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琉璃選的是一條足有十幾米寬的河,並不深,即使是河中央,水深也只沒過了成年人的腰部,而且水流平緩,是個非常適合泡水的地方。
風無意好奇地看著所謂的「泉靈」,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神秘,托在琉璃手上,不過是一團白瑩瑩的光團,神秘也看不清。然而,體內卻似乎有什麼東西,隱隱地躁動著,似乎在回應光團的「召喚」。
琉璃一鬆手,泉靈如同一點螢火蟲似的,晃晃悠悠地飄到河心,緩緩下沉,就在沒入河水的一剎那,整個河面微微一震,閃過白色的光芒,隨即便再無異樣。
「就這樣?」風無意疑惑道。
「這樣就可以了。」琉璃點頭道,「那麼,我就到前面警戒,以免營中有人過來尋找。」
「畢竟這裡更靠近草原人的地盤,自己小心。」風無意叮囑道。
「少主放心。」琉璃一笑,身形一晃,紅光閃過,頓時消失在遠方。
「事不宜遲,我們開始吧!」風無意轉過頭道,「我要如何做?」
「過來。」蕭子墨牽了她的手,一步步淌入河中,一直來到河心處。
河水很平緩,即便在河中間,也能輕易站穩,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映著一彎細細的眉月,空氣中一片靜謐,只聽到水生和幾聲低微的蟲鳴。
初春的夜裡,河水本應還是寒冷刺骨的,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泉靈的關係,他們感到的卻是微微的暖意。
「無意,閉上眼睛。」蕭子墨沉聲道。
「嗯。」風無意應了一聲,安靜地閉上眼睛。
蕭子墨凝視著她,明明是和那位封家小姐一摸一樣的容顏,可是,屬於「風無意」的獨特氣質,無論如何都不會混淆。他是不明白赫連曜怎麼可以有眼無珠到這種程度?
一陣風吹過,揚起的絲糾結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辨不清楚。
「無意……」蕭子墨伸臂將面前的人摟進懷裡,隔了一會兒,終於低聲念動咒語,「……以血為引,以魂為憑,締結契約,生生世世,不離不棄,同心同命……」
風無意渾身一震,突然,眉心的印記處一片火熱,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隨著蕭子墨吐出最後一個字,猛然間,無數的思緒和情感湧入腦海,悲傷的甜蜜的酸澀的感動的……不過最後儘是一種滿滿的……幸福。
她不禁想大笑,幸福?從來不懂得什麼是幸福的人,卻在懂得之前,先一步體會到了幸福的滋味。
原來,只要這樣就好了嗎?自己心底的渴求,就只有這麼簡單?
有一個人,不論悲傷和歡笑,坎坷與坦途,一路相扶相伴,交付的是信任,收穫的是真心。
絲絲縷縷淡淡的金光圍繞在兩人周圍,紛紛舞舞,最後一點點沒入體內。
風無意可以感受到每一絲力量在經脈中流動的感覺,相比起一次進入墨清池,強行擴展經脈的痛苦,這一回救溫柔到了極點。
由於力量的源點,魔核破碎,靈氣也好,逐漸開始順著一種玄奧的軌跡,自地在體內流動起來,隨後,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慢慢融合在了一起。風無意不知道她現在的力量已經算是什麼,不是魔氣,可也不是靈氣,在屬性上,似乎更接近於契約帶來的火之天賦。隨著流動周天的形成,氣息也緩了下來,慢慢地,最後全部回到了另一個源點——眉心。
睜開眼睛,雖然還是黑夜,但視界卻是清晰無比。
草木的搖動,夜蟲的跳躍,甚至一絲風的流動,一縷月光的流轉,在她眼裡都像是在播放慢鏡頭電影似的,每一個細節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感覺如何?」蕭子墨放開她,卻沒有解開兩人混在一起的頭。
「沒有比現在更好的了。」風無意舉起自己的手,用力一握。無盡的力量,比起之前,更加強大力量不知道多少倍!相信如果是現在,就算被封在天棄之島的火山內,她也有把握毫無傷地帶著蕭子墨闖出來,空間裂縫……要是當初就有如今的能力,她也不需要被煙月魔鏡吞噬心神了。
「一得一失,一飲一啄,都是天意注定,絲毫強求不得。」蕭子墨淡淡地一笑道,「其實這些本來已經是蘊藏在你體內的力量,泉靈和契約只是將之完全誘出來,使之變成你自己的而已。你也見過滄浪劍解放時的威力,與之齊名的魔器又豈會差?你完全融合了煙月魔鏡的力量,換句話說,你本身就已經具備了滄浪劍匹敵的力量。」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風無意不禁苦笑。很多事,是事後才知道害怕的。然而……即便讓她再選擇一次,她還是會使用煙月魔鏡。
