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進廚房看了一圈,找出幾根因賣相不佳而暫時丟在一旁的胡瓜和火腿,仔細的切成大小相近的細丁,並幾碗剩下的米飯,和打碎的雞蛋一同炒熟拌勻,再攤出蛋餅,捲入方才炒好的五色米飯,切成壽司狀,擺盤端至外間,供食客們選擇。
這蛋炒飯原不是什麼稀罕的吃法,漢時便有「卵火高」這樣的食法,但像蘇錦這般將胡瓜的綠、火腿的紅、雞蛋的黃和米飯的白熱熱鬧鬧的融合在一起,還用雞蛋餅裹成卷,切成壽司的式樣,倒是開天闢地頭一份了。
早有昨日嘗了橘香包的食客湊上前來,不多時便將那中國式壽司搶買一空,多虧那夥計留了個心眼兒,偷偷留了一份給田老闆,不然就連他都沒機會嘗到了。
蘇錦暗暗後悔——自己又犯了那樣的毛病,只曉得勤勉做事兒,就不知道該把勞動成果給領導瞧瞧嗎?心裡這樣想著,便在自己心底那小小的記事薄上加上了一筆,更記下了那名夥計的長相,告誡自己有機會要多多注意他,學習一下,揚長補短。
當然,蘇錦在田老闆那兒看不出有什麼不滿,人家反倒是像個孩子一般空手接過去細心的咀嚼品味了,便胸無城府一般笑贊蘇錦:「這個又叫什麼?比昨日的橘香包味道更豐富些,摸樣也好看。」
「蛋包飯。」蘇錦不覺紅了臉,她只是因為又累又困才沒精心準備,今天這一手靠的完全是烹飪上的功底和詭計,努力用最懶的法子弄出色香味形都說得過去的東西,可一,可二,卻不可再三再四。
「倒不若換個名字,叫做金玉滿堂。」田老闆眉開眼笑提了個建議,便盛讚這「金玉滿堂」味道好,賣相佳,「連名字都吉祥」,最後這一句是他自己稱讚自己的玩笑話,說得身邊的眾人都毫不拘束的哈哈大笑起來。
眾人笑鬧了半晌,便有夥計給蘇錦拿了兩錢銀子給蘇錦,只說是田老闆的意思。
蘇錦微微一愣,連忙擺手道:「我說了,這次分文不取,全當賠罪。」心裡卻在偷看田老闆,心裡偷偷掂量他這麼做的理由——要知道,就連一個九品官,每個月也只能賺四五錢銀子,她只是用人家的食材做了那些討巧的東西而已,怎麼能就收人家這麼多工錢?
不是蘇錦不愛錢,只是這兩錢銀子給了她,她也不至於就此富貴了——她費了這樣大的心思,要的是和田老闆長期合作,不能因為貪這樣的小便宜壞了自己在田老闆心裡的印象,以後再怎樣都不好再談了。
田老闆見她如此,臉上的讚賞之情更盛,誠懇邀約道:「這不單是今日的——如果你願意,可以來食色居的後廚做工,這兩錢銀子便是你這個月的工錢。」
兩錢銀子,就是兩千文,蘇錦要做一千個橘香包才能賣出這些錢,這還不算做橘香包的成本——她定價的時候特地加了百分之三十,也就是說,蘇錦要做三千三百三十三個橘香包可以賺到這兩錢銀子,每天要做一百一十多個。
昨天,她一大早起來,和長媽媽一起,生火和面忙碌了一個大早,才做了六十多個而已。
如此算來,當然還是在食色居打工合適,更可以熟悉一下環境,學到些開門納客的本事。
蘇錦這樣一想,便點頭應道:「蘇錦求之不得呢——只是今日不行,我家裡出了點兒事兒,我放心不下,還得回去看看。」
「果然是好孩子。」田老闆此刻似乎怎麼看蘇錦怎麼可愛,又是大張旗鼓的誇讚了蘇錦一通,才放她離開,並道:「你若這段時間家裡有事兒,每日巳時前在此做事便可,巳時之後,你大可再去給你娘幫忙——只是早起要辛苦些,開禁之後便早早的過來。」
