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進營盤,賽藍的臉就已經黑透了。只見原本就因為蛇蟲的襲擊而大亂的營帳燃燒了好幾處,士兵們不停地往上澆水,卻沒有絲毫效果,只能匆忙移開附近的東西,以免火勢蔓延開來。可偏偏地面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一個人走在上面都站不穩,更別提搬東西了!
至於罪魁禍……雲澈一臉眼淚汪汪的模樣,孤孤單單地站在一邊,怎麼看都是一副被欺負、被虐待了的樣子。
「無意!」雲澈一看到風無意,習慣性地就是縱身一撲。
風無意按了按痛的太陽穴,一聲歎息,同樣習慣性地移動了一下腳步。
「砰!」雲澈再一次撞到了營門的柱子上。
「吱呀~」整座營門晃了晃,艱難地搖擺了半天,最後緩緩地朝著營帳的方向倒下來。
「快!大家閃開!」賽藍臉上變色,回頭一聲大喝。
「啊!快跑!」
「砰!碰!」
正在善後的士兵們見到了這一幕,紛紛閃避,然而,他們卻忘記了腳下是溜冰場,頓時全體摔成一堆。
眼看就要變成大規模流血事故,就在這時,半空中忽然亮起一道柔和的金光,營門砸到金光上,微微一震,居然就停住了。
「還不趕緊讓開!」賽藍鬆了口氣,這才轉身,只見蕭子墨閉上了眼睛,袍袖無風自動,淡淡的金光就從他身上不斷地散出來。
風無意繼續歎氣,一揮手,出一道火焰,遠過一般火焰的溫度,幾息之間就直接把整座營門燒成灰燼,卻絲毫沒有波及到旁邊的營帳。
賽藍看著他們,半天沒有說話,但心底卻是無比震動。
這樣的力量,已經越了人類的極限,而有這樣的一種人組成的軍隊,要來爭奪這片他們賴以生存的土地?這樣的敵人,真的是可以戰勝的嗎?
「族長不必太過憂心。」蕭子墨彷彿看出了他的心思,低聲道,「在敵人中,能夠到達我和無意那種境界的人,也沒有幾個,否則這場仗根本就沒有打下去的必要。」
賽藍緩緩地點了點頭。
「雲澈!」風無意解決了危機,回頭一聲厲喝。
雲澈嚇了一跳,直接蹦了起來,眾目睽睽之下,一直火紅色的狐狸流光似的鑽進風無意懷裡,地上只留下了一對散落的衣服和……一個桃木娃娃。
「哇!狐狸精啊!」看到這一幕的士卒都不禁呼喊起來。
「我是高貴的冰火妖狐王子,才不是低級的精怪!」雲澈原本是心虛的,但聽到這句話,忍不住又探出腦袋大吼。
「狐狸精說話了啊!」士兵中間又是一陣鼓噪,至於他說的是什麼,則直接被忽略掉了。
「閉嘴!」風無意一巴掌拍上狐狸腦袋,也頭疼不已。
這傢伙……居然還怕到自己變出原形來,難道平時她有對他那麼凶嗎?
