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字閨中 上卷閨閣(TXT全文字手打)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汗王
    第一百二十九章汗王

    文竹充耳不聞,楊花一如既往的淡笑,段青煙懶懶地道:「還能看見甚麼?不就是韃靼武士麼?」衛燎洩氣地退了回來,想了想,把刀片重新塞回了鞋子裡。

    在這帳篷裡住了兩日,每天都有人送來飲食茶水,唯一不便地是出恭,每次前後都有四個韃靼武士護衛著,被虎視眈眈地盯著。

    第一次出去,文竹實在沒轍,晃了一圈又回來了。第二次想了個招兒,出去前文竹一雙手在青煙臉上摸了又摸,柔聲道:「段郎,我就回來。」

    她一身娘氣惹得韃靼們生厭,終於平安過關,出恭時武士們俱都厭惡地側過身去。

    到了第三天早上,終於出現了汗王的使者,趾高氣昂地帶著文竹等人向著營地中間的金色大帳行去。

    那帳篷金光閃閃,如同一個倒扣的巨碗,佔地甚廣,宛如宮殿一般。帳前兩排武士亦是一身金甲,草原缺鐵,刺木兒首領卻如此奢侈地打造了一隊全身甲武士,部落富足可見一斑,文竹暗自揣測,對心中的計劃又多了幾分把握。

    進到帳篷之中,從門口到帳篷最裡面的王座之間橫列了百人衛士,一身黑色玄甲,比帳外的金甲武士又強橫了三分。

    文竹暗自點頭,抬頭向著王座之上望去,那刺兒木的首領卻是個鐵塔般的漢子,臉上眉眼有些鬆懈,顯出幾分縱情聲色的痕跡。

    文竹隨即又向四周望去,果然,這金帳之內空空蕩蕩,只鋪滿了熊皮虎衣,象徵著主人的英勇,文竹心中對計劃的成功越發篤定。

    文竹打量大帳的時候,坐在王座之上的古爾汗也正在打量著她,他瞇起眼,這就是手下說的那個娘娘腔麼?人又瘦又小,黑的跟木炭一樣,但是站的很直,兩眼有光,閃爍著算計的光芒,這種光芒他很熟悉,每當他和那些南蠻的使者交涉時,南蠻的眼睛就是這個樣子,然後部落中又少了許多駿馬,換來的東西卻越來越不能讓人滿意。

    古爾汗沉著臉開口,文竹面帶微笑一動不動,段青煙上前一步,低聲道:「他問你,是不是故意放走了那兩個奴隸?」

    文竹臉上笑容更濃,她朗聲道:「草原上的雄鷹會因為螻蟻的強大而懼怕麼?狼群會因為出現了一隻羊而慌亂麼?」

    段青煙一字不差地把她的話翻譯了過去,卻見古爾汗臉上陰晴不定,階下武士議論紛紛。

    文竹深深吸了一口氣,沙啞的嗓音在帳中迴響:「尊敬的古爾汗,您是天上的雄鷹,您是狼群的頭狼,可是您的宮殿並不能和您匹配,北楚的小王,住的是比您奢華一百倍的宮殿,享用的是世間少見的美酒,身邊伺候的,都是絕色美人,而我,能把這一切都呈給您。」

    段青煙一翻譯完,帳中鴉雀無聲,台下的武士突地爆發出烏拉,烏拉的呼叫聲,他們氣勢澎湃如同惡狼。

    古爾汗舉起手,武士們漸漸地安靜下來,他盯著文竹,低聲質問,段青煙輕聲道:「他問你,憑甚麼相信你。」

    文竹手一翻,從手腕上脫下一個烏木手鐲,這手鐲暗淡無光,毫不起眼,搜身的時候卻被韃靼們錯了過去。

    文竹在手鐲之上撥弄了幾下,手鐲突地裂為兩半,從中掉出了七八個鴿蛋大小,錚亮如銀的珠子,珠子落地時發出清脆的聲音,滴溜溜地滾向了四周,立刻就有武士揀了起來,獻給古爾汗。

    古爾汗懷裡一捧珠子,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一個珠子,狐疑地看了半晌,文竹對著段青煙低聲說了兩句,段青煙點了點頭,伸手抓破地上厚厚的氈墊,摳出幾塊土疙瘩,隨手一揚,帳篷內的火把驟熄,汗王手上卻似捧了一輪圓月。

    那一捧珠子散發著幽幽的冷光,照的半邊金帳銀輝滿地,一時間,眾人意亂情迷,誤以為身在天上宮闕。

    夜明珠!

