人說服了紅蓮,讓他跟著我們,不再靠偷竊過活。」青巖說,「你們知道,在當時那個政治環境下,想要去香港簡直是天方夜譚。我們三個沒有戶口,沒有糧票,只能靠著那個人在農村幫人治癔症,看風水過活。就連這些,都還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公社的幹部和知青們發現了,有好幾次都差點被人揪去批鬥。」
也許是覺得虧欠了大妹太多,老陳師傅帶著青巖和紅蓮一路從北到南,輾轉千里,最後終於到了現在深圳市附近的一個鎮子。隨著偉人的離世,那場革命的風潮漸漸消退。他們三人在鎮上住了下來,等待機會去香港找歐陽小妹。
生活的艱辛和困難,青巖都是輕描淡寫,一帶而過。雖然他的外面是個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可是他的內心卻已是個已過花甲的老人。所有的經歷,從他口裡說來,就猶如故事般引人入勝。
「有一點我不明白,按你所說,紅蓮現在應該跟是劉叔差不多年紀了。可是為什麼……」我問,「難道他也是,傀?」
「他倒是寧願自己可以是個傀。」青巖說,「在他看來,不老不死是一件非常值得羨慕的事情,我們後來到了香港找到了小姨之後,他利用林家的名聲,跟許多方術打上了交道。剛開始是為了學習更多的方術,可是到了後來,我發現他開始研究不死術。那個人知道他的所作所為之後,與他斷絕了關係。後來需要設立殉陣的時候,他還特意回到林家,希望能成為靈物。」
「可是殉陣不是只能用五行相合的人嗎?」吳悠問。
「他已經找到了彌補這個不足的方法。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正兒八經的東西不願意多學,這些走捷徑的旁門左道,他倒是研究得特別帶勁。不過也虧了他這樣的個性,要不然,那個人布的陣,他早就破了。他似乎還是沒有研究出真正的不死術,現在也只是用特殊的符咒來維持年輕的容貌罷了。」青巖說。
「你也是這樣,不是嗎?」我說,「林家競標成功的時候,你應該也是年過半百了吧。」
「總看著一個老頭子上躥下跳的,你不會覺得難受嗎?」青巖反問我。
寄人籬下也許是青巖這一生擺脫不掉的命運,先是他那老實忠厚的養父,後是他母親分離多年的妹妹。林家有錢有勢,多養三個人幾乎是沒有任何壓力的事情。然而那麼辛苦的日子,三個人也可以這麼熬過來,可是在來到香港沒多久之後,紅蓮就因為不死術的事情和他們決裂了。剩下青巖和老陳師傅兩個人,默默無聞地在林家的幫助下衣食無憂的生活著,除了小妹和她的丈夫,從前的林蛋蛋,現在的林家棟,沒有知道他們到底是誰。大妹的骨灰已經在陵園裡安靜地待著了,一切似乎都已經只剩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可就在他們二人以為這一生也許就這麼過去的時候,事情突然就這麼發生了。
歐陽小妹找到了老陳師傅,希望他能夠出手幫忙。帶著對大妹的愧疚,和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已經是風燭殘年的老陳師傅答應了小妹的要求。於是也因此回到了闊別多年的江城,看到了已經完全變樣的萬花巷。
也許是某種信念支撐著自己,那個時候年近七十的老陳師傅竟然一個月之內來往江城和香港數十次,最後得出的結論,讓小妹和林家棟頗為為難。那塊地皮在大凶之位,一般的陣法根本可能有能力鎮住。因此老陳師傅也只能選擇只在傳說中成功過的殉陣,然後要用殉陣,就得有活人作為靈物。
殉陣所謂的五行相合,其實很大程度是一種因果關係和親緣關係。林家的後人其實都是可以算作五行相合,可是小妹和林家棟只有林國華這麼一個兒子,而幾個孫子更是捨不得的。
這個時候青巖才明白,原來自己的作用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來了。他從沒有把老陳師傅當做是自己的父親,因此在他看來,小姨和小姨夫就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雖然大多數時候,自己甚至不能跟他們相認。歐陽小妹和林家棟親自當面請求青巖幫助他們,甚至是老淚縱橫地差點向他跪下。
對於自己當時的想法,青巖沒有多說。我想這也許是他不願提起的回憶,唯一的親人求自己獻出寶貴的生命,而自己連說不的勇氣也沒有。
有了青巖作為殉陣的靈物,一切很快就按部就班的實行了,就林家的財力而言,要弄來其他幾樣東西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就在青巖以為自己的生命就要這樣畫上句號的時候,命運又一次捉弄了他。跟著老陳師傅多年,當他再次醒來之後,他沒用多久就明白了到底怎麼回事,可是命運的齒輪已經轉動了起來,任何人也沒有辦法讓它倒轉。
「然而光靠設在安平大廈的殉陣,是冇的辦法完全鎮住邪氣的,可是師父逆天而行,親手養成了傀,他曉得活不了那麼久了,所以就留了話給林家,讓他們多年後自己想辦法再完善,所以他們就買了白金廣場工地的那塊地,對吧?」老劉問。
「沒錯。而且好笑的是,本來紅蓮看上了這樁買賣,可是那個人竟然在遺言裡指名不讓他來布這個陣,把紅蓮氣得半死。」青巖說,「其實我看得出來,那個人還是蠻喜歡紅蓮的,紅蓮聰明,學什麼都快,所以他把黃泉玉都送給他了,可是沒想到現在紅蓮反而幫別人破壞那個人布的陣,也是諷刺。」
我想青巖到現在對林家也還是有感情的,要不然也不會出手,可是他又放不下自己的小姨把自己推上絕路這件事,所以沒有盡全力幫忙。人的感情有時候就是這樣,說不清道不明,明明告訴自己應該這樣,卻始終還是選擇那樣做。
「所有的事你們也知道了,現在你們可以告訴我,你們在這件事上的目的了吧?我是為了舊情,紅蓮是為了金錢,那你們呢?你們是為了什麼始終攙和在這件事裡面。」青巖說。
「如果我說我們是為了世界和平你信不信?」吳悠說,「有些事,不方便說,簡單地說來,我們希望不再有人因為這件事失去生命,就這麼簡單。」
「這也是我的希望。」青巖說,「不過,紅蓮可不是這麼覺得的。那個人當初設這個陣的時候,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設了一個隱藏的陣眼,可是我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我想紅蓮也是,不過他一直在找。你們在安平大廈夜探的時候,就是他在找那個陣眼,而我,也在找。」
「那個陣眼很重要嗎?」我問。
「破壞掉,陣就完了,你說重要嗎?」青巖說,「不過我有個辦法讓那個隱藏的陣眼與陣法永遠合而為一,永遠都不可能再被破壞。」
「什麼辦法?」我們三個異口同聲地問。
「什麼辦法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陣眼在哪裡?」青巖說。
這個問題算是把我們難住了,兩次進入安平大廈,都沒有任何收穫,說不定那個紅蓮已經找到了,正準備破壞呢,想到這裡,我恨不得馬上跳起來跑到安平大廈裡跟他大戰三百回合。
我正想著如果再碰面該怎麼對付紅蓮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在包裡翻了半天,才發現是那個專門為了和林子輝聯繫的手機響了,林子輝給我們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