雲澈眼淚汪汪的,頓時不敢說話了,只把一顆毛茸茸的頭顱往她懷裡討好地拱啊拱的。
一邊的賽藍也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不禁心中汗顏。原來……還真是很單純的字面意義上的「寵物」……
風無意走過去一揮手,直接將雲澈的衣服和皇九黎娃娃一起收進了自成空間裡。今天給人家的震驚已經夠多,夠賽藍忙一陣子的了,實在不需要再多一個添亂的皇九黎。
「那麼,我們就先告辭了。」蕭子墨道,「不日之後,再來拜訪。」
「營中事務繁忙,我就不送了,兩位自便。」賽藍歉意地笑笑。
一來時間緊迫,需要盡快和赫連曜聯絡,剛才蕭子墨和風無意展示出來的力量,打破了他最後一絲猶豫。二來,本來就亂成一團的營寨,再加上雲澈一鬧,善後就是哥大工程,也實在無法在這樣的環境裡招呼客人品嚐馬奶酒……
「不勞族長,倒是我們……帶來的麻煩真不少。」風無意笑笑,一面用力揪了一下雲澈的耳朵。
小狐狸「嗚嗚」哀鳴了兩聲,卻是不敢反抗。
直到離開軍營很遠,風無意才道,「怎麼會打起來的?」
「誰讓他們笑我。」雲澈委屈地在她身上蹭來蹭去,「我可是高貴的王子!」
你還高貴……風無意一頭黑線。這傢伙,是不是越來越習慣當寵物了?連動作都越來越向家貓看齊了。
不用說,皇九黎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不推波助瀾才有鬼。反正最近也用不到他,就讓他在自成空間裡好好反省,順道不受打擾地修煉,爭取早日重聚肉身好了!
「對了,那個叫琉璃的凶女人讓我帶一樣東西給你們。」雲澈忽然道,「說是剛剛璇璣石府的人送到的。」
「什麼東西?」風無意怔了怔。琉璃在極北之地,那璇璣石府怎麼會這麼快收到消息的?
「給你。」雲澈一張嘴,吐出一塊潔白瑩潤的玉石來。
「這是……」蕭子墨拿起白玉,訝然道,「天上樓的鑰匙!」
「天上樓?」風無意更是莫名其妙,「我們暫時無法回答璇璣石府,把鑰匙送過來有什麼用?」
「不,只要有這把鑰匙,我們就能直接到達天上樓。」蕭子墨道,「天上樓,準確說來,並不存在於這個空間,自然,也不在璇璣石府,只是府中留有一條特殊的空間通道而已。」
「這麼說來,擁有這把鑰匙,就可以通過另一位面的天上樓,瞬間來往於璇璣石府之間?」風無意立即把握到了其中的關鍵。
「不錯,這東西送來的可真是太及時了……」蕭子墨皺了皺眉,又道,「不過,大長老派人送來鑰匙,恐怕不是給我嘛當通道用的,關鍵應該在天上樓。」
「凶女人說,來人傳話給無意,你要的答案就在那裡。」雲澈插了一句。
「我要的答案?」風無意眼神一凝,她要的答案,是有關百年之前的那個水屬性傳承者,可是,大長老是怎麼知道他們回來了,而且正在尋找這些的?琉璃派回去的人可不會那麼快趕到。
「不管怎麼樣,去看看就知道了。」蕭子墨道,「何況……大長老的用意,我大致也猜到了一些。」
「雲澈,你回去告訴琉璃,我們要立刻一下,另外,草原之鷹賽藍,要求和赫連陛下會談,讓她安排一下——記清楚了嗎?」風無意拍拍小狐狸的腦袋。
「無意無意,你又要拋棄我!」狐狸爪子使盡扒拉著他的衣服不放。
「不是……我需要你的幫忙,可以嗎?」風無意頭痛地道。
「好嘛……不過你要快點回來!」雲澈終於不甘不願地跳下了地,一步三回頭地向梵天軍營跑去。
「那麼,我們開始吧。」蕭子墨將白玉托在手上。
風無意點頭,握住了他的手,白玉開始出柔和的白光,逐漸見他們包裹在其中。
「嗖!」白光直衝天際,破開雲霄,原地已不見了兩人的蹤影。
「啪!」再次現身,他們已經出現在一處幽暗的走廊上。
「這是?」風無意一挑眉,璇璣石府的空間通道直接連接了天上樓內部,她還真沒見過天上樓的全貌。
「這邊走。」蕭子墨道。
兩人並肩同行,空曠幽暗的走廊上只有清脆而單調的腳步聲,靜得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走廊不長,很快地,就到了盡頭,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座不大的庭院,院中沒有任何草木,只有一座古老的小樓孤單地矗立著。然而,風無意驚詫地卻是庭院所處的空間!抬頭,天空是一片寶石般的藍色,卻沒有日月星辰。凝神細看,似乎庭院邊上的空間都有一絲扭曲。
