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機場出來，秦漠一直牽著我的手，初冬的寒冷似乎被我們融化一般。
「我沒想到你今天會來。」秦漠說著，把我握得更緊。
「如果連你的事我都不放在心上，就真的沒有什麼是我在意的了！」
秦漠突然停下來，凝視著我的雙眼：「艾，我們之間不要有隱瞞好不好？我不想彼此猜忌下去！不管你想不想聽，我都要說，昨天，我只是不想你有什麼壓力，才沒把我媽的事告訴你，可我左等右等你都不出現，後來，何珊妮來了，我承認，我媽是很喜歡她，也很想撮合我們兩個，但昨天回去後，我已經很清楚地告訴她，我喜歡的是你，只是你，你懂嗎？我昨晚會這樣只是我太在乎你，我並不是真的生氣……」
我踮起腳尖貼著他的嘴唇，深情一吻，我能做的，只是讓他知道，我相信他，一如既往地相信。
「那我也告訴你，昨天我的確跟斯喬在一起，但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只是病了，我才會陪著他，至於你說的什麼接電話，我也不清楚，我這樣說，你是否瞭解？」
其實我知道，即使我不說這些話，秦漠也不會多問，但既然說好了坦誠相對，那就不該有所保留，很多事，不能等著別人去發現，他們自己的想法是一回事，你說不說又是另外一回事。有時候，有的事情自己並不在意，可別人卻不一定，與其等到那時雙方攤牌，不如自己把一切都講清楚。
秦漠抿著嘴笑了，把我抱在懷裡，溫柔地在我耳邊說道：「你知道嗎，我已經把向你道歉的話都想好了，本來還擔心你在生我的氣，你說，我們這是不是叫默契？」
我點點頭：「你昨天關機，是不是吃醋了？」
「沒有！」
「真沒有？」
「嗯……有一點……好吧，很吃醋！」
再見到斯喬，我並沒有問他手機的事，其實我也知道，秦漠絕不會騙我，那天，斯喬趁我不在接起了電話，秦漠才會誤會了我們，而斯喬沒有提起，也許是覺得沒什麼重要的，也許他是故意的，只是不想我走。但不管是為什麼，我都不會怪他，喜歡一個人的心從來不會錯，即使方式有了偏差。
從學校回宿舍的路上，我看到了秦漠跟何珊妮，兩個人似乎臉色都不好看，我也猜到她此行的目的，便徑直朝他們走去。
「何珊妮，你又來幹什麼？」我很沒有好氣，似乎對她已經失去了耐心。
她似乎並沒有打算理我，只是一味糾纏著秦漠，我走過去擋在她面前，她看了我一眼，冷笑了一聲：「忘記那時候你跟我說的，你跟秦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我這才想起來，當初真的以為跟秦漠就此完了，才會說出那種話。「時過境遷，一切都會變！」
「艾，不要多說了，我們走吧！」秦漠拉起我的手，他彷彿也被惹惱了，拽我的力氣竟這麼大。我把手抽了出來，想起爸爸的事，不知道他的身體現在怎麼樣了，我該問嗎？理智告訴我不要問，不要給何珊妮任何嘲笑自己的機會，可惻隱之心告訴我，那是我的爸爸，不管我多恨他，我身上流的是他的血。
就在猶豫不決之時，我看到不遠處急速駛來一輛車，天啊，秦漠就在馬路中央，他竟沒有絲毫察覺，我大叫著，媽媽與姐姐慘死的畫面出現在腦海裡，我像是被當頭棒喝一般，彷彿整個人失去了意識，竟無法踏出步子。
等我再回過神來，我以為我要失去秦漠時，卻看到何珊妮倒在血泊中，就在那一剎那，就在我不知所措的瞬間，何珊妮已經衝了出去，推開了秦漠。
地上的碎片，何珊妮的呻吟，沾滿鮮血的衣服，頭髮，我的心撕裂般疼，五年前的場景又一次上演了，而我，依舊無能為力。我的心彷彿窒息了一樣，就好像得知媽媽與姐姐死訊時的那一刻，好像被生生地割了肉，抽了筋。我感到腦子一瞬間失去了意識，一片空白。
我醒來的時候，我在醫院裡，斯喬陪在我身邊，我竟已躺了一個晚上，我想起那個場景，秦漠呢？何珊妮呢？斯喬帶著我到了另一個病房門口，自己落寞地走了，他說，此刻，我需要的不是他。
當我開門進去，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何珊妮插著氧氣管躺在床上，頭和右腿綁了厚厚的繃帶，原本乾淨的臉上多了幾條細小傷疤，已經不流血了，卻還是鮮紅的。她安靜靜地躺在那裡，原本的戾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珊妮，珊妮！」我大喊著她的名字，竟會有這樣難過的感覺。雖然恨她，但看她這般情況，心裡還是很不是滋味。
