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匪婆 第一卷命運拐彎處 第八十三章 刺蝟
    金家二少爺的婚宴上,也有沒眼色的,多少道大菜也堵不住嘴巴。一會兒驚歎道金家二太太為了金二少的婚禮操勞、竟瘦得脫了相,一會兒又大驚小怪道,金家莫不是運道到頭了,怎麼二房的娘兒倆都大病初癒的模樣。

    也有假裝明白的,下巴朝著金熙那邊一撇:「還不是金家來了個磨人的小姑奶奶?俗話不是說惡人自有惡人磨嗎,這小魔星可把金二太太整治得不善,連帶著那位正宗太太生的三姑娘都跟著受了不少罪。」

    這假明白人的話一出口,滿桌子的八婆們都長大了嘴。那金家的六丫頭看起來那麼不起眼兒,年紀又小,竟然還有這等功力?

    也有個別不愛傳謠信謠的,為人又大大咧咧,說話兒也不怕得罪哪個,便一臉不信的搖頭:「這小丫頭竟有那麼大能耐,章太太誇大其詞了吧?你們章家和金家可是姻親,又不比我們,不靠譜兒的話還是少說為妙,再傷了兩家的情份。」

    這章太太,正是金家大太太娘家的弟媳婦,見這人不信她的話,不由得怒上眉梢:「瞧付三太太說的我說的都是真話兒,信不信由你。」

    這付三太太,便是與覃慕天、佟建安一同留洋的那個付長青他三嬸兒。付家三爺如今是警局下一任局長的熱門兒人選,而付三爺之所以仕途走得這麼好,一大半都是付三太太娘家的功勞。

    因此這付三太太是最不屑在大宅門裡爭這個斗那個的。只要娘家撐得住,她自己又硬氣,誰敢和她齜牙兒。於是付三太太笑道:「若章太太說得是真的,那姑娘我倒瞧上了。當姑娘時就這麼硬氣,到了婆家持家管事定是一把好手。」

    章太太撇了撇嘴:「我倒不敢像付三太太這麼想。這樣的孩子,連嫡母嫡姐都不好好尊重,到了婆家不得氣死婆婆才怪。」

    付三太太更不愛聽這話了。她也不是嫡母生的,雖說她娘家爹因了她是自家唯一的姑娘、對她比別家待正出姑娘還好些,她卻實在不喜歡被人拿著嫡庶說事兒:「這年代還提嫡庶之分,章太太落後了。」

    一桌兒的太太們多數隨聲附和,差點將章太太氣個倒仰。暗道看來今天出門沒看黃歷,出門兒就犯小人,乾脆莫再開口。

    只是她卻沒想到,金家的事兒本就不該她議論來議論去,倒將她們章家姑奶奶裝了進去,連帶大夥兒瞧著一旁幫忙張羅客人的金大太太章氏都變了眼神兒——人家二房的事兒,這金大太太怎麼還四處嚼舌?本還以為那位真是個波瀾不驚的呢。

    好在今天來的客人裡姑娘家兒不多,只在翠華樓二樓偏廳裡坐了五六桌。外面正廳裡,太太們議論的話題她們也無從聽聞。只是姑娘們也就著今天金家這樁喜事,論起了誰家的姑娘定了什麼樣的人家兒,金熙聽著便一個頭變成兩個大。

    不是都說食不言寢不語的麼,這個年代雖與古書裡不同,也絕對不同於二十一世紀那熱鬧的酒桌啊,尤其在女學裡,也是學過酒席宴會禮儀的,怎麼全當了耳邊風。

    金熙借口去洗手,想出去透透氣。不想卻在偏廳外的迴廊上遇上了金子琳。金熙心頭有愧,見狀便想先躲一下、待金子琳回了桌上她再溜躂出來。金子琳卻緊走了幾步,正與她迎了個面對面。

    金熙心裡的愧疚瞬間轉淡、又有些惱。得饒人處且饒人,並不只是對單方說的,若是她想放手、對方卻不依不饒,她也不能認慫。這種場合,金子琳又何必與她針尖對麥芒呢,鬧大發了、於金家的臉面多不好看。

    金子琳卻輕聲一笑:「好久不見,不想六妹妹還是這副刺蝟模樣,一點兒也沒變過。」

    話音一落,金子琳的高跟鞋便卡卡響起,金熙再抬頭,她人已離去。金熙琢磨了片刻金子琳話裡話外的意思,臉騰地一下紅了。

    她也太不淡定了吧,難道說心底的愧疚並不是真的愧疚麼。而瞧著金子琳這架勢,倒是像長進了不少,立時就將她比沒了……

    刺蝟這詞兒形容她,倒是很貼切。金熙立在迴廊裡很久,過去幾年發生過的所有事兒都緩緩湧上心頭。她一直以為她不過是冷冷的淡淡的,怎麼實際上竟截然不同,只要正面對上什麼事兒,先立起渾身的尖刺呢。

    怪不得前世的老媽與孫櫻娘都說過類似的話——你這孩子就是個順毛驢兒,一戧茬兒就要炸。若還是前世的女特警身份,或是還生活在射馬嶺,這種性格倒是很對路,可眼下不一樣了啊。

