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求婚
柳絮滿臉侷促地不停說:「行了,我沒事了,讓我自己來……」宋少陵卻置若罔聞,只顧著將細粥一勺接一勺地送到她唇邊。
柳承貴一腳門外一腳門裡,正瞧見這一幕,自己倒尷尬成一張大紅臉,站在那兒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只得輕輕咳嗽了一聲。
柳絮立刻推開宋少陵,緊張地叫了一聲「爹——」
宋少陵鎮定地站起身,指著房中一張太師椅沖柳承貴微笑道:「柳老伯,快請這邊坐」。
柳承貴慌得連連擺手,一迭聲地說道:「不敢當不敢當,這可使不得長官面前哪有我們的坐處……」
宋少陵面容和煦,微笑道:「貿貿然把您請來,本來就很唐突了。在您面前,少陵是晚輩,柳老伯千萬要隨意,就當是在自己家裡一樣才好。來來,您請坐下,坐下才好說話。」
柳承貴幾翻推讓不過,方誠惶誠恐地挨著椅子邊坐了。
侍從送上茶,宋少陵躊躇了片刻,看了柳絮一眼,方沖柳承貴笑道:「柳老伯,其實當初行刺陳師長,又「挾持」了柳小姐的那個刺客,就是在下。不知道柳小姐跟您說過沒有?」
柳承貴慌忙站起身,連連點頭應道:「知道知道,她跟我說過啦果然宋旅長渾身是膽,勇猛過人,所以今天能身居高位……」
宋少陵搖了搖頭,隨意笑道:「柳老伯,咱們之間無需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他忽然收斂了笑容,望著柳承貴,誠懇地說道:「我想跟您說的是,令愛於我有救命之恩。當日她在郊外密林中守護了我兩天兩夜,又冒險將我送進醫院,我那時就暗下決心,只要宋某日後能有出人頭地之日,我一定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轎迎娶令愛……」
柳氏父女彼此交換了一個猶疑的眼神,宋少陵看在眼裡只微微笑了一下,接著沉聲道:「如果令愛果然看不中宋某,我自然也不敢強求。只是從此天下再沒有一個女人能打動宋某的心,少陵便從此絕了成家的念頭,唯有戎馬一生,與清風明月槍炮駿馬為伴了。」
柳絮震驚地望著他,喃喃道:「宋少陵,你這又是何必……」
柳承貴亦是同樣的瞠目結舌,磕磕巴巴地說道:「她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片子,要容貌沒容貌,要人才沒人才,要什麼沒什麼,哪兒值得您這麼抬舉她?這,這實在是……」
宋少陵正色道:「若論容貌,絮兒也許的確算不上國色天香,但那有什麼關係呢?宋某是一條道兒走到黑的人,只要認定了就不會再改。」他忽然極快地站起身,肅穆地整了整軍服,便單腿跪在了柳承貴面前,低了頭恭敬地說道:「柳老伯,我真心想娶絮兒為妻,請您成全小侄」
柳承貴慌得驚跳了起來,將一雙手在身上用力擦了幾下,才怯怯地過去扶他,唯唯諾諾地說道:「這,這是怎麼話兒說的,要折死我了……長官,啊不,宋……宋旅長,您快起來,快起來,我實在是受不起呀……」
宋少陵卻反手扳住他的手,雙眸定定地望住他的眼睛,誠懇地接聲問道:「那麼,您是同意了麼?」
柳承貴方寸大亂,渾身熱汗淋漓,頭上冒著熱氣,只是一味地囁嚅道:「啊……唉……這個……」一邊回過頭萬分糾結地瞅著柳絮。
柳絮早已呆了,愣在那裡說不出話來,三寸柔腸幾欲掙斷。
宋少陵已扭過臉來望著她,烏黑的雙眸深邃而溫柔,輕聲懇求道:「絮兒,嫁給我吧,好嗎?」
柳絮一動不動地望著他的眼睛,不覺迷糊起來,彷彿他深不見底的黑眸漸漸變成兩個漩窩,將自己吸了進去。過了好半晌,她幽幽歎了口無聲的氣,低垂了眼皮,幾不可聞地輕聲道:「好的。」
偌大的房間裡彷彿突然吹進了一陣和煦的春風,深秋季節一下子變成了明媚的陽春三月。門外站著伺候的幾個馬弁聽見信兒,也顧不得規矩了,一擁而入,人人滿臉喜氣,沖宋少陵行禮道:「屬下給旅長道喜啦」
宋少陵朗聲而笑,一雙眼睛亮晶晶地閃著喜悅的光芒,連聲道:「好好同喜,同喜一會都去領賞封」因搓著手有些語無倫次地笑道:「這可該好好慶祝一下了,我,實在是太高興了……晚上叫廚房做一桌子好菜,我跟柳老伯……哦不,現在我要,改稱岳父大人啦,哈哈晚上我跟岳父大人痛飲它三百杯,不醉不歸」
又寵溺地回頭沖柳絮柔聲道:「絮兒,你也喝幾杯?」又皺眉笑道:「哦,不行不行,家裡沒有像樣的廚子,做不出什麼好菜咱們還是上外頭館子去,去哪兒好呢?讓我想想……」他只顧搓著手語無倫次地一路說下去,神色間既喜悅又緊張,全無平日的鎮定和從容。