    這數顆珠子居然是極為罕見的夜明珠,其中隨意一顆就已價值連城,更何況這七八顆珠子竟是一般大小。

    帳中重新點起了火把,汗王把手裡的夜明珠慎重地收好,眼睛卻盯向了段青煙,他大笑數聲,問了一句話,段青煙漫不經心地回了他一句,卻見古爾汗脖子一縮,帳下的武士們紛紛拔出彎刀,怒目圓睜,呵斥不已。

    三日後,文竹和送出他們二十里的古爾汗依依惜別,四人四騎馳騁在這草原之上,向著北楚邊境進發。

    行的半日,四人下馬小息,衛燎終於憋不住了,問道:「那日在殿上汗王到底問了甚麼?」

    文竹伸手阻止了正欲開口的段青煙,笑道:「讓我來猜猜,那汗王定然是說你勇武,問你可願與帳下的勇士們較量,你說如果方才打的不是火把,而是汗王的頭又如何?」

    段青煙對於文竹的心智已是毫不吃驚,平靜地點了點頭,道:「大致就是這個意思了。」

    段青煙從腰間取下水袋,狠灌一口,看向文竹,十分肯定地道:「你在救了那兩個韃靼的時候就準備好了見汗王罷,你就如此確定那個古爾汗會買你的帳?」

    文竹嘴角一撇,不屑地道:「常年來,草原上的部落只與北楚交易,兩者又常常處於交戰狀態,北楚怎麼可能會賣真正的好東西過來,何況,楚人是絕不會讓古爾汗的奢華超過楚皇的。」

    衛燎傻傻地又問了一句:「可是你販賣奢侈品,路途迢迢,一旦有丁點閃失,就是血本無歸。」

    文竹沉著道:「十車貨物之中只要有一車貨物送到,就是十倍的暴利,這邊古爾汗已經應承下來,會接應我們的商隊,風險更是大大降低。」

    一直沉默的楊花突地問:「你就這麼信任古爾汗?」

    文竹看了他一眼,斬釘截鐵地道:「不信任,」頓了下,又道:「所以要找機會聯絡上孛兒古部落。」

    段青煙暗忖,這經商之道詭變之處不下兵道,倒是要多學習學習。

    她站起身來,拉起文竹指著遠方道:「此處往南,一天一夜後,就可以到我昔日領兵之時發現的一個豁口。」

    文竹點了點頭,接道:「我的手下應該已經藏好了馬車衣物,我們到時換了衣服,乘上馬車就可以直接回大寧了。」

    想到家中幾個姐妹和父親,歸心似箭,恨不能身生雙翅,立刻飛回文府。

    文竹等人日夜兼程,到達青煙指示的豁口時俱都精疲力盡,見到那一條羊腸小道莫不大喜過望,當下棄了馬,魚貫通過。

    又行了三五里,見到了事先約好的暗號,四周搜了搜,在一堆枝葉下見到一輛馬車,車上放了四套衣服和少許銀兩。

    四人換好衣服,文竹一身丫鬟打扮,對著楊花盈盈一拜:「奴婢見過小姐。」

    楊花淺粉羅紗長裙拖地,外罩同色裌襖,發上還戴了朵珠花,聞言掩帕淺笑,舉手投足間秀氣十足。

    一旁的衛燎捂著肚子大笑,楊花幽怨地白了他一眼,壓低了嗓子道:「相公不喜歡奴家了麼?」

    衛燎老老實實地抱著懷中長槍嘟囔道:「娘子休要聽那賊人胡說,我只要你就夠了。」

    段青煙和衛燎二人穿著男裝駕著馬車,車裡坐著文竹和楊花,行得半里,前方一個緩坡,青煙突地搶過韁繩,面色凝重地道:「有埋伏。」

    話音剛落,前方緩坡處站起無數兵丁,又豎起了大旗,旗上赫然是個大大的藍字!

    縱是四人見慣了風雨,一時之間也手足無措,段青煙率先回過神來,低聲道:「勿要慌亂,一定要咬死了小姐回娘家省親,不小心迷路了。」

    話音未落,北楚兵丁們已經衝了過來,層層長槍屹立如林,將四人圍得密密實實,卻無一人上前,只督促著他們駕車向前。

    行了半日,遠遠望見一座大營,營中旌旗飛舞,戒備森嚴,聽得裡面操練兵甲之聲,震耳欲聾。

    行的近了,發現這營地的戒備遠遠超出想像,營地四周挖了一圈三尺壕溝,營寨之上設有數座瞭望台,四周相隔一丈便是一座箭垛。

    待見了營中大旗,文竹頓時手腳冰涼,心卻要跳出胸膛,除了數桿寫著藍字的大旗外,還有一桿明黃色的大旗迎風招展,上面赫然寫著——皇!

    是他麼?他御駕怎會在此?難道,他知道她沒有死?

    想到這些兵丁押解四人卻無絲毫不敬之處,文竹心中隱隱確定了這個可能,隨即又想到,他如此煞費苦心地困住自己,難道對她仍抱希望麼?

    文竹一時歡喜,一時憂慮,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就是草原之上,面對群狼之時,也沒有如此緊張。

    對著殺人如麻的汗王亦是談笑自如,還沒有見到他,單只想到離的如此近,一顆心就變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緩緩闔上雙眼,心道,難道是天意麼?天意讓他們重逢。這一刻,文竹真想忘掉一切,忘掉家中的姐妹們,忘掉臥床的老父,真心希望她只是孤女文竹。

    可是,她不能。

    文竹眼中緩緩滑下兩滴淚,從沒有如此無助過。楊花默默地凝視著她的側臉,默默地伸出手來緊緊包住她的手,她的手如此冰涼,直接涼到了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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