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看著呢 正文 黑山
    等保姆走了,我蹲下身子觀察周小少爺的情況,有幾個指甲已經裂開了,對小孩子來說一定很疼吧。

    「貓哥,幫我看著他,我去拿點藥。」怕周小少爺又亂跑,我把小黑留下看著他。

    小時候和江風逸太淘,總受傷,對雲南白藥的擺放位置瞭如指掌,又找了塊乾淨的手絹用水投濕了帶回去。周小少爺還乖乖地坐在楊樹下,這不是個挺乖的孩子嘛。

    「這孩子陰氣很重。」見我回來了,小黑對我說。

    「他不會也是……?」

    小黑搖頭:「他是活人。」

    是活人就行,就算是死人我也不怕,看小黑,比某些活著的人親切多了。

    我抬起周小少爺的手,他依然沒有反應,像娃娃一樣任我擺佈,我用濕手絹傷口附近的髒東西,裂開的地方被水蟄到肯定很疼,他也不叫疼,最後把雲南白藥的藥膏貼上就算完工了。

    「好了,回屋吧,外面冷。」我想把周小少爺從地上拽起來,周小少爺好像地上釘的釘子似的一動不動。

    「不想回去?想在外面玩兒?」我問周小少爺,這孩子應該不是聾子吧。

    周小少爺依然沒反應,我記得他不僅不是聾子,也不是啞巴啊,還跟我說過話呢。

    「你想找什麼東西?靠你自己的力量找不到,說出來,我們幫你。」小黑對周小少爺。

    奇跡,周小少爺目光第一次聚焦到一起,他看著小黑:「娃娃……」

    娃娃?噢,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了,上次見他時他確實手裡拎著個娃娃,我記得那娃娃做得還挺醜的。

    「娃娃丟了?來,姐姐帶你找娃娃。」我堆起一副兒童台主持人的表情,得讓他肯跟著我走,那樣好的姐夫,我可不能把他親弟弟弄丟了。

    周小少爺輕微地點了一下頭,向我張開雙臂,這姿勢是……囧,讓我背他?我看起來就那麼孔武有力麼。

    我硬著頭皮背起周小少爺,比我想像中輕許多,以他的體積大小怎麼也不該是這點重量,就好像他身體裝的不是內臟而是棉花似的。

    小黑跳上我的肩膀,爪子放在我頭頂上:「不用怕,走吧。」

    雖然有貓哥給我撐腰,讓我在整個高家村找一個小小的娃娃,也太難為我了。

    「它在山裡,它很害怕。」趴在我背後的周小少爺幽幽地說,他的聲音是稚嫩的孩童聲音,卻聽得我脊背發涼。

    照他說的去山裡找吧。有人說周家在祖墳的風水上動了手腳,每一代都大富大貴,周老爺年過半百了還能得個天賦異稟的老來子,讓人生羨;也有人說周家的風水學教人改變天命,洩了天機,遭到懲罰生了個弱智的兒子。

    我不覺得周小少爺是癡呆,他聽得懂我說話,他能看穿小黑不是一直普通的貓,這點連我高家的長輩都看不出來。大概他不是對周圍的環境做不出反應,他只是不想融入這個世界罷了。

    很少有人會來高家的後山,這裡風景不好,路又陡峭,我小時候再怎麼淘都不來這裡。

    「小少爺,你確定是這裡?你怎麼會把娃娃丟在這裡?你一個人怎麼走得到這裡?」

    「它說它不想被抓到,它要在這裡躲起來。」

    周小少爺口中的「它」不會是指娃娃吧,娃娃自己跑到山裡來,娃娃是活的?

    雖然我確信附在唐欣嫻身上的雪女夠醜的了,我口袋裡還有祖奶奶的符紙,看見一般的鬼怪應該不會有心裡壓力了,想到周小少爺的娃娃還是心有餘悸,那娃娃破破爛爛的模樣就像受盡了虐待。

    「貓哥…我有點怕。」我小聲說,到了後山以後我就覺得空氣好冷。

    小黑用它毛茸茸的身體貼著我的臉:「不要怕,夫君在。」

    感受到它皮毛下的體溫,我就像看見晴子的櫻木花道一樣又重新振作。

    又向山頂走了一段距離,我發現個嚴肅的問題,周圍的景致一點都沒變,我在原地打轉!雖然說山上長的都是松樹,樹也分高矮胖瘦的,總不會整個山的松樹都長一個模樣吧,更稀奇的是,天色在不知不覺中黑了,我離開屋子的時候是上午,到現在頂多是中午,怎麼會突然跳躍到了晚上。早晨還滿格電的手機現在自動關機了,怎麼按都沒反應。

    「貓哥……」我上下牙在打顫。

    小黑從我身上跳到地上,鼻子在地面嗅了嗅,轉頭讚賞地說:「小鬼,你比你哥哥有本事多了。」

    我不知道小黑的話什麼意思,但我看的出它毫不慌亂,它的鎮定讓我也變得安心。

    「夫人,跟著我走。」小黑說著走在我前面,我緊緊跟著他,生怕掉隊。

    家裡的長輩說,嫁給了一個人就要跟他一條路走到黑,我現在在黑暗中緊緊跟隨一隻貓又算是怎麼回事呢?不知不覺中小黑已經是值得我信任的夥伴。

    「夫人,在這裡等我。」小黑在一棵大樹下停下,面前是更陡峭的山壁,我現在背著個背後很難爬上去,便聽它的話坐在樹下等它。它踩著殘石和斷枝輕鬆爬上去,靈活的肢體讓我羨慕不已,小時候不知受了多少苦才練成上樹掏鳥窩不摔跤的本事,它總能輕易做到我想做的事。

    我和小少爺一起坐在樹下休息。獨自一個人在黑暗中和皮膚沒有血色的孩子相處,我有點不自在,沒話找話地擺弄斷電的手機:「可惜壞掉了,不能給你玩貪吃蛇。」我對周小少爺說。

    周小少爺蒼白的臉在黑暗中像節能燈泡一樣是微弱的光源,他要不是我姐夫的親弟弟,我一定不敢靠近他。

    「姐姐,你不怕黑貓也不怕我。」周小少爺盯著我突然說。

    「有什麼可怕的,你們……不都是一個鼻子倆眼睛麼。」我疑惑不解,他倆有什麼可怕的地方麼。

    「姐姐,你不討厭我麼?」周小少爺繼續問。

    我搖搖頭,雖然我還沒到母愛勃發的年紀,對小孩子算不上喜愛,可也算不上討厭。

    周小少爺抹了藥膏的小手朝我伸過來,碰到了我的手指,見我沒有不悅的神情,繼而把整個小手都攥成拳頭塞進我手裡。

    我記得周老爺的夫人幾年前就去世了,這孩子……不會是缺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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