「上去吧。」蕭子墨道,「琉璃帶出來的泉靈不多,在流動的大河中並不能留存多久。」
「嗯。」風無意點點頭,一個轉身,忽然間,頭皮似是被什麼拉扯住了,猛地一痛。一低頭,卻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兩人的絲都混結在了一起,糾纏得難分難捨。
「大概是剛才的風。」蕭子墨坦然自若地伸手,一縷縷地挑開絲,絲毫沒有再弄痛她。
「謝謝。」風無意忽然覺得喉嚨有些干,胸口也一陣陣心慌。
似乎,曾經也有過類似的場景,逆水寒潭,墨清池……
「你怎麼了?」蕭子墨有些驚訝地抬手碰了碰她的額頭,「好燙!」
「我沒事!」風無意答得又急又快,也顧不得別的,扭頭就走。
一個人留在水中的蕭子墨望著她有些倉皇的背影,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迎著風,濕透的衣衫上也透進來一股寒氣,然而,懷中卻絲毫不覺得寒冷。
風無意,她並不是完全不懂的。或許……只是她自以為不懂罷了。
而感情,這種東西,從來不需要教導,那是人類的天賦與本能,只要還擁有一顆人類的心,就會擁有。風無意,只是隱藏得太深,所以需要有一個人,耐心地引導而已。
「你還在那裡幹什麼?」上了岸的風無意一回頭,忍不住道。
「來了。」蕭子墨一笑,慢慢地涉水上岸。
「真麻煩。」風無意甩甩濕透的衣服,很快地已經調整好心情,至少從表面上看來,和平常沒有任何區別。
「交給我。」蕭子墨伸出手,一片淡淡的紅霞從他的掌心冒出來,頓時,深夜的寒意一下子被驅散,周圍的空氣暖洋洋的,似乎被暖氣包圍的感覺。
「這個是?」風無意一皺眉,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那些紅霞,遲疑道,「火?」
「不錯。」蕭子墨點了點頭,「我把火焰極度稀釋了,雖然無法傷敵,不過……有些時候也是挺有用的,不是嗎?」
風無意一滯,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好吧,至少,用來烘衣服的效率,比烘乾機還顯著得多!
沒一會兒工夫,身上的衣服就乾透了,而且因為火焰炙烤的緣故,還帶著暖暖的餘溫,就像是在太陽光下面曬過似的,很舒服。
「回去把,琉璃該等急了。」風無意道。
「等一等。」蕭子墨卻道,「若是有事,琉璃會跟你聯絡的,陪我看一會兒星辰的軌跡吧,這裡的視野比軍營裡好得多。」
風無意愣了愣,但也沒有拒絕,隨著他一起在河岸邊的高地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蕭子墨手一指,淡紅色的霧氣噴湧而出,環繞在周圍,頓時屏蔽了寒冷。
風無意想說不冷,但一偏頭,看到他的側臉,只是張了張嘴唇,吐出的話卻道:「你沒事了?」
「嗯,契約的躁動已經平復了。」蕭子墨一手按上了胸口,微微一笑,「幸虧有你在。」
「我什麼都沒有做。」風無意奇道。
「不,你的契約印記在引導,我才能引泉靈的力量為己用……你不明白不要緊。」蕭子墨道,「我的力量已經完全復原了,甚至比去天棄之島之前還要好,幾次耗盡力量,再重新恢復,使得一直以來修煉的瓶頸被打破了,如果是現在,即使是空間裂縫,我也能用血契結界護住我們不受傷害,要是當初……」
「你自己說過的,有失才有得,這樣的結果並不壞。」風無意說著,頓了頓,又繼續道,「你似乎早就知道墨清池能夠治療你的身體?為什麼不早說?即使沒有時間回去璇璣石府——你明明知道琉璃可以帶出泉靈。」
「萬物有靈,墨清池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尤其兩把封印的鑰匙中,一把還在我這裡,我沒有想過琉璃是如何把泉靈帶出來的。」蕭子墨道。
「所以你那時才表現得如此驚訝?」風無意想起當時他的表情,的確是一種震驚。
「四年了,琉璃……成長了,而且使一個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高度……」蕭子墨說著,忽然臉色一變,猛地站了起來。
「怎麼了?」風無意莫名其妙地跟著站起來。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是一片廣闊的星空。
她不是占星師,看不懂那些星星所代表的含義,也不明白蕭子墨究竟現了什麼,才會如此鄭重。
「遺失大陸的軌跡……」許久,蕭子墨幾乎是呻吟著道。
「這麼快?」風無意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
就在他們還沒有做好準備的時候,戰爭,就要開始了嗎?