「如果你沒有和我定下靈契,現在看到的應該是一片混沌,什麼也不存在。」蕭子墨說著,帶她走進了庭院。
風無意只在進入庭院的剎那感到身上輕輕一震,隨後就毫無阻礙地走了進來。
「你上次到過的地方,是天上樓的頂層,那裡有和璇璣石府連接的通道,也是傳承者和他的契約者之外的人唯一可以進入的地方。」蕭子墨放開他的手,走上幾步,推開天上樓的大門,回頭道,「進來吧!」
「嗯。」風無意這回沒有猶豫,跟著他走進屋內。
「砰。」的一聲,門從身後關上,屋內頓時一片漆黑。
風無意一驚,習慣性地去摸滄浪匕,然而下一刻,熟悉的氣息已貼近身邊,然後是蕭子墨的聲音響起:「沒關係,無意,這裡沒有危險的。」
話音未落,四周的窗戶中射進來幾束幽蘭的光華,照得屋中纖毫必現。
風無意驚訝地現,自己身處的地方居然是一座巨大的神殿,然而,從天上樓的外面看來,這裡最多不過十丈方圓大小啊!
「別那麼驚奇,雖然你如此驚奇的表情實在難得一見。」蕭子墨笑道。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風無意定下神來。
「這是我繼承了傳承者的力量之後才知道的秘密。」蕭子墨道,「天上樓的下面,有一個被神族封印住的禁忌空間,裡面封印著一些不能流傳到世間的東西,也包括……千年之前的歷史真相。」
「你進去過?」風無意道。
「不,歷任的傳承之人,只有找到了繼承人,對這個世界再無留戀,才會進入。」蕭子墨搖頭道,「因為這裡就是傳承者的墓地,最後的歸屬。」
「為什麼?」風無意不解道,「這樣的話,那些真正的歷史,豈不是依然不為人知?」
「或許,將那些歷史公之於眾,對於梵天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吧!」蕭子墨一聲低歎道,「人,總是喜歡相信那些正義的,光明的東西,我們沒有必要……去做一些不必要的改變,那麼知與不知,又有什麼區別?」
「那麼……如今,你想進去?」風無意沉默了一下才道。
「不是我,是我們。」蕭子墨一手按住了胸口,緩緩地道,「從進入天上樓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覺到了,我需要找什麼東西。雖然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要找什麼,只是心裡一直有種聲音在呼喚我……無意,你會陪我的,是吧?」
「當然。」風無意回答得毫不猶豫。
蕭子墨拉著她走到神殿正中的祭壇上,凝聚起力量,注入腳下的法陣之中。
一瞬間,祭壇上的六芒星符漸漸亮了起來,出金色的光芒。兩人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回過神來時現雖然依舊站在祭壇上,身邊的景物卻已完全轉換。
這是一間不大的石室,儘管沒有任何光源,室中依舊明亮如白晝。然而除了他們現身的那個祭壇,室中空空蕩蕩的,再無他物。
「怎麼什麼也沒有?」風無意疑惑道。
蕭子墨不說話,雙手結印,低聲念了幾句咒語,室中的景物再次變換,出現了整齊擺放的書架和櫃子。
「這是……」風無意偏頭問道。
「一個小小的障眼法而已。」蕭子墨道,「小心不要亂碰東西。」
「我知道。」對於未知的地方,風無意顯得很謹慎。
「我能夠感覺到,是什麼召喚我來這裡的。」蕭子墨說著,筆直地朝一排櫃子走去。
「子墨!」風無意連忙跟了上去,手按住了滄浪匕戒備著。
蕭子墨深深吸了口氣,毫不猶豫地拉開了一個格子。
頓時,一道刺目的火紅色光華照得人睜不開眼。
「這……」風無意怔怔地望著他手裡的東西,感覺到胸口一悶,竟被那股龐大的力量逼得說不出話來。然而,在格子打開之前,這力量一絲都沒有外洩!
