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艷陽高照時。
雖說入夏時節的日光算不得毒辣,加之海上不時有陣陣涼風襲來,遊走於竹林之中本應是美事一樁。
可半倚在高大竹木之下的田詩詩卻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她看著手心裡那枚泛著溫潤色澤的雲子,時不時地唉聲歎氣。
一大早,天才濛濛亮,葉撫琴便催促梅姑將她帶過去。
趕得太急,田詩詩幾乎連衣帶都不曾繫好,若不是梅姑心疼她,偷偷塞了些小食給她吃,只怕到現在她還得餓著肚子。
而她手中的白色雲子,正是葉撫琴佈置下來的功課:午時之前,至少要尋找到兩粒,否則沒有飯吃!
這算哪門子功課?!田詩詩實在想不通,在竹樓周圍三十丈範圍內尋找三顆姆指大小的白色圍棋,這跟學習織繡手藝到底有什麼關係,難道這是在考驗她的耐力與細心程度?
可這麼大一塊地方,又是沙灘又是竹林的,她總不能一寸一寸去扒吧?事實上,她也真的去扒了,結果除了弄髒身上的衣裙,一點收穫也無,就連手中這一顆棋子,也是在梅姑的暗示下找到的,算不得她的本事。
眼看時辰就要到了,手中只是孤孤單單的一顆棋子,她心裡那個愁啊,能不能學到葉撫琴的手藝還是其次,最最重要的是不能餓肚子,肚子一餓,腦袋就不靈光,在這種異世,腦子一旦短路,那可是很危險的。
蹲在竹林深處,手中拿著一根細竹子,百無聊賴地翻弄著竹根的泥土,她在心中告訴自己,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想出好辦法來才行。
隱隱地,遠處的竹樓中傳來兩人交談的聲音,她抬頭看了看那棟小樓,離自己少說也有四五十米,怎麼可能聽到裡面的對話?不會是自己餓到幻聽了吧?
豎起耳朵再仔細聽,屋子裡二人的談話聲清晰無誤地傳了過來,真的能聽到啊!她手心一顫,差點沒遺落手中唯一的一顆戰利品,難不成,這離島真是一塊風水寶地,不但能讓人永保青春,還能讓耳聰目明?
「是她們說得大聲,我可沒有故意偷聽!」她在心底安慰自己,耳尖尖豎得更高了。
「少奶奶,您不該收那女娃為徒,更不該花那些心思授予她附魔之術,那樣的絕技,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娃可以學會的。」這是梅姑的聲音,想不到,她居然稱葉撫琴為少奶奶。
「梅姑多慮了,我便是認定她有那樣的能力,才讓她去學。」這是葉撫琴的聲音,此刻聽來,多了一分嚴肅,少了一絲慵懶。
「那樣的法術,學著也是凶險,再說了,這世間少有的絕技,就連少奶奶您也未曾……」
「好了,我自有分寸!」葉撫琴匆忙打斷梅姑的話,生生壓住話的後半截,隱隱地,還能感覺到她因為激動而微微起伏的氣息,她生什麼氣呢?
田詩詩特別留意到話中的「凶險」二字,她聽梅姑說得那麼嚴肅,心裡面又有點慌慌的,擔心起自己的人身安全來。
「這等絕技,若是被外人學去,於世人,於繡坊都是不利,少奶奶就甘心這麼拱手相讓?況且那女娃資質平平,她有何德何能學習這種神技。」梅姑換了一種方式繼續勸說。
聽了梅姑的話,葉撫琴「呵呵」笑了起來,笑到後面,笑聲中夾雜了一絲苦澀,「外人?梅姑,你莫要說你不懂,昨日那件衣裙,是你給她穿的吧,看得我很是驚心啊!」
「老身未曾勉強那女娃穿些什麼,一大箱子衣物就擺在她屋裡,也不知她為何就選了這一件。」梅姑的聲音很穩,淡淡的述說讓人聽不出懷疑,況且她說的的確是事實,那衣服是田詩詩自己選的。
葉撫琴也沒有纏著這個問題繼續深究,她的思緒似乎飄到很久以前,「真的太像了,勾起我不少往事。如若這破碎虛空的技能得以重現世間,也只有她能夠施展出來。」
「破碎虛空!」
這四個字重重敲打在田詩詩心上,如果她沒有理解錯的話,這應該是打開空間通道的一種技能,如果是真的話,是不是意味著她能夠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天啊,這是她多麼夢寐以求的事情!如此說來,那個技能,她還真的非學不可了!
「也許那女娃只是長得相似而已。少奶奶一定知道,早上那枚棋子,是我指示她尋到的,如今午時將近,她仍是一點收穫也無,這以物引物的能力,是我族人的專長,那女娃只怕沒有這種能力……」
梅姑似乎還在極力勸說,可田詩詩已經聽不下去了,「破碎虛空」這個消息對她的觸動太大,以致於心緒間一片繁雜,心念一亂,那千里耳一般的能力也減弱了不少,此時的她只能感覺到周圍一片「沙沙」作響的風聲,就連梅姑最後一句話也只聽了一半。
此時此刻,她心中反反覆覆的只有一句話:如果在午時之前還未找到下一枚棋子,她學習那項神技的機會就沒有了!
那枚該死的破棋究竟在哪裡?!
心裡著急,手心也不由自主地握緊,那枚白色的雲子被她緊緊握在手中,幾乎要被捏碎。
來自手心的感應,暖暖的,由弱變強,一股未知的力量蓬勃有力的跳動著,從她的皮膚滲透進她的血脈,隱隱指向某個方向。
田詩詩非常訝異自己身體的微妙變化,這種彷彿突然間生出來的第六感讓她一時間無法適從,可心底還是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她要找的東西,就在前方不遠處。
在這種感應的驅使下,她緩緩來到沙灘上的一塊岩石後方,蹲下身子,扒開夾在石頭底部的細沙,很快就從碎石沙粒中找到了一枚錢幣大小的小土塊。那長得跟土塊一般的東西表面上覆蓋著一層泥沙,撥開那層沙土以後,潔白如玉的棋子頓時顯現在她眼前。
「找到了!」她輕輕地呼喊出來,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戰利品,又看了看這塊離竹樓甚遠的巨大岩石,心中非常肯定,如果不是得到指引,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發現這個角落。
這究竟是什麼能力?
她攤開雙手,舉至眼前,看著那粘著沙土的纖纖玉指,忽然萌生出一種錯覺:眼前的那一雙手很陌生,根本就不是自己的。
「梅姑,你又錯了。」
葉撫琴輕立於窗前,冷冷地看著海灘上田詩詩的一舉一動,「她找到了我藏得最深的那粒雲子。」
葉撫琴身後,梅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很輕很輕,便是連那窗前之人也未能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