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予辰婚禮後的第三日,金熙將加班加點趕製出來的精油與純露送到喬的洋行,喬親熱的迎了出來,遠遠的便張開雙臂做擁抱金熙狀。
待到了她近前,喬又迅速收回了手哈哈大笑:「我知道旻國的小姐們都很矜持,受不了我們的洋禮節,密斯金只當我和你打過了招呼好不好?」
金熙點頭微笑:「我也知道法蘭西的紳士們是分外尊重我國禮儀的,喬的熱情我看到了。」
招呼喬過來看看她給他帶來了什麼好東西:「你不是要薰衣草草籽麼,我給你帶了些。你可別瞧著少,裝扮你祖母的花園已經足夠了。不過喬,我要提醒你,種子種出來的草兒可不如它的母株,好在你也不過是為了要一片紫色,不是麼。」
喬先是認真的謝過了金熙帶來的草籽,又認真的提問:「草籽種出來的苗苗為何不如它的母株?密斯金可能給我解釋一下?」
「很多芳香植物都是這樣,只要用種子繁殖就會退化。可至於到底為何會退化,我也弄不懂,我知道的那一點皮毛,僅僅是種草幾年發現積累的經驗。」金熙笑著說道。
她無法講給喬知道,她的草兒們本就是二十一世紀最好的品種,是經過數年數十年雜交嫁接、交叉授粉和優勝劣汰才保留下來的。若用種子繁殖,難免會因為基因不穩定而出現返祖現象。
其實植物這種返祖現象還算是好的,至少還能發芽還能開花結子,只是花與葉的形態與芳香狀態會出現些微變化。若是像某些動物,比如驢馬雜交出來的騾子,或是前世動物園那種獅虎獸,改變的又何止是那麼一星半點兒?
喬點頭微笑:「退化就退化吧。密斯金說得對,我不過是想給祖母一個驚喜,只要這薰衣草種子播撒下去,能叫我祖母收穫一片紫色,我的願望就達到了。」
「為了感謝密斯金對我的信任,我決定要告訴密斯金一個小秘密。不過你可不許出賣我啊。」喬歡快的賣著關子,招呼金熙隨他進了辦公室。
一直到離開喬的洋行,金熙還沒從內心的震驚中醒來。叫喬收購她的精油和純露,竟是覃慕楓的主意,而那收購資金的一半、也是覃慕楓轉交給喬的?換句話說,那是覃慕楓與喬的合作了?
怪不得當初喬能夠順利聯繫上她,並且一見面就說:「金小姐,我想經營你的薰衣草精油,不知可以嗎?」
她當初卻為何連一點懷疑都沒有?她之前連喬的洋行都沒進過,喬怎麼就能知道她手裡有那些產品。難道她是被憑天而降的餡餅砸暈了,只想趕緊應下喬的要求,多買點產品多攢些錢……
「覃是我的好朋友,他說這個能賺錢,我自然相信這個能賺錢。而結果也確實如此,我和覃還有密斯金,不是都賺到了?」喬的藍眼睛靈動的轉著,閃爍著調皮的光芒。
金熙在喬的辦公室裡知道這真相後,立刻就懵了。半晌後方才納過悶來:「我之前問過你,為何只做薰衣草而不做別的品種,你一味的顧左右而言他,是不是也和與人合作有關?」
她似乎並沒與覃慕楓說過,她只能生產薰衣草產品啊。難道覃慕楓這個傻子,只見過她演示薰衣草精油的使用方法,就一心只做薰衣草?若是當時她多演示幾種,那覃慕楓會不會告訴喬多經營幾種?
這並不是自作多情,而是,貶低覃慕楓呢。金熙笑想到。不過喬既然早就答應了覃慕楓不會將內幕透露給她,如今為何又食言了,難道一小包薰衣草草籽,就能令喬放棄了與覃慕楓的攻守同盟?
想到這事兒有可能是覃慕楓暗中授意喬這麼做的,金熙心裡一陣狂跳。這人到底是怎麼想的,倒令她越來越看不懂了。
本以為那次精油演示後,他只當一切皆沒發生過的態度擺在那裡、兩人會再無交集,結果這幾年的生意卻一直是他暗中照顧她……金熙真是又茫然又羞愧。
茫然的是,對於她來說,再沒有比合作夥伴如此神秘的事兒更令人想不明白、滿心迷惑的了;羞愧的是,她還不止一次腹誹過覃慕楓,說他沒有生意人的魄力,更沒有生意人的眼光兒。
她才聽完喬的那些話時,還以為喬要出爾反爾,妄圖出賣了覃慕楓後在她這裡得到什麼好處,比如獨家經營、甩掉覃慕楓。於是凌厲的目光立刻投在喬的臉上。可是喬回應她的,是清澈的眼神和友善的微笑,令她立刻羞愧得無地自容。
羞愧過後,她也追問過喬:「你和我說了這些,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喬微笑:「我和密斯金說過了,覃是我的好朋友……密斯金今年也有十四歲了吧?在我的家鄉,十四歲的少女早已經開始和少年們約會了呢。」
見金熙瞬間就冷了臉且又有些羞惱,喬連忙改口:「我也知道你們旻國的少男少女們和我家鄉的那些不一樣,算我多嘴。覃也曾警告過我,他說我是拔苗助長,我還不信……」
如今走在回家的路上,金熙想起喬的那些話,還是時不時的臉紅心跳。這算是覃慕楓拐彎抹角通過喬轉達的告白嗎?
