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新帝
北楚軍神藍止戈年少時驚才絕艷,初戰成名,偏偏遇到了剋星段青煙,一挫再挫,個性沉穩了許多,而今年過而立,越發的喜怒不形於色。
但對北楚未及弱冠的新帝,心中還是帶上了些許輕視。這小兒,皇座還未曾捂熱,就跑到邊疆來指手畫腳,打定主意,要給趙洛一個教訓。
新帝來到邊關之時,整日無所事事,悶在皇帳之中閉門不出,日日喚人送去烈酒,醉的一塌糊塗。
前日,藍止戈故意叫人停了新帝的烈酒,這兩日又處處躲著新帝,明明白白地給了那黃口小兒一個下馬威,叫他知曉這軍隊之中絕非他嬉戲的場所。
親兵不斷來報,新帝出了寢殿,新帝搬了張矮榻,端坐帳前,新帝在軍營之中四處遊走……「大人,皇上過來了!」
藍止戈一驚,正要迴避,卻見大帳的簾子被人一把掀開,新帝趙洛面無表情地邁了進來,藍止戈不得不站起身來,行了個軍禮,暗自慶幸今日戎裝在身,無需行那叩拜大禮。
他心中冷哼一聲,這小兒,定是按捺不住,來討要烈酒了。
趙洛聰明絕頂,如何不清楚這北楚軍神和他玩的甚麼把戲,他本不欲插手軍隊之事,這藍止戈實在欺人太甚,竟然無視君威,他卻是準備叫這藍止戈吃上些苦頭了。
這幾日,他日日觀察軍營之中操練之術,如今胸有成竹,見藍止戈不情不願地行了個軍禮,也懶得做那君臣相得的假象了。
趙洛徑直行到帳中虎皮椅處,一屁股坐下,淡淡地道:「藍將軍也坐罷。」
藍止戈也不客套,這小兒來者不善,等下還有硬仗要打,唯今之計,要多多保存體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趙洛也不廢話,單刀直入地道:「我觀軍中這五人小陣甚好,當先一人手持長槍,可挑落韃靼騎兵,隨後兩人手持盾牌護住兩翼,最後兩人又手持砍刀,將落馬的騎兵斬落刀下。」
藍止戈聽他讚揚,禁不住連連點頭,這五人小陣卻是他幾年前屢屢敗於段青煙之手後,翻閱無數古籍,又殫精竭慮,費盡無數心思方才創建出來,正是他的生平得意之作。
心中對趙洛大大改觀,心道,這小兒倒是個有眼力架的,呆會兒叫人拿出我那珍藏許久的將軍烈,與他喝上幾盅。
趙洛見他得意,心中冷笑,又平靜地道:「只是這長矛兵高矮胖瘦各不同,長矛又是一樣的重量,有人使之如臂,有人用之不免時時阻塞,若是盡選身高體壯的士兵,這攻擊定會強上兩成。」
未待目瞪口呆的藍止戈反應過來,趙洛接著道:「這盾牌兵手中的盾周圈只要大上一寸,防護之處便可多上三成……」
趙洛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直指軍中弊端,所陳條款不下百條,藍止戈早已聽的失魂落魄,只在心中反覆念叨,世上竟有如此天才,世上竟有如此天才……
他年少時自認一時俊傑,就是段青煙也不過高他一線,若是趙洛與他同時從伍,那大寧怕早已是北楚的囊中之物了。忽地想到新帝登基之時的傳聞,據說此子宰相之才,公孫又白不知其身份時曾經心甘情願地讓出相位,他遠在邊疆,以為這不過是群臣為了取悅新帝編出來的戲言。
今日此時,他徹底明瞭公孫又白的心情,此子一出,天下何人能與之爭鋒?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公孫又白能在巔峰之時急流勇退也真不愧世人對他一代奸相的評語。
趙洛說完,見藍止戈不發一詞,知道他需要時間消化方纔所言。趙洛也不打招呼,站起身來便要離去,行到帳門時,卻聞得身後撲通一聲,他回頭望去,見藍止戈跪在地上,五體投地,「請皇上親自督導將士練兵。」
北楚軍神,一代天驕藍止戈,竟是完全被這少年君主的風采折服,心甘情願俯首稱臣。
隨後,趙洛依然躲在皇帳之中日日飲酒,藍止戈時常陪著笑臉,拿出自己珍藏的各種美酒厚著臉皮登門求教,十之八九會被新皇無視,偶爾心情稍好會指點一二,單這一二之妙處卻已足夠他受用無窮,恨不能拜倒趙治膝下,認其為師。
京中公孫老狐狸一天一封奏折,催促新帝還京,全被藍止戈無情地扣下了,這麼個人才,回到皇宮能做什麼?日日聽文官扯皮?實在是暴殄天物。
過的月餘,藍止戈派遣在外的親兵快馬加鞭趕來回報,那人,終於自投羅網了。此時已被兵丁押解,向著大營行來,他心中歡喜,近來好事連連,今年實在是轉運之年啊!
