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宮 正文 七十六 話裡有話
    元宵節那日,我與商君博吃罷元宵,又在御花園中逛了一圈,這才回了朱雀宮。按照慣例,商君博仍舊是未曾再我朱雀宮中過夜。

    不過雖說是沒有過夜,我與商君博攜手司游御花園的親密模樣,到底還是讓宮裡許多人都看見了.其中妃嬪更是不計其放,只是面對同樣笑顏如花的女子,較之於我的態度,商君博便顯得太過冷漠了些。只是看一眼,說句「免禮」便拉著我走了過去。

    自然,這些妃嬪在商君博那碰了釘子,自然是將怨恨的目光轉向了我。第二日,我便聽見了玄墨說起宮裡流言四起,皆是與我有關。

    先前因了柳蓮的受寵,所以那流言幾乎已與我無關,不過一頁時間罷了,彷彿一切都又已回到了最開始的模樣。我繼續成了這宮中最受爭議之人。

    我當時只問了玄墨,最厲害的流言為何。而玄墨的回答卻是讓我哭笑不得。我雖知道這古人歷來迷信,卻不曾想我有朝一日竟會被說成鬼魅妖怪來。竟有人說我是狐狸精轉世,特來迷惑商君博,毀他江山基業的。於是,另一個稱呼自然的便被冠了上來禍水。

    面對玄墨的焦躁和怒意,我只淡然一笑,並不想去管這些事情。現下我受寵,自然會如此。有朝一日我不受寵了,這些流言便是不攻自破了。所以,我便仍舊是躲在我朱雀宮中,每日悠閒度日。

    然而不過五日過去,日子便突然不安穩起來。只因了一大早,便是有鳳鳴宮的太監來宣我,說是太后召見。

    我不得不去。雖說猜不透太后的意思,可也是無可奈何。只是心裡卻有一絲不樣預感湧上心頭,總覺著這一去,便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不僅是我如此,玄墨亦是如此。所以她死活要跟了我去。

    然那太監卻是說,太后只召見了我一人,無須帶著宮女一起去。那便自然是有伺候的宮女,不會怠慢了我。我只得無奈的將玄墨留在朱雀宮,隻身一人乘了軟轎隨著那太監去了鳳嗚宮。

    臨走之前,我忍不住時玄墨隱蔽吩咐道:「若是我有個三長兩短,那融兒與暖兒便交給你了。」我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我知太后不甚喜愛與我,而德妃如今懷孕,我便是德妃最大的敵人。於情於理她都是會幫著德妃對付我的。

    玄墨鄭重點頭,悄聲道:「若是娘娘中午仍日未曾回來,奴婢便會去找吳京。所以娘娘放心,決計不會有那最壞情況的。只是娘娘這一去,需得謹慎。太后宮裡的飲食,切勿沾染。甚至就連熏香,也盡量遠離一些。」

    我點頭,心裡微微的放下心來。有玄墨在,我還那般擔心做什麼?玄墨那般神通廣大,最後定然不會讓我孤立無援的。如她所說,再不濟也有商君博再,他是不會讓我輕易的折在太后手裡的。

    這般一想,心裡底氣頓時足了計多,心下也鎮定下來,不再那般恐慌。

    一路隨著軟轎的顛簸,我不多時便到了鳳鳴宮。

    太后斜持在一張貴妃塌上,正在閉目小憩。我上前去,離了約莫十步遠的距離便恭敬的跪下,俯身叩首:「臣妾拜見太后,願太后長樂無極。」

    太后卻並不應,甚至連眼睛都未曾睜開口一旁的宮人依舊目不斜視的繼續給她錘著腿,仿若我是不存在的空氣般。

    我只得繼續跪在地上,耐心的等著。不過時間一滴滴流逝,太后依舊無理會我的姿態,想著若是我午飯之前不回去,玄墨便會去找商君博。到時候只怕將事情鬧得越發的不可收拾來,於是我只得咬咬牙,提高了嗓音,重新磕了頭:「臣妾拜見太后,願太后長樂無極!」