「星臣的軌跡已經出現了,恐怕不出一月,遺失大陸就要歸來了。」蕭子墨握緊了拳頭,一臉的沉重,又回頭道,「我們沒有時間了,無意,通知琉璃,讓她轉告赫連曜,我們現在立刻去見賽藍!」
「好。」風無意取出玉石,輸入一道意念,知會了琉璃。
隔了一會兒,玉石又閃了閃。
「琉璃會讓雲澈帶著皇九黎過來找我們,希望不會惹出麻煩。」風無意有些擔憂地道。
原本是因為設計璇璣石府的隱秘,所以她將雲澈和皇九黎都留在了營中,只有碧靈還爬在她手腕上充當玉鐲,可如今她卻又一絲後悔。雲澈做事毛毛躁躁也就算了,大不了捅點不大不小的婁子,就憑他,恐怕還惹不出大麻煩來。可是皇九黎不同,就算沒有肉體,只剩下一抹殘魂被封印在桃木人偶中,他也是魔界的七大魔君之一,雲澈和他一起……但願是她想多了吧!
「怎麼?」見她緊鎖著眉,蕭子墨忍不住問了一句。
「沒事,走吧!」風無意甩甩頭,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反正她現在擔心再多也沒有用,順其自然吧,有主僕契約在,至少目前,皇九黎也無法正面對她怎麼樣。
兩人認準了方向,一個用上輕功,一個給自己加持了輕身的術力,彷彿兩道輕煙一般,渾不受力,輕巧地飄過大草原,迅接近了草原族兵的營地。
原本琉璃選擇投放靈泉的地方就離他們的營地不遠,疾奔之下,不到一刻鐘,就能搖搖看見閃耀的燈火。
蕭子墨觀察了一陣,立即現這營帳扎得極有法度,雖然還比不上訓練有素的梵天士兵,但也外鬆內緊,井井有條,對於一個打仗只知道一擁而上,紮營只會聚堆做飯的化外名族來說,已經是相當的不容易。
「如果這座營盤是出自賽藍之手,那這個人倒是不簡單。」風無意也讚歎道。她是特工,也算是軍隊出身,雖然現代以及各很久沒有進行過大規模的軍事作戰,但是這些軍事素養,她也是受過培訓的,知道的可一點也不比蕭子墨少。要知道,古人的戰爭藝術,即使是到了現代,也是被一大批軍事家追捧的。
「四年之前,璇璣石府對於賽藍這個人的描述只有寥寥幾筆,沒想到四年時間,就讓他成長到這個地步了。」蕭子墨道。
「至少對於我們即將面對的敵人而言,他越強大越好,不是嗎?」風無意一挑眉。
身邊的蕭子墨卻沒有回答,反而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風無意一愣,反悔他身邊,正想問什麼,忽然間,心中湧起一股很怪異的感覺,不假思索的,滄浪匕已落入掌心。這時候她格外慶幸,如今的他們都恢復了力量,就算遇上什麼,也足有一戰之力。
「有什麼東西,在靠近。」蕭子墨低聲道。
「真是沒玩沒了。」風無意有些頭疼地揉揉自己的太陽穴,剛開口,一陣細碎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像是……什麼東西從草木上拖過出的響聲。
空氣中還帶著夜露的潤澤,只是風中送來微微的腥膻味。
兩人緊張地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開始只是正前方,然後慢慢擴散到四面。
終於,不遠處的一片草叢劇烈的都動起來。
這是……他們看著面前的景象,不禁頭皮麻。
一條蛇也許可以嚇到很多人,但也有不少人敢抓著玩,可是……如果是無數條蛇呢?