蘇錦一概應了,才辭別了田老闆,連洗手洗臉都不顧得,便急急的從食色居趕出來,想快些回家去瞧瞧長媽媽。
雖然她不願意承認,其實她心裡已經有些後悔了——長媽媽擔心弘文,說些難聽的話也算情有可原,只需想想她多少次偷偷拿走自己的髒衣裳去洗,冬日給自己做的棉衣棉鞋有多暖和,便不該那樣戳她的肺管子。
心裡這樣想著,她的腳步便加快了些,又因低著頭想事兒,心不在焉,只覺才走出食色居沒幾步,便一頭撞在一個人的胸口上,那人的胸~部白白軟軟,香氣撩人,像是兩個熱氣騰騰的、剛出鍋的大饅頭。
蘇錦雖然是女子,卻也十分尷尬,立刻紅著臉後退了幾步,低頭道歉,卻聽對面傳來二妞的聲音:「蘇錦?」
蘇錦嚇了一跳,以為那大饅頭就是二妞,心驚怎麼兩日不見不但身高長了,連胸圍都跟水泡了似的長得這樣快,連忙抬眼去瞧,卻見眼前立著一位粉衣女子,膚色白皙剔透,相貌妖艷絕倫,雙眸明亮如水,黑髮似緞如雲,上身穿著件酥胸半露的桃色抹胸,外面罩著半透明的杏色低胸小襖,胸部以下是如水的杏色長裙,腰部有點瘦,臀部有點緊,更顯得性~感妖~嬈。
看來,自己方才不小心撞上的就是她了。
那女子身後便是熟悉的二妞,仍是那日的衣著髮型,只是那身衣裳顏色稍淺些,像是同樣的顏色款式做了兩身兒,這身兒洗得次數多些,稍稍有些褪色。
二妞見蘇錦發呆,立刻擰身上前,才一走進了蘇錦便掩住口鼻皺眉道:「你身上這是什麼味兒?油煙?」
蘇錦撞了人,本來該尷尬,現在聽二妞這樣問她,立刻想起自己因為一時嘴快說了句最不該說的話,害得弘文為了變賣玉麒麟贖出二妞至今下落不明,心裡便有些著惱,想揶揄二妞身上的脂粉氣幾句,又終歸對她說不出口,便低低的「嗯」了一聲,擰身就要離開。
「蘇錦,」二妞連忙伸手拉住她,拉住之後似乎想起她身上的油煙味,立即翹起蘭花指,只用拇指和食指捏著蘇錦的衣裳,掩口皺眉說道,「你撞了我家杏姑娘,好歹要賠個不是,也讓我有個交代。」
蘇錦心裡更替弘文叫屈,正按捺不住脾氣發飄,就聽身後有人熱情的打起招呼:「呦,這不是杏姑娘嗎?大駕光臨,怎的還站在門口?」卻是田老闆的聲音。
那杏姑娘本來在打量蘇錦,聽田老闆一說話,腰肢一扭便繞過了她,如隨風擺動的楊柳一般邊朝田老闆走便嬌聲笑道:「田哥知道我嘴饞嘛,昨日有人送了你這裡的橘香包給我嘗,我今日特地起了個大早,只為自己來瞧瞧,還有沒有什麼更有趣的新鮮樣式。」
「有緣有緣!」田老闆擊掌大笑,一邊喊叫蘇錦一邊對那杏姑娘笑道,「這就是製作橘香包那位小庖廚了,名叫蘇錦,田某已經聘用了她,以後杏姑娘只要想吃,可隨時招呼一聲,田某親自給您送過去。」
原來這滿臉都是溫和笑意的田老闆也是個色鬼——蘇錦如是想,心裡對田老闆的好感立刻打成了兩折。
她心裡腹誹著,就見那兩人親親熱熱有說有笑的走了進去,只留自己和二妞面對面的立在一起。
「你怎麼做起了庖廚?」沒了杏姑娘,二妞的驕縱性子似乎減了許多,想了老半天,才小心的問道。
「嗯……」
兩人三年不見,上次相遇也只是驚鴻一瞥,此時再次重逢,便成了極熟悉又極生疏的人,說話深了不是淺了也不是,只能摸索試探著,生怕自己一個字說錯便先洩露了什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