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與武官在朝內總有那麼一些不對盤,蔣家是武官,沈家是文官,雖則之前蔣華安和沈願之有些私交,無奈族中其它子弟互相敵對,時有衝突。(小說~網看小說)蔣家子弟自認為武官要保家衛國,比文官更重要些,頗有些看不上文官,一見沈家子弟,自是要嘩笑之,說道酸儒什麼的。沈家子弟卻瞧不上蔣家子弟,只說蔣家子弟除了習武,其餘禮儀規矩皆不知,粗人一個,與其說話有理說不通等等。
這回蜀王選伴讀,選了沈家大房沈永陽的六兒子沈六柏,又選了六房沈永滬的大兒子沈天桐,沈家自是引以為榮。只是聽得他們要隨蜀王顧秋波進將軍府學藝,沈家家主沈永陽卻是不放心,囑了許多話。
沈天桐頭上兩個哥哥不上一歲就沒了,待母親生下了他,沈夫人忙著人抱到自己跟前養著,小心照顧,所幸養到這麼大,聰明俊秀,自是百般疼愛。聽得沈天桐要隨蜀王進將軍府,想起自己舊時和尚婕一段恩怨,自也不放心,千叮萬囑沈天桐,只擔憂他在將軍府會吃暗虧。候得沈天桐每日回府,只是細問將軍府諸人言行舉止。因聽得蔣白不同於蔣玄蔣青,練武時馬馬虎虎,倒愛和丫頭調笑玩鬧,有些兒紈褲子弟的習氣,不由暗暗冷笑:尚婕,你自以為事事壓我一頭,只怕這孫子一輩不給你爭氣。若是將軍府長房出一位窩囊廢,那才叫大快人心。因囑沈天桐多些留意蔣白的舉止。沈天桐雖不明白祖母的用意,卻也答應下來。這當下懷疑蔣白愛好刺繡,自然想要證實此事。
沈天桐既是提出到針線房瞧瞧,顧秋波便假說自己穿來的袍子和顧正充對招時被他的槍挑破了,要到針線房尋繡娘補上。蔣華蓋一聽顧秋波愛惜身上的袍子,略有些詫異,金的銀的砸壞了也不顧,居然可惜一件袍子,要補上?只怕是練武悶了,想四處逛逛,找不到借口,這會拿袍子說事來了。總歸還是小孩子,在宮裡拘的太緊,到了這兒還拘著,也是難過,就讓他們自己逛逛好了。一邊想著,便吩咐人來帶顧秋波往針線房去。
「我們來了將軍府這些時候,府裡道路也熟,不用人領了。」顧正充湊過來道:「是我把他的袍子挑破的,由我護送他過去針線房就成了。」
「我是伴讀,也理當護送蜀王過去針線房。」沈天桐一心要證明荷包是蔣白所繡,自然也不放過機會,見顧正充和顧秋波往前走,他也忙跟上了。站在練武廳外的護衛見顧正充等人出了練武廳,自然也忙忙跟上,一時呼啦一片人,浩浩蕩蕩往針線房的方向而去。
「後邊一些人可得打發掉。他們跟著,還偷瞧什麼呀?」顧秋波提醒顧正充,湊過去道:「咱們練了幾年功夫,就發愁沒有機會施展手腳呢!若真有宵小之輩,咱們自己也就打發了,倒用不著他們。再說了,將軍府這個地方,尋常的人也進不來。現下又是大白天,安全的緊。」
顧正充點點頭道:「由得他們跟著,到了園子那頭再打發。若是這會打發了,府裡有人瞧見咱們自己走動,身邊沒有護衛,只怕就要嘀咕了。」
幾個人說著話,待到了園子,這才讓護衛在園子裡候著,只說要在園子裡逛逛,不想有人跟著。待打發了護衛,顧正充等人這才分辨了一下方向,避過將軍府的丫頭婆子,悄悄潛往針線房。
繡娘等人平素在針線房做針線,自然喜歡光線明亮,因此針線房四面有窗。這會顧正充沈天桐在小角門處的窗下捅了一個小洞往針線房裡瞧。顧秋波不耐煩和他們湊在一處瞧,自己另捅了一個小洞湊上去看。只見蔣白坐在針線台旁邊和繡娘說話,繡娘應了幾句,笑著道:「少夫人現在又有了喜,可不能太過操勞。聽得今兒描鞋樣子,我得過去少夫人房裡幫忙。」
「你去吧,我自己待著就行。過會兒還要往練武廳去呢!」蔣白見繡娘出去了,低頭見手邊一個荷包只差幾針就好了,一時拈了線穿過針眼,繡了起來。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蔣白咬斷線頭,舉起繡好的荷包端詳著,嘴裡念叨著前幾天學來的《木蘭辭》,幻想自己就是花木蘭,這會準備代父出征,臨行給家裡每人繡一個荷包,手裡這個,是繡給心愛的老娘的。嗚,好悲壯啊!