那是一串用檀木珠串成的鏈子,下面掛著一塊火紅色的水晶,晶瑩剔透,流光四溢,明顯流露出純粹的火屬性力量。
蕭子墨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見那珠鏈彷彿有了生命似的,自動纏繞在他的左手腕上,隨即,珠鏈上金光一閃,隨即便安份地呆在他手上,那股龐大的力量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風無意一驚,一把抓起他的手腕細看,才現每顆檀木珠上都刻著一個古怪的字符,不禁問道:「這是什麼?」
「應該是咒語。」蕭子墨皺了皺眉,現那珠鏈似乎長在了自己手上似的,根本取不下來,試了半天,只得暫時作罷,「和我使用過的幾個咒語一樣,這是古神語,我也認不全,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你真是!」風無意也試了試,現確實取不下那珠鏈,不僅抱怨道,「你平時不是很謹慎的嘛?怎麼今天看到不知來歷的東西就直接去拿!現在怎麼辦?」
「可是……我當時只覺得它非常親切,心裡有個聲音一直讓我……」蕭子墨歎了口氣,也不禁有些後悔自己的大意,不過從珠鏈上,他確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好的氣息,也就先不管了。
「那些歷史的問題可以稍後再說。」風無意繼續打量著四周,一邊道,「你說這是所有傳承者的最後歸宿……」
「這邊。」蕭子墨帶她來到唯一沒有擺上書櫃的一堵牆面前,「但願那裡會有我們想要的答案。」
「嗯。」風無意握緊了拳頭,在真相即將揭開的一剎那,也感到一絲緊張。
「開!」蕭子墨一聲輕喝,隨著手中金光出,一道六芒星印記打在牆上,整堵牆頓時消失不見。
「進去吧!」風無意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蕭子墨一咬牙,一步跨進了門。
內室的情形與外間相差不大,只是沒有了那些架子,取而代之的是一盞盞用咒語加持過的長明燈。一進門,就可以感覺到溫暖的靈氣環繞在四周,竟然可以比得上墨清池了。
一陣風從日寇處吹進來,燈火一陣明滅。
「這裡,就是歷任傳承者的長眠之處?」風無意輕聲問道。
「不錯,這裡的每一盞燈,就是一個靈魂。」蕭子墨輕撫著燈架道。
風無意一步步走過去,只是一盞燈,沒有留下任何主人生平事跡的評述,甚至……連一個名字都沒有。
慢慢地,她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蕭子墨奇道,「現了什麼嗎?」
「子墨,這裡,太寂寞。」風無意忽然道。
「嗯?」蕭子墨一怔,沒想通她怎麼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將來,我不允許你一個人留在這個……見鬼的地方!」風無意丟下話,繼續移動著腳步。
蕭子墨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胸口漸漸泛起一絲暖意,正要說話,前面卻傳來風無意的聲音:「子墨,快來看!」
「怎麼了?」他定了定神,趕緊快跑兩步,追了上去。
「這燈,也是會滅的嗎?」風無意看著面前的一盞只剩下燈芯的燈,好奇地道。
「怎麼可能?」蕭子墨臉色沉重,隔了一會兒才道,「那燈是靈魂之火燃燒的,燈滅,除非是魂飛魄散,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風無意抬起手覆在熄滅的燈上,許久才皺了皺眉:「這一盞燈與眾不同,上面沒有靈氣,就好像……死了一樣。」
