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請等一下！」
宣冬兒轉過頭，晶眸詫異。
童靈瞬間扯起一抹淡雅的微笑，雙手輕拍，隨著啪啪兩聲脆響的落下，一個翠衫女子，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
「奴婢參見王妃！參見童靈姐姐！」
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宣冬兒滿臉不悅，斜瞥了一眼童靈，沉聲說道：「起來吧！」
「啟稟王妃，奴婢已經按照童靈姐姐的吩咐，告知雲夫人，您晚上色＊誘王爺，雲夫人聽後果真大發雷霆，並聽從奴婢的建議假裝生病請王爺去『雲軒閣』過夜，奴婢已經點上了『九夜香』其他一切準備就緒，只等待王妃和童靈姐姐的下步指示！」綠衣婢女畢恭畢敬的匯報著。
童靈轉過身用眼神詢問宣冬兒，得到宣冬兒的首肯後，童靈悅耳的聲音脫口而出。「嗯，做的好！你把這個放到雲夫人的房間，藏的越隱秘越好！」說著，童靈將宣冬兒剛剛毀壞的仿製『短笛』遞給綠衣婢女。
綠衣婢女雙手接過童靈手中的東西，規規矩矩的退了出去。
待綠衣婢女關好房門，宣冬兒迅速轉過頭，揚起眉梢，凌厲的望著眼前的童靈，水眸中，不帶絲毫溫度。
「為什麼要暴露自己？為什麼要親自出馬？我不認為這件事一定要親力親為！」
「小姐放心，」童靈狡黠一笑，「這件事不會有任何後患，奴婢向您保證。」
凝神看了童靈一眼，宣冬兒語氣很平靜：「你要——殺人滅口？」
童靈笑而不語，斜斜靠在雕花檀窗前，將束起窗簾的流蘇扯在手中隨意把玩，神情漠然而得意。
宣冬兒冷笑一聲，一揮袖，流蘇突然在童靈手中化為齏粉，手中乍空的童靈愕然抬頭，看見對面，自己小姐正一臉譏誚的看著她。
「童靈，你真可悲。」
看著剛才還漠然的丫鬟瞪大的雙眼，宣冬兒一笑，「覺得主宰她人生命，很痛快，是麼？她在你眼裡，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棋子，棋子用完了，自然要丟棄，是麼？」
她上前，兩指捏起童靈下巴，微笑著端詳著她年輕水嫩的容顏，輕輕道：「身為棋子是悲哀的，我真為你感到慶幸，你不是一枚棋子，永遠不會遭受這樣的命運。」
不去看童靈霍然變色的表情，她淡淡道：「你對敵人狠，我不介意，本來對敵之時，無謂的憐憫就是殺身之禍，但對無辜的人痛下殺手，行事太過陰毒，你小心，將來自己遭報。」
笑了笑，她懶散的往椅子上一靠，不急不忙的為自己倒了杯茶，「當然，我想我也許是多慮了，你又不是棋子，你這麼伶俐聰明，自然不會和剛才那束流蘇一樣，轉眼消失無蹤的。」
神色一變再變，童靈的手指，緊緊扣在窗欞之上，半晌深吸一口氣，道：「雲夫人是丞相府放在烈王府的內應，這個婢女都不知為雲夫人做了多少壞事，殺她，也是替其他被害的人報仇。況且太傅大人已經下令殺，童靈只是按照指令辦事而已！」
她說得又急又快，語氣極沖，也不知是恢復了本性，還是被宣冬兒暗含譏刺的「棋子」給刺激到了，原本平靜漠然的神色早已蕩然無存。
宣冬兒盯著她，深深的舒了一口氣，「你終於肯說出，你是爹的人了！」
「小姐難道不知道？」童靈冷笑，「就算小姐你不知道吧！不過童靈可是知道，自從跟著您那天起，您沒真正信任過童靈。但是童靈慶幸的是，小姐十分愛護童靈，對童靈視如姐妹，這是童靈莫大的福氣。」
