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熙見這位方二姨太如此說,便笑著謝過。也不管眾人那探究的眼神,以及自家幾位姨太太幸災樂禍的表情。
見她娘也有些不安的看她,她趕忙拋過一個稍安勿躁的笑容,這會兒沒什麼可解釋的,越描越黑而已。
秋桂留下來作陪,說是怎麼著也得代老太太給眾人們敬杯酒、略盡主人之誼。想得少的女客,認為這是老太太寬厚,很給這位孫姨太太面子,還捎帶著羨慕嫉妒恨的剜了孫櫻娘幾眼。
想得多的卻偷笑了。這丫頭說是貼身伺候了老太太不少年的丫頭,如今也有二十出頭了吧?是不是羨慕死了這位新進門的姨太太,只恨自己不能被爺收了房?
說得好聽是略盡主人之誼,難道新姨太太和六小姐不是主人麼,用得著她一個下人這麼拔尖兒?替老太太傳完話兒趕緊走就是了……
這會兒冷葷還沒上全,秋桂見九少爺的兩個小丫頭滿懷滿抱都是禮物,忙迎過去到奶娘懷裡接九少爺:「我幫忙抱著少爺,岳媽快幫她倆拿些東西吧,可憐的小丫頭,顧得了這頭兒顧不得那頭兒,都快掉了也不敢吭聲。」
孫櫻娘被幾位女客強拉了寒暄,自然沒來得及注意這邊。奶娘岳媽想死乞白賴不撒手吧,又有點擰不過老太太身邊最得意的這個……
攔著還是不攔著?人家秋桂聽起來可是好意,若硬生生攔了,倒叫客人覺得自己小家子氣了,金熙自顧自的琢磨著,沒等想明白過去說弟弟我來抱,金予軒已經到了秋桂懷裡。
「快去先把禮物送回院兒裡去,再來接九少爺回去,慢一點兒就正式開席了,未免吵鬧著九少爺就不好了。」秋桂一邊囑咐岳媽和兩個丫頭,一邊抱著金予軒顛著搖著。
金熙這會兒納過悶來,連忙笑著迎到秋桂身邊:「秋桂姐姐自去忙吧,你替老太太過來招呼客人,怎麼好叫你幫著帶孩子。我趁著菜還沒上齊全,跑一趟將她們主僕幾人都送回去好了,也省得大的小的熱鬧著,連飯都吃不消停。」
綠芳這會兒也湊過來,沒心沒肺的笑著去秋桂懷裡抱孩子:「我來我來,六姑娘你也忙著去,我幫著把小少爺送回去就好。」
「哇——」,震耳欲聾的一聲哭。金予軒本來睡得香甜,還是被幾人的你爭我奪弄毛了,立刻毫不顧忌的大聲啼哭起來,將幾人驚得不善。
眾位女客各種眼神望過來,秋桂與綠芳頓時手忙腳亂。金熙藉機接過弟弟,卻不知是誰慌亂中、指甲還是首飾刮到了金予辰的小臉兒,那孩子哭得更厲害了。本來嫩白的臉上,赫然留下紅通通的一條兒印子,足足有竹篾兒寬、一寸來長。
孫櫻娘這會兒也顧不得還被人拉著勸酒了,急火火的跑過來,打女兒懷裡接過兒子連聲哄著:「哎呀,娘的寶兒,這是怎麼了?不是乖著呢麼,怎麼說哭就哭起來,還這麼驚天動地?」
隨即就瞧見兒子臉上那條子紅印,孫櫻娘立刻瞪起了眼:「誰弄的這是?我們軒兒這小臉蛋兒嫩著呢,怎麼經得起你們摳來剜去的」
綠芳自然不幹了,一把拉住金熙道:「六姑娘你來評評理,我是不是好意?難道誰還是故意給少爺劃花了臉?」
秋桂也在一旁青著臉囁喏道:「我可是十指沒有一個長指甲,不是我……」
「你這丫頭想賴在我身上是不是?我是十指尖尖沒錯兒,」綠芳本來還拉著金熙要說法兒,聽見這話可不幹了,兩隻手張牙舞爪伸到秋桂眼前:「你瞧瞧你瞧瞧,若是小少爺臉上那條子是我的指甲劃的,還不得破了皮」
「我瞧著倒像你胳膊上這個銀鐲子,好端端的為什麼不合攏了口兒,非得一頭翹著?」
秋桂還要辯解,孫櫻娘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看,金熙又從她娘懷裡接過弟弟,冷眼掃了掃綠芳和秋桂,低聲道:「能不能都少說些這麼多客人呢……」
「娘,您該陪客人陪客人去,弟弟這臉不大要緊,反正沒破皮,過一晚上就好了。四娘,秋桂姐姐,你們既然都是好意,我也就不說什麼了,都各自忙去好不好?別回頭兒反倒添了亂。」
金熙說罷也不再停留,抱著金予軒就離了花廳。今兒也算是大喜的日子了,她娘若是稍微有些心眼兒,就不該在她走後再和那兩個計較,至少有客人在的時候不能再露聲色。
她之所以迅速離開,也是想瞧瞧孫櫻娘的斤兩,換句話說就是宅斗的本事。金予軒臉上那道印子,連她瞧見了都有些忍不住,何況是孫櫻娘這個火爆脾氣。可如今她已經將話兒點到了,若還是不分場合、依舊急赤白臉,她就得找機會跟孫櫻娘聊聊了。
將金予軒送回了屋,又囑咐岳媽拿微涼稍濕的軟布給他敷一敷那道印子,說是九少爺年紀小,萬萬不要亂抹些藥膏,小心再被他胡嚕進嘴裡吃了,金熙這才轉身回了花廳。
孫櫻娘還好,見她進來,只用眼色詢問了下,金熙笑著表示沒事兒,她娘就又陪著客人們連說帶笑起來。綠芳也還好,方纔她已經把秋桂歸為罪魁禍首了,這會兒便無事人一樣,正拉著賈艷豐隨她一起向蔡美珍勸酒。
只是又在人群裡用目光尋到秋桂時,金熙有些納罕。秋桂的臉色不大好看,卻依然強挺著。若換了別人,早就回去跟老太太交差外加訴苦去了吧?