蕭子墨念動咒語,一揮手,一道金光沒入燈盞,就見邊上的一面牆壁亮了亮,慢慢地顯示出字跡來。
「水蔓如,這是,這盞靈魂之燈主人的名字嗎?」風無意道。
「嗯。」蕭子墨點了點頭,回憶似的道,「記得年幼時,我曾經在大長老口中聽到過一次這個名字,當時他讚我極有天份,就和當年的水蔓如一樣……之後我有問過水蔓如是誰,但三位長老都隨意岔開了話題,我也並未在意。現在想來,大長老衝口而出這個名字時,似乎有一絲後悔。」
「一百五十年前的傳承之人,年份上也差不多,而且……是水屬性。」風無意繼續看下去,然而,那自己的最後一段卻是模糊不清,怎麼也無法看明白寫的是什麼。
「奇怪!」蕭子墨不解道,「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我的精神力,不應該連一個小小的顯形術都無法支撐。」
「這段原本應該寫的什麼內容?」風無意道。
「有關於契約者的情況。」蕭子墨說著,與她對望了一眼,隨即臉色一沉,又是幾道金光沒入燈盞。
模糊的文字段落劇烈地晃動起來,變成一團團流動的金光,拚死掙扎著。
「出來!」蕭子墨一聲冷喝,臉上微微一白。
光團閃了閃,現出幾行字跡,但下一秒,不止是被模糊了的字句,整片文字都消失無蹤。
「葉千瑾?」風無意疑惑地道。
那一瞬間,也只有這三個字比較清晰,被她記了下來。
「也許是契約者的名字?」蕭子墨想了想道。
「你沒事吧?」風無意望著他,有些擔心地道。
「沒關係,只是……」蕭子墨走上前,撫摸著已經變回空白的牆壁,沉吟道,「這裡被人動過手腳,那些文字是被人屏蔽掉了,雖然天上樓受到特殊力量的保護,讓他無法徹底消除,但至少他可以不讓別人看見。如果我的精神力能夠強過他,就可以強行解除覆蓋在上面的咒文,但是很抱歉,儘管只差一點點,但終究還是我比不上他,只能驚鴻一瞥,看到一個名字。」
「子墨,我說過,你不用總是自己背負一切責任,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風無意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至少我們知道了『夜千瑾』這個名字,也許能查到些什麼。要知道,很有可能,這就是那個能控制暴風雨的人。」
「百多年前的事,不會被記載這這裡的史書上,不過……可以去問一下大長老。」蕭子墨道,「我總覺得,大長老會知道一些,目前我們迫切需要的信息。」
「嗯。」風無意點點頭,不過心裡卻暗自嘀咕了幾句。
肯說自然是好,但是大長老……那隻老狐狸會肯告訴他們嗎?
「那些歷史,你想看?」蕭子墨轉身道。
「算了……」風無意想了想,還是搖頭。
「我以為你會很有興趣的。」蕭子墨驚訝地挑了挑眉。
「不,我怕知道得太多,反而會影響自己的判斷。」風無意苦笑了一下道,「子墨,你我都知道,和異族的戰爭意味著什麼,這場仗,沒有任何調和的可能性,只能打到一方滅絕,無力再戰為止。那些千年前的歷史,只會在感情上影響我們的心緒。」
「你還是不認為我們站在對的一方。」蕭子墨輕笑。
「哪來什麼對的錯的,不過就是想活下去罷了。」風無意冷然道,「我向異族宣戰,也僅僅只是因為,我是人,僅此而已。」
「那麼走吧,我們回去上層,然後去璇璣石府。」蕭子墨道。
「好。」風無意答應道。
蕭子墨拉著她就走了出去,原本消失的牆壁上金光一閃,瞬間又恢復了原狀,隨即走上祭壇,重新打開封印,讓兩人回到天上樓樓底層。
風無意四處看了看,卻並沒有現通往上層的樓梯。
「天上樓是一座非常神奇的建築,讓我不由得感歎,千年之前的文明,究竟繁榮到什麼樣的地步。」蕭子墨說著,一揮手,只見周圍的空間開始生肉眼都可以看清楚的扭曲,然後大殿的四壁宛如波紋似地蕩漾起來,漸漸變換了景色。