現在風無意無比慶幸,他們所在的地方時草原,雖然草木茂盛,但也足以避免了蛇群通過樹枝火其他障礙從頭頂上襲擊的可能性。
「這該死的,哪裡來的這麼多蛇?」風無意一聲低咒。
「你看!」蕭子墨忽然一指前方。
風無意定睛看去,只見草原族兵的營帳裡,剛剛還井然有序的火把,突然間變得雜亂起來,營盤裡的人聲、馬嘶聲,甚至順著風,一直飄到這邊。
「難道,那邊也在遭受蛇群的襲擊?」風無意變色道。
「恐怕是的。」蕭子墨冷靜地道,「草原上有蛇不奇怪,可是能將如此多的蛇群聚集到一起,背後定然有人操縱。」
「小心!」風無意急促的聲音在後響起,隨即一道凌厲的勁風擦著他的耳朵劃過,將一條飛撲過來的蛇斬成兩段。
斷成兩截的蛇在地上扭了扭才死去,五彩斑斕的蛇宣告了這分明是一條劇毒的蛇。
「真是再糟糕沒有了。」蕭子墨與她背靠背而站,手一揮,在面前豎起了一面金色的牆,飛撲上來的蛇群撞在牆上,立即被反彈回去。
「結界不行嗎?」風無意皺眉道。
「姐姐師用來防禦能量的侵害的,即便是火山岩漿,那也是火的能量,可是它們……」蕭子墨望著蛇群苦笑,「就像結界無法阻擋氣流一樣,蛇群是生靈,本身並不帶殺意。如果要使用那種能將一切隔絕在外的高級結界,那太耗精力了,面對這些無窮無盡的攻擊,一味的防禦並不是好主意。」
風無意歎氣,從空間中抓出大包的雄黃粉撒向四周。幸好她承諾過煙月魔鏡那裡繼承的自成空間的能力並沒有消失,而雖然經歷了幾場戰鬥,但在傲萊仙島上準備的東西還在,其中就有雄黃粉。
蛇群果然畏懼雄黃的氣味,但也不甘心就此散去,密密麻麻地把兩人所在的一小片空地包圍了起來。
「怎麼辦?」風無意頭也不回地問道。雖然雄黃粉有效,但蛇群不退去,也不能就這麼僵持著,誰也不知道賽藍那邊究竟生了什麼,他們必須盡快趕過去才好。
「蛇類都怕火,燒吧。」蕭子墨道。
「燒得盡嗎?」風無意一臉的凝重,「現在蛇群被雄黃阻擋,一放火,就連我們自己的保護屏障都燒掉了。」
蕭子墨沉默下來,的確,蛇太多了,看上去花花綠綠的一片,明擺著都是有劇毒的,要是被咬上一口,後果不堪設想。
「嗚~~」僵持中,遠遠的傳來一陣尖銳的笛聲。
蛇群開始有些暴動起來,不斷地試探著衝向雄黃布成的圈子。
不好!風無意勃然變色,因為並沒有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當時蕭子墨準備了雄黃也只是備用,數量並不多,若是蛇群瘋似得一擁而上可糟了。
「蛇群果然是被人驅使的!」蕭子墨沉聲道,「恐怕那笛聲就是催促攻擊的信號。」
眼看包圍圈已經縮小了一圈,風無意情急之下,正要像蕭子墨說的那樣防火,卻聽而變響起一縷清亮的笛聲。猛一回頭,只見蕭子墨拿了一支短笛,湊在唇邊吹奏著。他自然不懂什麼御蛇之術,只是隨便挑了曲子,笛音頓時蓋過遠處詭異的曲調。
蛇群的動作果然停了下來,有些還開始後退,顯然是迷糊了。
就在風無意稍稍鬆了口氣的事後哦,遠處的笛音忽然停下,隨即是醫生尖銳的幾乎要刺穿腦膜的厲響。
「卡嚓!」蕭子墨手裡的短笛竟然裂開了。
「嘶——」被那尖銳聲音刺激了的蛇群一陣痛苦地翻滾,立即不顧面前的雄黃,不要命地衝過來。
「小心!」蕭子墨一聲急呼,這時候也顧不得許多了,早已準備好的火焰扔出去,將蛇群籠入一片火海中。
風無意拿著滄浪匕,守在他身邊,不時地有一兩條穿過火網的毒蛇,也被她手起刀落,一揮兩段。