本來金熙對秋桂印象還好,或者說,就算談不上好,也沒甚在意,畢竟這人的存在與否跟她沒大干係。後來卻逐漸覺得有些不對了,雖然一直也沒弄清到底是哪裡不對。
直到佟氏與孫櫻娘同時到來那一天。金文清回來接金熙去通州,金熙到了老太太院門前、並沒進去打攪老太太午睡,只與秋桂說了聲她娘來了,她們爺兒倆要去接人,卻見秋桂臉上莫名的興奮。
晚上這丫頭又代老太太跑去了方巾巷,先是一臉代傳聖旨的清高模樣,進了裡屋又是一副急於討好金文清與孫櫻娘的面容,變幻的還真是快。再瞧她沒被金文清正視過一眼,便有些掩飾不住的委屈,金熙只覺得好笑,原來如此
之後這些天,金熙也有時候嫌自己想得太多了。總把別人當成犯罪嫌疑人死死盯著表情動作,再分析人家內心的想法兒,這可要不得。她現在已經不是前世那個女警了,過得又是正常人的生活,整天這麼胡思亂想何苦來。
只是,今天她再一次見識到秋桂那份女主人般的作風。秋桂也許只想好好替老太太傳個話兒,並不是真想喧賓奪主。可惜金熙不是常人,秋桂的一舉一動,全落在她眼裡……
做姨太太就這麼好麼?清清白白又能幹的姑娘家,等到了年紀放出去,好好找個老實人,小兩口兒恩恩愛愛一輩子很難很難?
唉,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吾之砒霜,彼之蜜糖,金熙歎了口氣不想再琢磨。這楊秋桂想當姨太太也好,想做別的什麼也罷,哪怕她想當金家的老祖宗,只要當得上,並不觸及孫櫻娘和弟弟的利益,隨她去吧。
方重天他父親的那位姨太太見了之前那一幕又一幕,卻有些慌神。難道她們大爺叫她給金家這位九少爺送來厚禮,並不是對這金家丫頭動了念頭兒?
這小姑娘年紀不大,膽子卻不小。就這麼個厲害姑娘,怎麼會願意給大爺做填房,畢竟兩人差著十幾歲,又是進門兒就當後娘……那她之前送上禮物時說的那些話,不是有些過分了?
說起來確實怪她先入為主了。她本以為這金六小姐年紀不大,親娘又熬了這麼久才進門兒,定是個不受寵的。若能說給大爺當個填房,也不算委屈了這丫頭。
唉,如今一瞧還是不要叫大爺知道為好。那位爺雖說平時嘻嘻哈哈,脾氣也怪著呢,若知道她自作主張毀人名聲想逼人就範,非得躥了不可,她可還指望這位大爺給她養老送終呢。
方二姨太想到這兒,便不敢再說話,除了悶頭吃菜還是吃菜。也有想要套她話兒的女客們,變著法子問她這個那個,她只一味搖頭微笑,卻不知這更給了眾人遐想的空間。
於是沒幾日後謠言再起,無外乎金家六小姐貌似又與做香料生意的那個方重天勾搭上了,小小姑娘還真是本事不小……當然這是後話,暫且先不提。
蔡美珍終於被綠芳和賈艷豐的兩面夾攻惹火了。將酒杯墩在桌子上才想指著兩人鼻子罵娘,又想起了女兒整天耳提面命的話,便耷拉著眼角眉梢不說話,也死活不再喝酒。
綠芳見對這位勸酒不成,便朝著賈艷豐使眼色,兩人軟聲喚著姐姐長姐姐短,直奔孫櫻娘而去。金熙見狀笑壞了,她娘是什麼人,在射馬嶺上抱著罈子喝酒都嫌不痛快的主兒,能怕這兩位拿著豆兒大的小酒盅你來我往?
果不其然,孫櫻娘見這兩位姨太太湊上前來,就笑著喚秋桂也來作陪。飲酒閒暇時還不忘對眾女客賠笑說話兒、又囑咐女兒代她陪好眾位太太們。
嗯,太太這詞兒是為了說出來好聽、說出來客氣,姨太太們沒有一個不愛聽的。女客們都笑著說孫妹妹莫客氣,你們自家人只管親熱,有六小姐陪我們就好——無論金家這幾位哪個喝醉了,都是笑話不是?她們巴不得瞧熱鬧呢。
金熙不想攔著,也攔不得,她娘的脾氣上來她清楚。於是好好的一個酒宴,最終以綠芳賈艷豐與秋桂皆喝成一灘爛泥告終。
眾位女客被金熙送到大門口,還都帶著看了場好戲的滿足笑容,又再三對金熙誇讚道:六小姐的娘真是好酒量,不愧是女中豪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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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送到。再次鞠躬感謝上月送粉紅的、打賞的、評價的親們,以及訂閱支持花兒的眾親~~
兒子快中考了,花兒最近也陪著忙~俗話說的皇帝不急太監急~嗯,無論如何,盡量多寫吧,只要不提前請假,花兒應該能保持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