等一切恢復正常,四周已經又變了摸樣,是她曾經見過一次的天上樓的景象,扶欄之外,白雲悠悠,一片逍遙。
「我記得現在應該是晚上?」風無意遲疑了一下道。
「你糊塗了。」蕭子墨不禁笑了起來,「既然都知道天上樓是在另一個位面的,白天黑夜又有什麼關係?再過一會兒便是梵天的黎明,也是天上樓和璇璣石府的通道能夠打開的時候,時間有限,我們必須在通道關閉前回來,否則就要等很久了。」
「那倒是不必。」不等風無意開口說話,樓中忽然響起了一個蒼涼的聲音。
「大長老?」蕭子墨一轉身,訝然道。
只見大長老坐在身後的椅子上,就像是他從來就在那裡,沒有移動過似的。
「你們果然回來了,比預料的還早。」大長老刻板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罕見的笑容,讚許地點了點頭。
「子墨有很多疑問,想向大長老請教。」蕭子墨毫無掩飾地直入主題。
「你是想問水蔓如的事吧。」大長老了然道。
「傾長老賜教。」風無意走上一步,與蕭子墨並肩而立。
「已經……一百五十年了啊……」大長老一聲喟歎,彷彿陷入了遙遠的思緒之中,半天沒有說話。
兩人也沒有打斷他的回憶,只靜靜地站立在一邊。
許久,一縷幽幽的聲音響起,帶著無盡的感歎:「水蔓如,她是璇璣石府立府以來,最傑出的天才,十一歲時便活得了傳承者的認可,獨自一人在大陸行走,不過三年工夫,她的術力,就連當時的璇璣石府主人也不是她的對手。那時,天棄之島火山噴,造成了大面積的海嘯不止,因為擔心封印的鬆動,水蔓如自行請命前去查看。然而……誰知道,她這一去就如人間蒸,再也沒有了消息。璇璣石府曾派出幾撥忍受前往天棄之島海域搜尋,卻始終沒有結果。」
「事情……沒有這麼完結吧。」蕭子墨知道,如果那位前輩僅僅是失蹤,她的名字不會成為一個禁忌,連提起都不被允許。
「大約是二十年以後,天上樓突然到來了新的靈魂,水蔓如的靈魂之燈點燃了。」大長老接下去道,「因為事情蹊蹺,所以當時的石府主人破例進入天上樓地下密室,卻現……那盞靈魂之燈的火焰異常微弱,甚至一碰就會熄滅的地步,而牆上的銘文,卻被什麼人動了手腳,遮掩去了契約者的名字。」
「失蹤二十年的傳承者突然只剩下一絲殘魂回歸,而契約者的名字卻被遮掩——就沒有人能解開那個障眼法嗎?」風無意忍不住問道。
「沒有。」大長老苦笑著搖了搖頭,「那個法術,是水蔓如自己,用最後的靈魂之力覆蓋的,之後靈魂之燈便告熄滅。她的確是驚才絕艷,即使是一絲殘魂,當時進入密室的主人和三位長老想盡辦法也無法解開。畢竟——只能用精神力探測,若是使用些別的粗暴手段,怕會傷到密室。」
「那位水蔓如前輩寧可自己魂飛魄散,永世不得生也要掩蓋住契約者的名字,她就有那麼恨那位契約者嗎?」風無意不解道。
「不是恨啊……無意。」蕭子墨無奈地搖了搖頭,對她這方面的遲鈍實在沒轍,「恐怕,前輩是愛慘了那位契約者,所以無論如何都要保護他的身份,以免璇璣石府找到他。」
「可是,那人說過,那個契約的印記,是永生的詛咒。」風無意道。
「無意,人的感情是很複雜的,不是只有唉或是只有恨那麼單純,他們之間的問題,作為百多年後的我們,無法評說什麼。」蕭子墨道,「只是……還有一個當事人在,不是嗎?」
「我不懂。」風無意想了想,直接搖頭。
「那位契約者,果然不是人類。」大長老接下去歎道,「璇璣石府的傳承者上承星宿之命,而主人當時搜遍星空也無法尋找她的下落,甚至連生死鬥無法推算,唯一的可能只是,她不再梵天大陸。我們並不清楚她是如何尋找到了唄放逐的遺失大陸,但是她的契約者是一位異族,那是不會有錯的。這也是……璇璣石府將一位天才視為禁忌的原因。」
「這麼說來,大長老您對那位契約者的情況也不瞭解?」風無意道。
