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坐著的三家報社記者,蕭炎也不舉杯動箸與幾人寒暄,只掏出三個大信封一一遞了過去。
「閣下這是?」新報的記者耿家順率先問道。早報的記者崔佑成和大匯新聞的常思遠也一同揚眉傾耳,只等蕭炎說出個一二三來。
蕭炎笑道:「辛苦費而已。最近幾日在德寶飯店可能會出些花邊小新聞,勞幾位近日多往那邊跑一跑。」
「跑新聞自是我等應該做的,閣下能給我等透露,已是大恩,為何卻還要破費?難道閣下是想叫我等秘而不宣?」常思遠笑問道。若是秘而不發,也不是不可以,卻得看信封裡裝的到底有多少鈔票了。
耿家順和崔佑成也這麼想。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可卻也得看那錢數值得不值得他們這麼做。
「不,我叫你們第一時間發稿子,別有一絲半毫的藏著掖著。」蕭炎笑道:「這個不違幾位做記者的職業道德吧?」
耿家順幾人對視一眼。還有這等好事?若真是料足夠,又不是假新聞,他們巴不得趕緊刊登,誰還會秘而不宣?難道新聞當事人是大富大貴,隱私根本是他們觸碰不得的?
蕭炎笑著搖頭:「大富大貴遠遠談不上。何況幾位的報社哪一家背後沒有大能人支撐著?你們若不信我,等事兒真出來了,你們也會知道,我決不是害你們。」
幾人又對視一眼,這人這話倒也有道理。只是眼前這位真是陌生,一口京片子雖然甚是標準流利,卻從不曾在哪個場合見過。也許是哪家的公子留洋才回來也說不準。
蕭炎也正是吃準了他不被人所識。眼前這事兒若換做小熙或是方卓文來做,沒準兒就被人家挖個底兒掉;換廷鈞來呢,畢竟廷鈞沒跟這種小報記者打過交道,萬一露了怯,倒起了反作用。
至於往後,再說往後的吧。就算之後知道了他的身份,想必也沒有哪個記者敢於說,我們就是收了康靈藥廠老闆的錢,才同意刊登的那則新聞吧?類似的新聞天天發生天天見報,難不成都是收了錢財的?那他們這份差事還做得下去麼?
蕭炎將兩張鈔票壓在了茶杯底下,便先行離去。留下三個沒了狐疑和壓力的記者,倒全然忘了他們本就都是行業對頭,瞬時杯籌交錯起來。
而此時的孫廷鈞,也是剛剛離開德寶飯店。林所長與萬美琪常來打麻將的包房,就在後樓的第二層,賭局曲終人散之後,兩人便會在隔壁再開一間房幽會**。孫廷鈞打點了後樓裡的幾位侍應,得到了會及時通報的准信兒,孫廷鈞微微一笑便下了樓。
若依著孫廷棟的意思,無疑就是打悶棍最省心,費這勁作甚。可這別說孫廷鈞不贊成,就連喜翠也說這麼做不好。吃官司倒是不怕的,既是叫打悶棍,誰知道是誰打的?只是之後的事兒,誰也控制不了不是麼。你打不死他,他爬起來還為難你,打悶棍也就沒了意義。
何況若他最近只為難過一家,眼珠不用轉都知道是誰幹的。這不是給小熙樹敵又是什麼。
還是給小熙說一聲吧,省得她並不知道蕭三哥已經跟他暗裡籌劃了這麼多,她自己再從頭做一回,勞心勞力不說,也不如他們做起來踏實,孫廷鈞笑想道。
給筱燕芬的小洋樓裡送匿名信,倒可以叫小傑子去。他只是個孩子,就說收了別人一兩塊錢跑個腿兒,是誰叫送的信也沒看清,筱燕芬就算心裡有疑惑,可還有什麼消息能比萬美琪有私情更叫她興奮呢。
金熙在含香接了孫廷鈞打來的電話,半晌沒吭聲。看來這幾人是嫌她太忙了,跟她搶活兒干呢。氣了一回笑了一回,也只好囑咐孫廷鈞:「萬事小心,若萬一打草驚蛇了,再籌劃起來就不知道得等多久了。工地上耽擱不起。」
她是想拿這事兒當成找樂子來做的好不好?自己來做多刺激啊,如今卻被蕭炎搶了先……我恨他,金熙暗道。
「金熙你最近有心事?」阿克曼太太和伍德太太都在,才從按摩床上坐起來就瞧見金熙一臉不快,阿克曼太太不禁發問。
金熙不好意思的笑笑:「心事是有,不過不打緊。蘊芳日化廠打算建個新廠,工地上卻被停了水電,找人疏通了幾日還沒恢復。我正有些發愁呢。」
伍德太太轉了轉眼珠兒,「哎呀,今天埃德森太太有事不能過來,她們埃德森先生正是水電部請來的工程師啊,找他給你說和說和不是挺好?」
金熙搖搖頭:「水電部下轄各個水電局,水電局又下轄數個水電管理所,這一層層的也太麻煩了些。我已經請人四處打點了,才接了個電話說是有鬆動,因此還是不麻煩埃德森太太和先生了。」
阿克曼太太點頭:「金熙你說得對,這一級級的壓下來,確實是太過麻煩,拿出去打點的錢說不定不少反多。商人啊,就是這點很麻煩。」