他忽然想起一事,從腰間解下一串鑰匙,取了一把去開牆角的保險櫃,從中取出一枚圖章,鄭重地交到柳絮手裡,嚴肅地說道:「絮兒,以後這個家就由你來當,這是我的圖章,支票和銀行本子都在這櫃子裡,你平時要買什麼用什麼,直接去就是,不用問我。」一邊將那串鑰匙也遞到了柳絮手裡。
柳絮彷彿被催了眠一般,低頭瞧著手裡的圖章和鑰匙,一動不動;柳承貴卻已是驚駭得不知如何是好,訥訥道:「這,這,旅長,這可讓我們說什麼好呢?」
當晚,柳家父女和宋少陵都喝得酩酊大醉。宋少陵一早就說了要留他父女二人在宋府多住個幾日,也好讓柳絮盡快適應一下環境,以便不日做起當家奶奶來好盡快上手。
夜已深了,月移花影上東牆,半輪明月掛樹梢。柳承貴酒量本不行,又被宋少陵的屬下不停地敬酒,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被馬弁攙扶著去客房睡了。
柳絮此時酒至微醺,心頭忽明忽暗,臉上猶自帶著一個恍惚的笑意,和宋少陵對面坐在荷花池邊的涼亭中。
宋少陵輕輕叫了一聲:「絮兒」
柳絮也不應聲,只扭過臉去瞅著那池塘裡的殘荷,歎了口氣,喃喃道:「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殘荷聽雨聲,這句詩寫得可真好。此時若是下起雨來,坐在這亭子裡,看著那秋雨裡的殘荷,不知是怎樣一番意境。」
宋少陵平靜地望著她,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道:「絮兒,這種淒愴傷感的東西還是不碰為好……」
柳絮這才抬眼瞅著他,輕聲道:「宋少陵,我跟你說過我心裡有別人,你就一點都不在意麼?」
宋少陵微微咬了咬嘴唇,低頭沉默了一會,方平靜地說道:「怎麼會不在意?就是因為太在意了,所以才一直不敢問下大雨的那天到底出什麼事了。但我知道你跟那個人一定是完了,對不對?」他將柳絮一雙冰涼的小手合在自己的掌心裡,緩緩說道:「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難過,但是,你放心,我會待你比那個人好上千百倍。嫁給我,我要讓你做最幸福的女人,相信我,你會很快忘記那個人的。」
柳絮的心裡彷彿被細碎的銀針密密地一路紮了過去,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尖銳地疼痛著,又分不清具體痛在哪裡,臉上卻始終保持著淡淡的微笑。
宋少陵忽然高聲笑道:「啊,對了,我還從來沒聽過你唱的戲文呢。這樣的良辰美景不能辜負了,你就為我清唱一段好嗎?」
柳絮微微一笑,「你想聽哪一段?」
宋少陵呵呵笑道:「我哪兒懂這個?你就撿著那好聽的來一個就成了。」
柳絮便道:「那麼,就唱一支《釵頭鳳》吧,你不懂戲也能聽得明白。」
宋少陵眉頭微皺,「這是說的陸游與唐婉的故事吧?」
柳絮點了點頭,宋少陵便不語,只沉默地將背靠在了涼亭的朱紅漆柱上。
柳絮抱著膝,眼睛望著夜色下的荷塘,細細地唱了起來: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邑絞綃透;
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妝歡。瞞瞞瞞」
宋少陵咬著唇打斷了她,悶聲道:「我不喜歡這個,換一個吧。」
柳絮笑了起來,搖頭道:「我也不喜歡,從明天起就不會再唱了。太晚了,回去睡覺了。」
宋少陵深深地望著她,說:「絮兒,你還是不開心。明天,我派人把你那個好朋友錢秀芝請到家裡來陪你住幾天,聊一聊吧。」
柳絮說了聲「好」,便藉著月色一徑回房睡了。
第二天醒來,她第一件事就是彎到大廚房,將那個燒火的婆子叫了出來,塞給她兩塊錢和兩把鑰匙,平靜地微笑道:「這位大娘,煩你去西四牌樓的馮府一趟,找一位姓王的管家,把這兩把鑰匙交給他,就說「馮二少爺替柳家找的房子她們不住了」。那婆子連連點頭,接過鑰匙又問:「姑娘還有別的話沒有了?」
柳絮想了一下,低垂了眼皮道:「等馮先生回來,請王管家轉告他,以後不要再來找那姓柳的姑娘了,她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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