「梵天大陸一直沒有出現水屬性的術士,於是開始我們認為,水蔓如到達遺失大陸是一個偶然。」大長老道,「一直到近幾年裡,大陸上生的好些事件,背後隱隱約約似乎都有術者的影子,我才重視起來,從星象看出你們會回歸極北草原,便讓人送去了天上樓的鑰匙。你們——見過琉璃了吧。」
「是的,是琉璃把鑰匙交給我們的。」蕭子墨道。
「大長老,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夜千瑾』這個名字?」風無意忽然道。
「夜千瑾?」大長老愣了愣才道,「是異族嗎?」
「應該是的。」風無意點頭道。
「異族,我所知的也不多,不過夜這個姓氏我正好知道一些。」大長老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很凝重。
「哦?」風無意有些驚訝地和蕭子墨對望了一眼。沒想到竟然這麼容易?
「異族對於姓氏非常執著,尤其是一些高等的種族。」大長老沉吟道,「據我所知,夜這個姓氏,是屬於精靈族中的一支,暗夜精靈特有的。」
「暗夜精靈?」蕭子墨驚道,「就是那個在精靈族中也最為神秘的種族?」
「不錯。」大長老點頭道,「精靈族生性愛好和平,避世不出,對於異族來說,精靈也是神秘的生物,而暗夜精靈……更是對精靈來說都很神秘,有關於暗夜精靈的資料,流傳下來的幾乎沒有。」
「暗夜精靈很強大?」風無意一挑眉。
「他們天生就是最好的術者。」蕭子墨毫無遲疑地道,「正如我所說過的那樣,精靈的身體是由最純粹的魔力構成的,施展法術對替他們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容易,而暗夜精靈的能力,更是遠遠過一般的精靈。如果一個暗夜精靈得到了璇璣石府傳承者的認可,締結了靈契……他能夠使用出來的力量,簡直無法想像。」
「所以,他才能操控暴風雨如同小孩子的水槍麼……」風無意感到自己的頭又開始痛起來。
「更大的問題是,我們的屬性是火,天生就被水克制了,十分力量在他面前最多只剩五分。」蕭子墨苦笑道。
「你們已經和那契約者交過手了?一個暗夜精靈?」大長老動容道。
「沒有正面交過手,不過暗地裡過招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蕭子墨道。
「如何?」大長老緊接著問了一句。
「很強。」風無意只給出了兩個字。
「不是目前的我們能夠對付的。」蕭子墨雖然無奈,但也坦言道。
「一個得到傳承者靈契的暗夜精靈,的確不是現在的你嗎就能應付的對手。」大長老沉吟半晌,忽然抬頭道,「距離遺失大陸的回歸還有一個月,常規的戰爭防務,原本你們也插不上手,作為璇璣石府的繼承人,琉璃在極北,已經足以代替你們成為草原和梵天的連接點,在戰爭真正開始之前,你們在那裡的作用已經不大。」
「大長老的意思是……」蕭子墨道。
「那個暗夜精靈才是你們迫切需要打到的對手,否則,以他一人之力,梵天幾乎沒有人可以牽制。」大長老道。
「可是,如何才能快提高我們的實力?」風無意疑惑道,「應該沒有那麼多捷徑可走才對,終究,只有自己修煉出來的東西才是自己可以完全掌握的,而我們,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所以,你們抱著必死的決心,再進一次試練之門!」大長老道。
試練之門!風無意不禁心中一凜。然而,那的確是最能淬煉精神的地方,一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或許,有嘗試的價值!
二卷風起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