    直至這般,太后這才被我驚醒一般,身子輕微的顫了顫,然後微微睜開了眼睛。見我恭敬的跪在面前,一絲笑意浮上她面頰,隨即打了個哈欠,笑道:「怎麼珍妃來了哀家都沒感覺到?看來哀家真是老了,一睡著便是什麼也不知道了。指不定哪天就這麼睡過了,再也醒不來了。」

    「太后說笑了。」我這才抬起頭來,笑吟吟對著太后奉承道:「太后看起來不過是和臣妾差不多了,哪裡就老了?太后可不能就這麼睡過去了,這後宮還得靠著太后管理呢!」

    「是嗎?」太后彷彿是真的被我的奉承話給說開心了一般,笑容頓時越發的燦爛起來。然後如此反同了我一句:「珍妃果真希望哀家一直掌管著這後宮的玉印麼?」

    我心裡狠狠一顫,卻是不敢避開她的眼睛,只坦然的回望,嘴裡道:」臣妾自然是這般希望的。若是沒了太后,後宮哪裡會如現在這般安寧樣和?」就在剛才,我分明瞧見太后眼底的意味深長與試探。所以才不敢避開,只得硬著頭皮如此說了一番。

    「呵呵。」太后掩著唇笑了起來,彷彿真是一個慈祥老人被逗樂一般。不過很快那樣和的笑聲便消失無蹤,太后將話題轉到了正題上,開門見山的對我道:「那珍妃你如此聰明,可知哀家今個獨自召見你,是何意?」

    我故作沉吟的模樣,低下頭去認真思索一番,然後搖頭,清脆道:臣妾不知,還請太后明示!」卻又不等她回答,便抬頭玩笑般問道:「可是臣妾做錯了什麼。太后要懲罰臣妾?若真是這般,還請太后手下留情,臣妾年幼,出身也是低賤,做得不好太后還請多多包涵才是。」

    這般說了一番,我才覺得心中穩定了些。我不惜自貶,為的就是讓太后接下來不好對我再做得太過分。畢竟,我先認了錯,也算是佔了理。若不是什麼天大的壞事,那便是斷然沒有理由再嚴厲處罰。

    太后自然是知道我打的是何等主意,當下呵呵一笑,打趣道:「珍妃以為哀家是吃人的怪物麼?哀家都還未曾開口,珍妃你便如此說了。即便是你真的犯下什麼天大的錯誤,哀家又豈會把你怎麼著?否則,皇上還不得管哀家發脾氣麼?」

    我這訕笑,並不再開口瓣解。太后這老狐狸,她越是和藹客氣,我便越是覺得汗毛直立。比起那日除夕宴上被商君博氣急,今日這般卻更讓我覺得可怕些。

    然而見太后還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我便開口道:「太后說笑了,若是臣妾犯錯了,太后直說便是,嚴厲處罰也是應當的。即便是皇上知曉,那也只會說太后英明。!」

    眼見著離午時越來越近,我現下是真的無心情再與太后討論下去,只想快些知道,她到底為何找我來。

    太后沉默一番,隨即看我一眼,狀似漫不經心的問起:「哀家聽說,皇上日日都去你朱雀宮?而元宵節,更是整日陪著你?」

    「是的,太后。只是皇上雖說日日都來,卻從不曾留宿過。」我實話實說,無一絲隱瞞。太后手中掌有彤史,自然對有元留宿這些事情瞭若指掌。若是我在這方面撤謊,除了觸怒與她之外,別無他用。所以,還不若來的乾脆一些。

    「若是整夜留宿,那珍妃你豈非果真成了衝冠後宮了麼?到時候,還讓那些個妃嬪做什麼去?」太后的聲音忽而變得嚴厲,緊緊的盯著我,她放緩了語氣,勸解道:「哀家是過來人,自然是明白你的心情。這女人麼,都想要男人的寵愛。這亦是無可厚非的,哀家能夠理解。只是,皇上並不是普通男人。他有一座後宮,必須得做到雨露均沾才是。否則我皇家如何能夠開技散葉?」

    直到聽了這話,我終於才明白太后的意思來。當下心中狠狠的鬆了一口氣,明白我今日是不會有什麼事情了。當下在心中冷冷一笑,隨即恭謹道:「太后。的極是,是臣妾太過自私了。日後臣妾定當注意些,不會再有這般的事情了。」

    這下,太后該滿意了罷?我都說到這份上,她若是還有什麼話要說,我亦是無可奈何。只是,看來我日後果真應該收斂些了,商君博來就來,我不該再去別的地方,好好藏在朱雀宮裡即可。若是被別人看見我們親密的模樣,側是讓人覺著我在炫耀了。想必太后亦是這個意思罷?