正高興時,帳外傳來了軍士行禮的聲音,趙洛突地闖了進來,毫不客氣地道:「藍將軍,朕要啟程回京,馬上動身。」
藍止戈大驚,試圖勸阻道:「皇上,如今朝中無甚大事,這裡還需要陛下的督導啊。」
趙洛斜瞥了他一眼,語有所指地道:「再不回去,公孫大人怕是以為朕被將軍扣押了。」
藍止戈心中一顫,皇上,皇上知曉他私扣奏折的事情了,隨即又想到,皇上天資縱橫,知道這事兒理所當然啊,他旋即跪倒在地,連連磕頭,「臣知罪,請陛下聖裁。」
趙洛戲謔道:「朕離京的時候,公孫大人磕頭送行,如今回京,藍愛卿也要傚法公孫大人麼?」
藍止戈聞言,知道少年君主沒有怪罪的意思,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恭謹地道:「請讓臣為陛下送行。」
趙洛歎了口氣道:「朕等不及了,剛剛得到密信,皇兄終於回到了京都,朕馬上就走。」
藍止戈無奈,親自把趙洛送上御輦,全軍將士盡皆跪禮相送,藍止戈親自持盞,遞上一杯水酒,趙洛接過,仰頭喝畢,環視四周,突地看到營門處一輛馬車,在這一片肅靜之中異常醒目,
趙洛瞇起了眼,再次打量一番,確認自己沒有看錯,那馬車的確不過是普通民戶所用,如此疑心更甚,藍止戈治軍甚嚴,軍中無女眷,亦無絲毫民用之物,此時突然冒出輛馬車,怪異異常。
他伸出手,指向了那馬車,直截了當地下令道:「把那馬車給我帶來。」
藍止戈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心道,糟了,方才軍士剛剛回稟就趕上趙洛辭行,來不及安排手下。估計他們回到軍營後,見到御輦出行,自作主張地把那馬車丟在了一旁,也不知道裡面還有沒有人。
君無戲言,立刻便有一隊軍士上前把那馬車駕了過來,趙洛漫不經心地掃了幾眼車轅行過的痕跡,斷定,車中有人。
暗自揣測,難道這藍止戈來了個金屋藏嬌?聽聞藍大將軍多年不近女色,年過三十尚未娶妻。今天若是真的發現了,倒是要將他一軍,來個聖旨指婚玩玩,卻是還記掛著初到軍營之時,藍止戈的冒犯之意,趕上時機便要小懲一番。
他沉聲道:「車中何人,下車一見。」
車內文竹聞言,心神俱震,是他,果然是他,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文竹渾身瑟瑟發抖,已是控制不住情緒。
楊花看了她一眼,拉著她的手,當先下了馬車,又故意擋在了文竹身前,羞羞答答地垂著頭,段青煙和衛燎互望一眼,隨後下車,青煙亦是低頭,卻是站在了最後。
看到楊花一身長裙,秀立車前,趙洛打趣地問道:「這是何人啊?藍將軍?」
車上四人下車時,藍止戈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見到前面三人均不是心中那個人,已經不抱希望了。到最後一人下車時,他眼睛一亮,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不會錯,就是她,絕對是她,段青煙!
聽到趙洛問話,藍止戈硬著頭皮上前,一咬牙,縱是欺君也認了:「是微臣的家眷。」
趙洛哈哈大笑兩聲道:「那要恭喜藍將軍了,將軍瞞的朕好苦,本來還打算回京後為你挑選一名閨秀,既然如此,朕就來個御筆親題,賜你們個英雄美人的題字罷。」
藍止戈大汗,忙道:「這,是臣的遠房表妹,遠房表妹,哈哈。」
趙洛頓覺大是無趣,一旁的文竹聞到他們二人對話,已然明白,他不知是她,不是為她而來,一顆心瞬間涼透,搖搖欲墜,眼見便要跌倒地上,衛燎忙上前一步撐起了她。
趙洛一雙眼剛巧掃來,楊花機警地又橫過半個身,和衛燎二人把文竹擋了個密不透風。
趙洛心生警覺,喝道:「你們兩個讓開,朕要看看那個丫鬟。」
楊花和衛燎俱是一驚,他們二人不情不願地側過身去,露出裡面的文竹,文竹正心灰意冷,卻未聽到趙洛喊話,一雙眼睛無神地盯著地面。
趙洛仔細地看了幾眼,見不過是一黑瘦小婢,許是見到聖駕惶恐,有些腳軟罷了。
他甩甩頭,對藍止戈道:「朕就不耽誤了,這就啟程了。」
文竹聞言,抬頭望去,見趙洛一身黃袍加身,瘦了些許,越發清俊了,個子高了些許,英挺峻拔如同一柄寶劍,終於出鞘,向世人展示著他的絕世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