秦漠走過來把我拉起來：「別叫了，她剛剛做了手術，麻藥還沒有過去。」
「為什麼會這樣，她怎麼了？會有事嗎？」我拉著秦漠的衣角死死不放開，害怕珊妮會有什麼不測，她是那麼要強的一個人，怎麼現在不起來跟我吵架，這麼乖地躺在床上，任我在這裡喊她！
秦漠撫著我的肩膀，安慰著我：「沒事的，沒事的，她只是骨折，沒危險的，等麻藥的藥效過了就醒了，你不要急！」
我心裡的石頭落了地，可冷靜下來，一幅幅畫面閃過我的腦子，何珊妮的不顧一切，生死一刻，我頓時不知說什麼才好，何珊妮對秦漠的愛，雖然瘋狂卻也是真摯的，在那一刻，她的不顧一切，而我，卻呆在那裡不知所措。
為什麼那時候我會懦弱了，為什麼我沒有撲上去，而是何珊妮，難道對我來說，還有什麼比秦漠更重要嗎？還是，我的愛，根本就敵不過她？
看我不說話，秦漠有些著急：「艾，你怎麼了？還在害怕嗎？對不起，我沒能照顧你，我說要保護你卻……」
「她會怎麼樣？會殘疾嗎？會留疤嗎？」此刻，我只想知道珊妮會變得怎麼樣，她那麼愛美，如果失去驚艷的外表，與奪取她的命有什麼兩樣。
「醫生說，額頭上可能會有疤，小腿骨折，也許……」秦漠不說話了，很低落。
「也許怎麼樣？你說啊！」
「兩條腿會有不到一厘米左右的長短差距，但如果好好休養，參加形體矯正，看不出來的。」
什麼？我難以想像她知道真相後的崩潰，此刻，除了祈禱老天讓她早日好起來，我什麼都不求了。的確，我討厭她，但看著一朵花在我面前枯萎，是一件太殘忍的事情了。更何況，她是爸爸疼愛的女兒，她這樣，爸爸又該有多傷心，雖然不想承認她這個姐姐，但她能讓爸爸重現笑容，能讓這個家充滿活力是事實，她若是這樣了，我真的好怕家，又會變成五年前那樣。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往外看去，是爸爸和阿姨。
阿姨哭著撲到珊妮身上，不知所措地撫摸著她的臉，已經泣不成聲，眼淚打濕了大片被單。爸爸從一進來就直看著我，我轉過頭又看了眼珊妮，逕直走到病房外，不知道怎麼面對爸爸，應該說，我還是不想再與爸爸有什麼衝突或是別的什麼。
過來一會兒，秦漠從裡面走出來，低落地說道：「艾，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要處理？」
「什麼事情？」
秦漠抿著嘴搖搖頭：「現在你爸爸他們情緒還很激動，何珊妮剛剛動完手術，很多事情我還要跟他們交代。」
我不再多說什麼，如果我留下來，只會讓爸爸更加生氣，阿姨更是不必說。雖然珊妮的傷不是我造成的，卻也是因為我。若我一直呆在秦漠身邊，阿姨看見只會更加為難秦漠，這個時候，我是多麼多餘的一個人啊。如果阿姨的責備能夠讓珊妮好起來，我也是願意的，但現在，這些都於事無補。
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惡，我不是說有多愛秦漠，不是說是付出生命在愛的嗎？可當那輛車駛過的時候，我在幹什麼，而那個被我當成是敵人的何珊妮又在幹什麼，如果不是她推開了秦漠，此刻的我是不是又該站上了那座山崖，想著跟他一起去了。
想來真是諷刺，也許那個該放手的人是我，可我還是在意的，我在意秦漠是怎麼想的，他該看清我了，膽小的我，沒用地我。
太陽出來了，新的一天來了，可我的心裡，卻異常陰暗，中午，秦漠打來電話，那頭的他聲音很低落，珊妮還是沒有醒過來，我的心緊緊地揪了一下。她醒來後會怎麼樣，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她又會如何？聽得出來，秦漠很內疚，我真的好怕，怕他就這樣慢慢離開我。
「秦漠，你會不要我嗎？」
「為什麼這麼問？」
「昨天，我……為什麼衝上去的不是我？」
「傻瓜！」秦漠厲聲打斷了我，「我多慶幸你沒有衝上來，如果受傷的是你，我會恨死我自己，我沒那麼偉大，我只在乎我愛的人，你沒事，對我來說是最大的安慰，你懂嗎？」
眼淚無聲地滑落，我真的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