    抬頭覷一眼面前這個已然是徐娘半老的女人,有些不解她為何竟是無聊到拿這個說事。前幾日柳蓮受寵,也未曾見她如此過。難道,她就格外的看我不順眼麼?想到這一層,頓時心裡有些冷冷的,片刻也不想看她的嘴臉。

    「其實,皇上要去你那,也是皇上的意思,珍妃你也不必太過自責,只是多替哀家勸勸皇上,讓他也去別的宮裡多走動走動。尤其是德妃,如今她懷孕在身,皇上理應多去探望才是。珍妃,你說哀家說得對麼?」太后含笑看我,只是眼神卻是太過冰冷,閃爍著犀利的寒光。

    我只裝作沒看見,低眉順目的應了:「太后所言極是。臣妾明白了,若是今夜皇上再過來,臣妾定然會提醒皇上,去德妃姐姐那坐坐的。只如」

    我剛想說,只是皇上肯不肯聽,那便不是臣妾所能做主的。不過只開了個頭,便被太后打斷:「這哀家明白,皇上的意思豈是他人能夠左右?哀家只是要你提醒皇上罷了。皇上聰明,自然是能夠休會到這意思的。」

    「是。」我應下,然後不再開口,太后亦是,一時間氣氛便沉默下來。太后昏昏欲睡,然我卻是咬牙支撐著。只因說了半晌的話,太后卻始終未曾開口讓我起身,只是讓我那般的跪著。我知她是故意假裝忽略了,想給我個下馬威罷了。

    午時將至,最後還是我先忍耐不住,開口對太后道:「太后,臣妾不想打擾太后,可否容臣妾告退?」

    太后睜開微瞇的眼睛,其中閃過一絲精光來,看著我笑道:「怎麼,珍妃不願多陪陪我這個老太婆麼?也罷也罷,去吧。陪著我這老太婆。確實是沒什麼意思,呵呵。」

    我鬆一口氣,正要從地上爬起,卻又聽見太后開口道:「珍妃,你可去拜見過那孔太妃?不知她近來如何?」

    我一愣,不太明白為何她竟是突然問起了這個。不過仍舊只能恭謹的答了:「回太后,臣妾還未曾去過。也不知太妃娘娘近來如何。」

    「哦?」太后不置可否的哦了一聲之後,便再無動靜。我自然也不可能再說什麼,於是就這麼靜靜的退了下去。只是起身之時,才發現雙腿早已經麻了,所以踉蹌一下,險些掉下去。好在最後還是咬牙忍著那股強烈的不適,踏出了鳳鳴宮。

    一走出鳳鳴宮,這立時便手撐在襯上,皺眉等著那股磨人的麻痺之感褪去。不過就這麼一會功夫,我卻是想起

    剛才是坐著鳳鳴宮的軟轎過來的,這會子回去恐怕只能走路了。當下歎一口氣,知道我午時之前是回不去了。

    從這到我的朱雀宮,少說也有五六里路,走都要走半個時辰不止,況且我這衣服後面有極大的垂擺,若是這麼走回去,指不定要拖成什麼樣來。當下心裡便有些喪氣,對商君博有些微微的恨意。若不是他,我又何須受這些苦來著?

    其實累例是不怕,可每每這般受了氣,卻不能反擊回去,那滋味自然是難受得很。我剛才聽著太后那明裡暗裡的意思,幾乎想甩袖而去。若不是耐心好,只怕就忍耐不住了。雖說這麼些年來行為舉止已經與這些古人無異,但是或多或少仍舊是保留著前世的脾氣秉性,以及那股子自尊自傲來。潛意識中,仍舊是無什麼尊卓觀念的。

    待到腳上利索了,我只能歎一口氣,提起裙擺便慢慢的朝回走去。只是我怕玄墨果真去尋了商君博,想了想還是繞到了去乾坤宮的路上,尋思著半路攔裁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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