她明知這是很多女孩兒都會有的虛榮在心底作祟,無論那個告白的男子能不能令她心動,還是會又羞又喜。可是覃慕楓的這些做法,未免也太奇特了些,難道他就不怕她永遠都不知道?
是了,裝作不知道是最容易的,金熙笑想。她且不用管覃慕楓到底出於什麼想法和目的,她先裝作懵懂就好,情竇未開的小姑娘是最好裝的一種角色了吧,再見面既省得尷尬,又免了搭交情。
金熙這邊簡簡單單的就用裝懵懂將今天這事兒翻了過去,覃慕楓那邊接到喬的電話,卻有些手足無措。喬純粹是好意,又是他的好朋友,就算到底背著他拔了一次苗兒,他也不能對喬發脾氣不是。可是金熙那邊,他又該如何解釋?
想不出什麼好主意的覃慕楓頗為鬱悶,接連喝了幾大碗茶才稍微平靜了些。外國人的思維真不靠譜兒,他搖頭苦笑。
最近覃家客來客往,簡直可以用熙熙攘攘來形容了,三哥覃慕雲的親事將成定局,也許接下來就輪到他了吧?俗話說一家有女百家求,他倒覺得一家有男也是百家求呢,一個字:煩。
瞧他三哥日日撇著大嘴傻笑的勁頭兒,慕盈又整天編了歌謠嘲笑三哥,「我家有男覃大嘴,桃花眼兒汪著水……」,三哥聽了、不但不急反而美滋滋的,覃慕楓更是急切起來——若是三哥的親事定下來了,他還有什麼借口躲著那如同雪片飛來的請柬?
昨兒晚上他娘覃大太太還微笑著給嬸嬸數叨:「六部口的謝家、南鑼鼓巷的陶家、金魚胡同的褚家,都送來請柬邀請咱們老四老五去參加冷餐會呢。你也得抓緊打扮打扮你們老五了,那孩子整天一條工裝褲滿身油泥,也忒不像個樣子了不是。」
趁著兩位為娘的一心在那裡議論誰家的小姐更大方些、哪家的姑娘長得更喜人些,他家老五覃慕淮就拉了他躲到他書房裡:「四哥,我工廠裡忙得四腳朝天,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那些爛七八糟的交際場合,不行你就一人兒代表得了。」
覃慕楓氣結了半晌,原來這老五也是打得這主意?他拍了覃慕淮一掌道:「你的時間寶貴,我的就不寶貴了?你是大廠長,我是小商人,我就該去七大姑八大姨面前走場子?」
覃慕淮愣了。這位四哥不是號稱在京城少女圈子裡最有桃花緣的一個麼?記得兩年前,四哥還是最愛朝那種場合扎的,難道如今洗心革面了?
「四哥,我不是那意思。三哥的事兒馬上就定下來了,不是馬上就輪到你了麼,我也是本了長幼有別的規矩不是?等你的親事兒落了聽,我再抓緊也不遲啊。」覃慕淮訕笑著解釋。
覃慕楓搖頭:「甭和我說這些,你不過比我小十個月而已。再說為了相親而辦的那種聚會,我是最厭煩不過了,幾十雙眼睛刀子一樣追著你盯來剜去的,不掉兩斤肉也得扒層皮,誰愛去誰去吧,左右我是不去的。」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是不是三哥說的、那女職員的事兒是真的?你可別怪我沒警告過你,這事兒二叔和二嬸是不會同意的,你還是趕緊揮劍斬情絲吧。」
覃慕楓本來沒拿三哥覃慕雲的玩笑當真,可眼瞅著他們老五這麼一心躲避各種聚會,兩下一結合,他有些信了。再一瞧老五覃慕淮聽了他這話立時苦了臉,他心裡更是有了八成的把握——那女職員可是靠著姐姐買皮肉賺來的錢供出來的,老五廠子裡上上下下都知道,這事兒怎麼可能嗎
「她為人擺在那裡,哪個不誇她兩句好,這還不夠嗎?我就不懂了,為什麼非得要看出身」覃慕淮不說還好,一說就是一臉的悲憤,「對了四哥,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三哥還提過你的事兒,是不是也是真的?」
「若是真的,咱倆可得站在一頭兒啊。你看上的那姑娘,不是說出身也不大好,據說她娘是個土匪?我記得三哥還說過,那姑娘可還是個小孩兒呢,你確定大伯和大伯娘能叫你等她好幾年嗎?」
明明在說老五的事兒,怎麼又被老五扯到他身上?覃慕楓一臉官司壓低了嗓門:「咱們不是在說你嗎,你提我做什麼?三哥胡說八道你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