「轟隆~」就在這時,天空中突然打了個響雷,瞬息之間,原本晴朗的夜空風雲變色,幾乎是下一刻,暴雨傾盆而下。
「tmd我咒你個死老天!」風無意毫無風度地罵了一句,但也覺得不可思議,他們這裡放火,那邊就立即下雨?這也未免太巧合得過頭了吧!雖然蕭子墨的火焰不時凡火,並不會被雨水澆滅,但火屬性天生就被水克,在暴雨的洗禮下,火海頓時暗淡許多,撲過來的蛇也更多了,幾乎讓她疲於奔命。更要命的是,由於暴雨的關係,遠處軍營裡的火光一下子全部熄滅,耳邊也只能聽到狂風暴雨的聲音,更不能判斷那邊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她現在是深刻理解,什麼叫蟻多咬象了,明明是些普通的蛇類,偏偏就把兩個高手折騰得毫無脾氣……
遠處又開始響起笛音,似乎風雨也無法打散這詭異的聲音。
還來、蕭子墨喘了口氣,不由得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腦袋一陣陣暈眩感傳來,分明是精神力透支的後果。
然而……還不行……他用力搖晃著腦袋,讓自己更清醒些。
如果沒有火海的阻擋,蛇群一擁而上,他們鐵定玩完!
拜託……再堅持一會兒……
「子墨,交換,讓我來,你休息一下。」風無意說著,一匕繪開幾條蛇,一面釋放出天賦火焰,接替了子墨的位置。
蕭子墨微微喘著氣,一面掏出幾張符紙,召喚出使役,擋開漏網的毒蛇。
風無意見狀倒是愣了愣,奇道:「子墨,毒蛇不會飛,為什麼不召喚紫無帶我們離開?」
「我不認為現在上天是一個好主意。」蕭子墨苦笑道。
風無意眼神一沉,側耳細聽,果然現半空中除了風雨聲,還夾雜著一種細細的「嗡嗡」之聲,不仔細查探還真覺不了。那樣的聲音,應該是無數細小的蜂類聚集而成的,而從地上的蛇群來看,那些蜂……不用想也是有毒的。此刻天色昏暗,暴雨更加迷了視線,天空比起地面,恐怕更不安全。
「而且這場雨,很不對勁。」蕭子墨繼續道,「我對天象之學很有自信,今夜的天氣,無論如何不該有這樣的暴雨,有人在背後搞鬼。」
「人為的降雨?」風無意腦中頓時掠過一個銀的身影。
自從他們走出蒼茫關以來,身後便處處有他的影子,如同附骨之蛆,揮之不去。
「縱然是天賦的能力,可是……至少璇璣石府的歷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蕭子墨道。
「這些以後再說,重要的是先解決眼前的困境。」風無意沉聲道,「子墨,我有一個辦法,或許有效,但是需要你在這期間,暫時擋住所有的攻擊,包括天空。」
「好,給我一點時間。」蕭子墨沒沒有問她是什麼辦法,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雙手結印,嘴裡開始念起誰也聽不懂的咒語。
風無意挑了挑眉,有些驚訝。平時裡見蕭子墨使用術力都是隨手出,最多配上幾個手勢和簡短的咒語,如此繁瑣的咒語,還真是一次看到,而且那明顯不是人類的語言,雖然聽不懂,但是抑揚頓挫,彷彿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引動她心底的共鳴,十分悅耳。
慢慢地,圍繞著他們周圍,逐漸形成了一層金紅色的護罩,流光溢彩,別說是前仆後繼的毒蛇,就連暴雨也被屏蔽在外。風無意甚至可以感覺到,護罩內,連空氣的流動都是靜止的!