    也許性格只是一種長久的習慣?還是骨子裡深深留下了烙印?習慣是能夠改變的,烙印卻永遠無法抹去了。金熙低聲歎息著自嘲,也許做個榮辱不驚的淑女,要等下輩子了,或者,等到自己被這該死的強硬傷害了之後。

    傍晚,金熙並沒跟著新人與親戚們回老宅。那群叫囂著要去鬧洞房的小子們太熱鬧了,她個小姑娘家跟著摻合什麼,這是老太太的原話兒。金熙以為,老太太準也是覺出了金子琳的不對頭,只想叫她躲著些,這並不是為了保護她,而是為了叫金家少些是非。

    法蘭西商人喬那裡,最近一直都在催著金熙抓緊給他備貨,他五月就要回一趟家鄉。後來得知金熙的哥哥要娶媳婦,家裡忙碌得緊,無奈攤手一笑:「為了祝賀密斯金即將有個美貌的嫂嫂,我再給你多一些時候,希望密斯金不要叫我望眼欲穿哦。」

    金熙曾經很鬱悶。好好的一個法蘭西人,偏偏要學英國佬兒稱呼她密斯金……後來納過悶來,金熙大笑。這可不怨喬,誰叫她只會說中文英文呢,當初才認識喬的時候,她分不清人家的國籍,上來就和人家講英語,想必喬也鬱悶壞了呢。

    金予豪娶親到此也算告一段落,該加班加點給喬準備精油了。金熙也曾與喬開過玩笑,說你們法蘭西有什麼好玩意兒、也帶回來些叫我開開眼,別總一味的在我們旻國帶走你們沒有的東西……

    喬滿臉的無辜,「密斯金是個小姑娘,難道我作為一個紳士,還能送給你幾大箱葡萄酒?yin*未成年人士飲酒,在我的家鄉可是違法的。」

    即便這個世界並不是她在歷史中瞭解到的世界,法蘭西卻依舊還叫法蘭西,葡萄酒也依舊是法蘭西的特產,為何喬卻要與她定制大批的薰衣草精油和純露,「難道普羅旺斯沒有薰衣草莊園?」

    喬驚訝的凝視了金熙好久,幾乎忘了什麼叫禮貌,方才大笑起來:「我似乎忘了,密斯金是個土生土長的旻國女孩兒。普羅旺斯屬於羅馬帝國,並不屬於我們法蘭西,密斯金弄不清楚也不奇怪。」

    金熙也隨之恍然大悟。旻國本就不存在她所熟知的歷史中,她竟還希望其他國家符合她熟知的歷史,這不是太沒道理了麼。她金熙已經不是原來那個金熙了,為何還要求身邊的事物與人還是原來的模樣?

    進了空間洗好手,她又想起喬的話。喬很為難很尷尬的提了個小要求:「我想和密斯金要些薰衣草種子,密斯金能滿足我嗎?密斯金別誤會,我只想幫我的祖母裝扮一下她的小花園……絕不會用它做商業用途。」

    金熙當時也確實有些為難。可細細一想,就算喬用個借口跟她要了種子,扭頭就去做商業用途了,又能如何。先不說法蘭西並沒有好的提純器出現,只說她金熙這麼一個渺小的人物,還妄想壟斷全世界的精油生意嗎。

    予人玫瑰,手留餘香。予人草種,圓其孝道。既然喬心心唸唸要幫他祖母做一個紫色的薰衣草花園,成全他一次又如何,何況喬又是她目前唯一一個精油經銷商。金熙想通了,也就先取了個紙袋裝了些薰衣草種子,只待給喬送精油時一起交給他。

    金熙打開機器,一邊做著薰衣草精油一邊琢磨,女中畢業還有兩年半,真的要等那麼久才開始她的商業之旅麼,會不會太晚了些?放著這麼好的資源不用,不是等於浪費嗎。

    當初喬找到她並且說要與她合作精油生意時,她也曾欣喜異常。可喬如今在她手裡進貨進了快兩年,除了薰衣草的產品他確實吃下了不少,還沒對別的精油感興趣過呢。

    她也曾問過喬這是為什麼,喬先是忌諱莫深,之後的回答令金熙張口結舌:「在我的家鄉,密斯金另外那些油啊露啊,根本沒人懂得它們的好處,當然更不會使用。我可不做風險太大的買賣。」

    不過是個架空異世罷了,怎麼與前世的認知差了這麼多?歷史裡出現汽車的年代,歐洲早就能夠生產香水、也知道用各種芳香植物入藥了吧?而眼下這個世界卻是重視重工業的……

    難道她真的要做這個異世界裡的芳香精油先驅者?先驅會被火燒的,她才不要。金熙吐了吐舌頭,專心應付手裡的活兒,不再胡思亂想——俗話說船到橋頭自然直不是嗎,現在乾著急也沒用。

    主意是慢慢想出來的,路也是慢慢摸索著走出來的,她金熙有大把時間和這怪異的世界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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