「對了,面部護理做完了,春分你帶著她們給我和伍德太太準備個清爽的芳香浴吧?我最近很是腰酸背痛,背部還長了些小紅疙瘩,不知是不是長了痱子呢。」
阿克曼太太支走了春分幾個,微笑的面龐嚴肅起來:「金熙你是不是得罪了誰呢?我們前些日子去PeriHouse西餐廳,身邊有一對男女似乎以為我們聽不懂漢語,說的似乎就是怎麼對付你的事兒。」
「如今再和你說的斷了水電一聯想,可不就是這麼回事兒?他們當時倒沒提名字,只說姓金的姓金的,我還以為我多想了。都怪我,若是當時早早提醒你,可能就會好些。」
金熙笑:「您太客氣了,這怎麼能怪您呢。所謂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擺在明面兒上來也好,否則您當時告訴我了,我還得隨時預防他們出手,又不知從哪裡防備,豈不是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還不如如今事兒已經出了,再想轍對付,反倒輕鬆些。」
她知道阿克曼太太只是表達下關心。這位太太比另外幾個都成熟穩重,更不會貿然的像伍德太太一樣,把主意打到埃德森先生身上去。那可是外請專家,誰敢腆著那麼大的臉去請人家辦一點點小事?
與其麻煩埃德森先生,還不如找許衍芳的先生賈雪藩呢。話說許衍芳如今也不知過得如何,是在上海呢,還是一直在京城?之前她很是光顧了含香一陣子,如今好久沒露面了,也許是回上海去了。
春分幾個調好了洗澡水,才把阿克曼太太兩人請到浴室去,電話鈴響了。金熙快步上前抄起話筒,一把明媚卻又稍帶些慵懶的聲音從那端傳出來:「小熙啊,想我了沒有?」
金熙哈哈笑起來:「我若說電話鈴沒想之前我正在心裡念叨你,你信還是不信?」
「我信啊,我才打了幾個噴嚏,正琢磨著是不是有人惦記我了。」許衍芳在話筒那邊笑道:「我請你來參加宴席呀,我兒子後天大滿月,要在PeriHouse西餐廳辦個冷餐會,你帶著你男朋友一同來出席呀。」
金熙很驚訝。上次見許衍芳的時候,還是去年秋天,當時並沒聽說她懷孕了啊。不過也對,如今已是盛夏,也許許衍芳當時才懷上,並沒好意思跟她說呢。
「恭喜你做媽媽了。」金熙笑道:「怎麼一張口就邀請我和我的男朋友,這又是聽誰嚼舌來著?」
「你別管我聽誰說的了,只說我說的對不對?我不但知道你有男朋友了,還知道那人還一表人材呢。怎麼,覃老四徹底沒戲了?也對,先不說這人太不直爽,只說他這一去還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也犯意不上為他等成老姑娘。」許衍芳笑道。
金熙皺眉歎氣。她啥時候說過要等覃慕楓啊?又是啥時候說過他和她有戲啊?
「別歎氣你可不能談著一個又捨不得另外一個你都二十一了吧?早些定下來也好。我叫人把請柬給你送到哪兒去?多福巷就算了啊,楊青妤才生了個姑娘,再以為我這是宣揚我生了個兒子,故意捅人家心窩子就壞了。」許衍芳在那頭兒咯咯笑。
「送含香來吧。我是一定要出席的,可蕭炎那邊我還要問問他有沒有空兒,所以你請柬上也別寫攜誰出席了,他要有空我一定會請他一起,沒空也就算了。」金熙無奈道。
親事畢竟還沒定下來,她還不想跟著蕭炎一同出席這種場合。賈雪藩的兒子辦大滿月,那得多少要人貴人出席啊,搞不好還得有無數記者。若她和蕭炎在這種人前亮了相,之後若有些波折,可真是……
「我不管,有空沒空也得叫他來。過了大滿月,我就得帶著兒子回上海了,再見面就是冬天了。我給你把把關,我也好放心的回娘家。」許衍芳不講理的勁頭兒又來了。
金熙無奈:「好好好,我一定帶他去還不行麼?不過你可別刁難人家,畢竟我們的關係還沒正經定下來,還是低調些為好。否則等大報小報都登滿了,誰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你還想後悔?你這麼謹慎的選來選去,好不容易選中了一個,還打算後悔的啊?難道這人不是你自己選的,是被你們老太太逼的?」許衍芳半認真半玩笑的問。
「逼我倒是沒人逼。可是那種無形的壓力,還不如都說出來。否則我可是喜歡慢慢相處出來的感情呢,著急定什麼關係?」金熙更無奈了。
原來你是這麼浪漫的一個人,我以前怎麼沒瞧出來?許衍芳臨掛電話前,哈哈大笑著扔下這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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