「這是血契結界的絕對防禦。」蕭子墨冷然道,「我現在的力量,大約可以維持結界一刻鐘左右,但這期間,我無法幫你什麼。」
「一刻鐘,足夠了。」風無意點點頭,手腕一轉,滄浪匕已經收了回去。
雙手在虛空中一劃,空間忽然裂開一條縫隙,從中傳出巨大的吸力,蛇群,雨水,以及密密麻麻指甲蓋大小的褐色蜂蟲都如飛蛾撲火般,向著裂縫內撲過去。
「煙月魔鏡的自稱空間?」蕭子墨訝然道。
「正好試驗一下,空間裡能否儲存活物。」風無意道。
蕭子墨沒有應聲,只專心地維持著結界,以免被吸過來的毒蛇不小心咬上一口。
蛇群和蜂群雖然多,但也禁受不起巨大的黑洞如此吸法,不到一刻鐘,就吸收得乾乾淨淨,連屍體都沒剩下。
就在同一時刻,暴風雨也一下子停住,片刻間雲散月明,天朗風清,就像突然降雨一樣,毫無預兆。
蕭子墨慢慢散去了結界,微微皺眉。
若非他們身上染了一些蛇血,空氣中殘留著暴雨沒有洗刷乾淨的腥膻味,剛才經歷的一切,就好像做夢一樣。
「趕緊去軍營。」風無意回頭道。
蕭子墨彈頭,兩人立即繼續趕路,由於背後那只魔手的存在,他們依然不敢在這樣危機四伏的夜色裡飛行,幸好路程不遠,一陣疾奔之後也到達了目的地。
因為暴雨停息,營中又稀稀落落地亮起了不少燈火,好或許是剛才風無意的那一手震住了背後的人,笛音再也沒有出現,失去了控制的蛇群很快地就被那些草原男兒轟散。
兩人到達營門的時候,士卒們已經開始打掃戰場,到處是血肉模糊的蛇屍,偶爾也可以見到幾具全身黑的人類屍體,但更多的是被劇毒蛇咬在了手腳的位置,為了防止毒性擴散,直接割去自己大塊皮肉,甚至將肢體砍下的傷兵。
見到他們,賽藍也顯得十分疲憊,一頭長亂糟糟的,衣甲也坡了幾處,顯然,被蛇群騷擾一陣,簡直比白日裡和梵天一戰狼狽多了!
帥張中桌椅翻倒,到處都是被砍斷的毒蛇屍體,蛇血四濺,臭氣熏天。
「抱歉,讓兩位看笑話了。」賽藍倒是爽朗地笑笑,摸摸鼻子,乾脆和手下招呼了一聲,帶他們出了營帳,找了一處乾淨的草坡席地坐下來。
「營中損失可大?」風無意問道。
「還好。」賽藍苦笑了一下,望望他們的模樣,又有些疑惑地道,「難道梵天軍那邊也遭遇到了同樣的狀況?」
「梵天那邊如何我們還不清楚。」風無意搖了搖頭道,「我們是在來這裡的途中遇襲的,無數的毒蛇,還有毒蜂,匆匆解決了麻煩就立刻過來了。」
賽藍聞言,眼中卻不禁露出一絲訝色。他也沒想到,一個女子,一個文弱書生,竟然能在那樣鋪天蓋地的蛇蟲攻擊下,毫無損?雖然昨日白天有見過風無意的血腥殺戮,但瘋的毒蛇和士兵可不一樣,不是個人武功夠好就能對付的。何況刺客的風無意神志清醒,也未必有那天表現出來的那種實力。看來,要對他們重新估計了呢!