「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念叨到這句時,蔣白放下荷包,順手在針線台上拿了一塊黃色的布碎放在左手掌心內,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在布碎中間一提,其餘三隻手指一按一旋,把布碎旋成一朵花的樣子。一時捏著布碎在手裡瞧了瞧,貓著腰把自己偷偷藏在針線房的一面小銅鏡拿了出來,歪著小腦袋左照右照,笑嘻嘻舉起右手捏著的布碎在鬃邊比劃了一下,作一個貼花黃的動作,把布碎按在鬃邊,帶笑的小臉憋出一個愁緒滿懷的表情,悠悠歎了一口氣道:「兩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伏在窗外的三位兒郎瞧的清楚,蔣白內著大紅棉袍,外穿了一件銀鼠大氅,這會右手按著小碎布貼在鬃角上,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不由各各摀住嘴,只怕一個忍不住就要笑出來。
「噗!」顧秋波頭一個忍不住,一下就發出笑聲來,才一笑就知道糟了,撒腿就跑。顧正充和沈天桐瞧著蔣白對鏡作出的種種女兒嬌態,同樣差點忍不住笑出來,這會聽得顧秋波笑出聲音來,知道不好,也忙跟著他撒腿就跑。
不得了,好好一個男娃跑來針線房做荷包,還對鏡貼花黃,整個懷春少女狀,這個樣子被咱們瞧見了,還不得惱羞成怒?還是快跑吧!顧正充和顧秋波這兩年在將軍府學藝,跟著蔣玄蔣白師兄師弟的亂叫,熟的不能再熟,也知道蔣白看著柔弱,又愛作些嬌態,一旦發起脾氣來,連蔣華安蔣華蓋等人也要哄著的,可不能輕易得罪。兩人同個心思,跑的更快。
可憐沈天桐,之前一門心思讀書,練武不過強一□,況且來將軍府的日子短,下盤功夫哪有顧正充顧秋波穩,只一會就被顧正充顧秋波拋的遠遠的,心道要糟。果然,只聽蔣白的聲音在身後嬌喝道:「沈天桐,你給我站住!」
沈天桐只想追上顧正充和顧秋波,讓他們分擔這次偷窺的風險,這會怎麼肯站住,自然是繼續跑。待跑進園子裡,眼看著顧正充和顧秋波的身影在前頭一閃,正感覺有希望追上時,卻覺得袍角一緊,分明是被人扯住了,一時停了腳步,用力扯回袍角。誰知蔣白跑的快,身子還沒收住,被沈天桐一扯,一個趄趑,直接朝沈天桐撲去。
沈天桐眼看著蔣白直撲過來,條件反射的一閃,卻忘了自己的袍角還在蔣白手裡,他這一閃,卻帶動蔣白身子一旋。蔣白腳步不穩,只掀緊沈天桐的袍角,想要定住身子。不想沈天桐一閃之後,腳步也不穩,被蔣白這一掀,直直就栽向蔣白身上。
「哎喲!」蔣白閃避不及,直接被沈天桐撲倒在地下。眼看著沈天桐驚愕的臉近在咫尺,羞惱交加、氣憤莫名、小屁屁明顯疼痛難當的蔣白,想也不想,直接用拳頭說話了。
稍遲一些時候,俊俏的沈天桐臉青唇腫的回府去了。
「你是蜀王的伴讀,誰斗敢把你打成這樣的?」沈夫人見沈天桐連眼角也腫了,自然連連追問,又是心疼又是生氣:「算起來,你卻是蜀王的表哥,他就沒有護著你一些?」
因見沈天桐一聲不吭,沈夫人無奈,只得吩咐丫頭把跟著沈天桐出門子的小廝叫來細問。小廝不敢隱瞞,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少爺跟著太子爺和蜀王爺去逛園子,不讓我們跟著。後來太子爺和蜀王爺在另一邊跑來,說道少爺和將軍府的白少爺在園子裡打起來了,少爺臉上著了白少爺兩拳。」
「是為了什麼打起來的?」沈夫人大怒,好你個蔣華安,居然縱容兒子打我家孫兒,沒天理了。這會拍桌道:「蔣家打量沈家沒人了嗎?若不給一個說法,看我不告到皇后跟前去?」
小廝見沈夫人震怒,嚇的小腿直抖,顫著嗓子道:「少爺臉上著了兩拳,這是明處,大家都看得到。聽得那白少爺身上著了少爺好幾拳,腰帶都被少爺扯斷了,傷的不定比少爺還嚴重些呢!」
「我就說,桐兒今年九歲了,一過了年就十歲,怎麼可能被一個七歲的小孩子欺負?」沈夫人一聽蔣白身上著了幾拳,形勢並不是一面倒,臉色稍霽,揮手讓小廝下去,這才進去看丫頭給沈天桐上藥。一時又吩咐人拿熟雞蛋給沈天桐敷眼角的烏青,只咬牙道:「好好一張臉,打成這樣,明兒怎麼見人?你爹你娘跟前,你倒是開口說說話,也讓他們寬寬心。若不然,只怕趁著年下進宮請安,你娘就要往二皇子妃跟前哭訴去了。咱們佔了理,自然得哭訴,若不佔理,鬧了出來,倒是不好。」
沈天桐「嗯」了一聲,過一會才道:「就說我跟蔣白對招,他收勢不及,打在我臉上就行了。」
沈天桐懊惱著呢,自己當時臉上著了兩拳,正要回手,誰知蔣白把自己一推,往旁邊一滾,避過自己的拳頭。自己伸手去扯他,倒扯斷了他的腰帶,拳頭還沒落到他身上,將軍府眾人都趕來了。蔣白一見人來了,倒先哭訴起來,說道身上著了自己幾拳,腰帶也被自己扯斷了,這會身上痛的很,說完還假裝「咳」了幾聲,泫然欲滴。自己大著他兩歲,又高了他一個頭,這會臉青唇腫的,若當眾說自己被他打了,卻沒有打著他,無論如何說不出來,只得吃了這個啞巴虧。
待躺到床上,沈天桐暗暗發誓,以後不能光顧著讀書,倒要多費些時間學武,有朝一日,定要狠狠湊蔣白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很給力的補完一章,大家也能給力一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