「所以，」她突然有些悲憤的跨前一步，迎上宣冬兒冷靜的目光，「童靈從未負過小姐！太傅大人是童靈的主子，小姐是童靈的姐妹。童靈從來都沒有說過小姐的半句不是，無論是對任何人！然而，誰肯相信童靈，相信一個內應呢？」
她放低聲音，有些失神的喃喃道：「真的很羨慕春喜和周媽，她們可以一心一意的為小姐辦事，全心全意的為小姐生，為小姐死，無論有什麼想法，有什麼委屈，都可以把小姐這裡當做最後的避風港，但我呢……」
她捂著臉，終於承受不住內心惶懼，開始低泣，「……我沒辦法，我的一家十三條人命，那血海深仇是我活下去的唯一使命，我知道我卑鄙，可我卻不能不借刀殺人，藉著小姐的刀，毀我至恨的仇人！！！」
撲通一聲跪伏在地，童靈的淚水，大滴大滴的泉湧而出，瞬間濕了地面的錦毯。
深深歎口氣，宣冬兒緩緩道：「先起來吧。」
童靈跪伏不動，宣冬兒俯身，輕輕拍了拍她瘦削的肩，道：「童靈，這些年，你背負著這些過往，一定過得很苦很隱忍吧？」
溫暖而貼心的言語如暖陽，剎那化了傷痕纍纍內心中長久的冰封，童靈為這從沒能得到過的一語關切而渾身一顫，壓抑了很久的傷慟立刻如洪水奔湧而出。
她跪著上前，抱住冬兒的腿，眼淚打濕了她的衣裙下擺。
輕輕撫著她的頭髮，宣冬兒看著跟隨自己多年的婢女，神色憐憫的道：「你怎麼知道就不能將我當做避風的港灣？幾年相伴，朝夕相處的情誼，難道都是假的？我知道你的身不由己，我也知道爹爹的狼子野心，只是，你不明白，歷史行進，自有其規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個亙古不變的道理也無法改變，天下勢力，終究要重新洗牌，非一個人的努力可以挽回，所以，我們何不為自己多謀點兒福利，為自己多留條後路呢？」
童靈抬起頭，飽含淚水的眼睛半懂不懂的看著宣冬兒，宣冬兒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容，「我承認，我一直在破壞爹爹的勢力，這是為了讓風嵐更加安全，也讓整個宣家更安全。」
她取出一方手帕，給童靈擦乾眼淚，輕輕道：「九州之鼎，天下有為之人共爭之，但是，這些配問鼎天下的人當中，不會有爹爹，這江山，只會在我們的皇帝和澹台澤俊之間角逐，爹爹野心再大，也注定是黃粱一夢，童靈，你若堅持跟著他趟這混水，將來你的下場，也就是一個棋子，看在這麼多年的相處份上，我給你選擇，如果你選擇了我，你的仇，我來報！如果你選擇了爹爹，今天的一切就當沒發生過，我們仍然是往日如常的主僕，你繼續為爹爹通風報信，我繼續將我的『丑顏』進行到底！」
一口氣說完一直想對童靈交心的話語，宣冬兒便坐到一邊，不去看跪在地上的童靈滿臉的茫然和濃濃的掙扎。
關係生死，關係命運，由她自己選擇吧。
日影一格一格的移過碧紗窗，屋內的景物由清晰而漸漸朦朧，遠處傳來飛鳥掠翅的聲音，翅尖上帶著夕陽金黃的光影低低飛過——已是黃昏了。
跪了三個時辰的童靈，終於揚起了頭。
她滿臉的迷茫，已經在漫長的思索和抉擇中漸漸散去，看向宣冬兒的美眸中滿是堅定。
「從今天開始，童靈就是小姐的人，童靈不會再監視小姐，只有全心全意的為小姐辦事！」
童靈鏗鏘有力的聲音，令宣冬兒目光一亮。滿意的點點頭，她雙手扶起跪在地上的童靈，輕聲說道：「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我們一個一個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