「族長久居草原,可知以前是否生過這種情況?」蕭子墨試探著問道。
「怎麼可能!」賽藍無奈地笑笑道,「草原上蛇蟲是不少,但從不會如此大規模的集結,還主動襲擊人類聚居的地方。再說,現在才是初春,毒蛇才剛剛從冬眠中醒來,並沒有太強的攻擊性。」
「那麼,族長也是認為,背後有人指使了?」風無意挑眉道。
「能夠驅使如此規模的蛇蟲,不是簡單的人物。」賽藍道。
風無意和蕭子墨對望了一眼,沒有說出那場詭異的暴雨也是那人的傑作。
「不過,兩位剛才說,是在來這裡的途中遇襲?這半夜?」賽藍又疑惑地道。
「不錯。」風無意道,「原本我們是打算天亮來拜訪的,不過今晚出了點特殊狀況。」
「哦?」賽藍感興趣地挑挑眉毛。
「不知道賽藍族長可認得他是誰?」風無意指了指身邊的蕭子墨。
「梵天曾經的國師,蕭子墨。」賽藍故意加重了「曾經」兩個字的音。
「我想,在赫連陛下正式公告天下解除我的職位之前,『現在』的我依然是梵天的國師。」蕭子墨淡淡地道。
「我想,兩位不是代表梵天來與我談判的吧?」賽藍笑了起來,但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
「或許我應該像一個謀士最喜歡做的那樣,說一句:我是為救族長而來?」蕭子墨難得地說了句玩笑話。
「嗯?」賽藍愣了愣,隨即出一陣大笑,半晌才道,「我原本以為梵天一占星師定然是個道貌岸然,滿口仁義道德的江湖術士,你倒是有幾分意思!」
「族長不信神鬼之說?」蕭子墨道。
「是不信,因為——從來沒有遇見過!」賽藍乾脆地道。
聽到他這個不信的理由,兩人不僅互望了一眼,失笑起來。這只草原之鷹,還真是個很開愛的人!
蕭子墨也不說話,一揮手,呼嘯而出的火焰便如同豢養的寵物一般,聽話地在他手裡變換著各種形狀。
「火!原來你們是這樣驅走了蛇群。」賽藍恍然大悟道。
蕭子墨沒料到他一個注意到的竟然是這個問題,也懶得辯解,只道:「火,是我們的特殊力量,族長可以想像一下,如果這種能力被我應用在戰爭中會如何?」
賽連聞言,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沒錯,草原上兵馬不多,裝備落後,與梵天相比,唯一的優勢就是草原男兒個個自幼在馬上生活,騎兵來去如風,犀利無匹。可是,所有的馬匹都是怕火的!要是戰場人來這麼一手,尤其是有心算無心,只怕但是蕭子墨一個人,就足以決定一場戰爭的勝敗!
「如果,擁有這種能力的不是我一個人,而是敵軍全體?」蕭子墨又拋出一句更讓人震驚的話。
「國師大人莫不是在說笑話吧!」賽藍強笑道,「璇璣石府的傳承之人,或許會有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秘術存在,但是梵天的全體將士……」
「我以為……」蕭子墨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賽藍族長應該明白了,我指的,不是梵天。」
「不是梵天?」賽藍一怔,半晌才道,「預言……莫非是真的?」
「真的假的,也不過是一個月就能見分曉的事了。」蕭子墨抬起了頭,望著星空道。
「雖然歷史上從來沒有記載,但是草原上,千年以來也一直流傳著一些秘密,雖然只是一鱗半爪的歷史殘篇,但也不難從中推測出一些什麼。原來……已經一千年了嗎?」賽藍不知道是在對他們訴說,還是純粹地只是自己感歎。
「我們這次來,是希望族長和梵天彼此罷戰的。」風無意這才開口道,「更強大的敵人就在眼前,而我們,已經沒有繼續內耗的時間和資本了。」
「赫連曜同意了?」賽藍道。
「是的。」蕭子墨想了想,又道,「昨晚,梵天軍營裡也生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事。」
「哦?」賽藍立即想起了剛才的蛇蟲突襲。
蕭子墨簡略地講述了一遍亡靈士兵的事。
「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一下那位主使者,只用蛇蟲來騷擾我們?」賽藍不禁苦笑起來,「要知道,草原部族逐水草而生,真正的靠天吃飯,我個人不信鬼神,不代表手下人都不信,要是出現那種情況,恐怕軍心都會渙散的。」
「亡靈法術的事條件也很苛刻,至少短期之內,不會再有二次。」蕭子墨道。
「好吧……你們的意思我是明白了。」賽藍又道,「不過,你們就這麼確定,我會同意合作?要知道,我們可不像梵天那樣有城市的拖累,整個部落都可以隨便移動,為什麼非要和那麼詭異的敵人拚命不可?」
「因為你們別無選擇。」風無意卻勾起了唇角,「不要懷疑子墨的占星術,一道戰線便是蒼茫關,所以……要先要和他們對上的,不是梵天,是你們。對於一群以奪取土地為目的的敵人,尼恩還想逃避戰的話,除非是讓出整個草原。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一旦你們選擇避戰,梵天的軍隊會立即撤回內地,以三關為依托,將敵人阻擋在草原之上,當然……那個時候,沒有人會接納你們,你們會夾在異族和梵天的戰場中間,結果如何,相信不用我提醒。」
「風小姐,你這是威脅。」賽藍微笑著盯著她。
「算是吧。」風無意坦然地點點頭,「雖然讓出草原的後果是讓那些異族得到了休養生息的物資,將戰爭拉成持久戰,但是……請相信,這是我們能做出的最好選擇。」
「我想,我需要和赫連曜坐下來談一談。」賽藍沉默了一下才道。
「我可以安排。」蕭子墨點頭答應下來。的確,若是正式合作,必須安排赫連曜和賽藍談,畢竟他們才是軍隊的直接領導者。
「營中應該已經收拾完畢了,兩位也勞累了一晚,不如隨我一同回去,換身衣服,再嘗嘗我們草原上特有的馬奶酒?」賽藍說著,站了起來,順手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草灰。
「恭敬不如從命。」風無意微微一笑。
三人正欲回營,一轉身,突然見到一個族兵騎著一匹無鞍的馬,飛朝這邊衝了過來。
「來安,怎麼回事!」賽藍上前幾步,大聲呵斥道。
「族長,營裡來了個男孩子,也不知道守衛們說了什麼,那孩子一生氣就動起手來……」來安翻身下馬,氣喘吁吁地答道。
「混賬!別說你們這麼多人,連個孩子也打不過!」賽藍怒道。
「可是那個孩子會妖法啊!」來安苦著臉道,「他的手一指,營帳就燒起來,水都澆不滅,腳一踏,地面就結了厚厚的冰層,明明邊上就在著火,卻是一點兒也不會融化!」
賽藍的臉色一僵,條件反射地回頭望著蕭子墨。
「族長,我們趕緊回去看看吧。」蕭子墨乾咳了一聲,建議道。
「有勞了。」賽藍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來報信的倒霉蛋,大步向軍營走去。
風無意和蕭子墨一邊跟上,一邊互望了一眼,彼此苦笑。
冰火雙屬性,這個時候能做出這種事的「孩子」,天上地下,只有那一個。
雲澈啊雲澈,果然……就是個麻煩![網羅電子書:.Rbook]
風無意突然都懷疑起來,讓他化形的決定是不是錯了,或許……還是一隻狐狸更省事一點?
「那一位,也是你們的同類嗎?」走在前面的賽藍突然問道。
「抱歉,那是我的寵物,給族長添麻煩了,我會帶回去,好好管教的。」風無意冷靜地答道。
「寵物?」賽藍一臉的疑惑。不是說,是個男孩子嗎?難不成這位美人還有「那種」嗜好?、
風無意在後面看不到他的臉色,也沒想到他的思考方向已經偏離了真相十萬八千里,只是在心裡把另一個人……哦,是魔,罵了個狗血淋頭。
皇九黎!
雲澈雖然胡鬧,也不會隨便就大鬧軍營,要說其中沒有皇九黎的「功勞」,她是絕對不信的。
二卷風起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