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劉黑胖 正文 61 帷幄中誰人運籌T
    陌上花開緩緩歸

    劉大夫人這幾日氣色已好了許多,與金鳳相處時,話自然也就多起來了。聽說前日金鳳與魚長崖研讀佛經直至深夜,劉大夫人的臉上多了一抹難解的神色。

    「金鳳,你在宮中,住得可開心麼?」

    金鳳有些意外,回來這些時日,劉大夫人還是第一次關心她在宮中的狀況。

    「女兒在宮中很好。」她垂下眸子。

    劉大夫人盯著她的頭頂,幽幽歎氣:「這都是我做的孽啊。」

    「母親何出此言?」金鳳震驚道。

    「宮中是何等地方,你在哪裡,又怎麼會開心呢?」劉大夫人內疚道,「當初我如果再多勸國公爺幾句,也許就不會把你送進宮去了。你也不至於和你母親分離,更不至於……」

    「更不至於?」

    「更不至於拆散了一對原本上好的姻緣。」

    金鳳不解。

    劉大夫人撫了撫她的頭髮,慈愛地道:「那個魚長崖,和你是青梅竹馬?」

    「……」金鳳滿頭的烏雲。

    「撇開那些禮教不談,每一個女孩子心中,都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少年。」劉大夫人的目光變得悠長而哀戚,「金鳳,母親對不起你。那個孩子母親見過,是個厚道持重的好孩子。倘若……咳咳……倘若你當初嫁給了魚長崖,他一定會待你極好。」

    「母親……」

    「母親本來是想勸你言行上謹慎一些,別忘了避嫌。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忍。金鳳,人生苦短,只要不做那愧對良心的事,其他的事情,還是不要太苛待自己了。」

    「母親……」金鳳眼睛裡潮濕起來。

    金鳳探過身子,像對待自己的親生母親那樣,輕輕抱住劉大夫人:「母親,在我心目中,您就是世上最完美的女人,最值得敬佩的女人。」

    劉大夫人眼神有些微的閃爍:「其實母親也是一個有私心的人。有時候,也會任性妄為。」

    「比如呢?」金鳳笑問。

    劉大夫人微微笑了,笑容裡帶著一絲狡黠:「比如,母親一直想給你父親生個孩子。」

    金鳳愕然。

    良久,金鳳才恍然回過身來,喃喃道:「母親,您有孕了。」

    劉大夫人抿著唇,將食指豎在唇上:「不要告訴別人。」她眉眼間儘是細碎的竊喜,彷彿一夜之間又重新回到了十六歲。

    「您……」千頭萬緒,金鳳竟不知從何說起。她想說以劉大夫人的身體狀況此時絕不適合生產,她想說其他的人絕不會像劉大夫人這般欣喜地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可是孩子已經有了,還能怎麼辦?

    或者能讓大夫想個法子,畢竟劉大夫人的身體更要緊,孩子以後再生也沒有關係。

    然而劉大夫人已經年逾四十了,過去二十多年沒有懷上孩子,一直是劉大夫人心中最大的痛處。如今難得的機會,劉大夫人怎肯放過?

    即使大夫能夠為劉大夫人引產,劉大夫人又豈能承受得住引產的病痛?

    金鳳思來想去,沒了主意。

    「父親知道麼?」

    劉大夫人彷彿對自己的處境全然不知:「他當然不知道,我要給他一個驚喜。」

    驚喜?金鳳苦笑,驚嚇還差不多吧。

    「……孩子多久了?」

    「還不到兩個月呢。」

    「大夫知道,又怎麼能瞞得住父親?」

    「我讓他不要告訴你父親。」

    「他敢麼?」

    劉大夫人輕輕地笑了:「這威國公府裡頭,你父親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金鳳默然。

    「金鳳,你要知道,男人或許強壯,勇敢,可是女人所擁有的力量,是男人永遠無法掌控的。」

    金鳳歎息:「您真的很愛父親。」

    「是的,我很愛他。」

    「可是,他娶了那麼多側夫人。」

    劉大夫人靜了一靜,沉靜的眼眸中透著堅毅:「金鳳,我愛你的父親,我想為他生個孩子。這件事情,就算天要阻攔,我也不答應。」

    金鳳再想說什麼,劉大夫人卻似倦了一般,微闔了眼睛,忽又睜眼看了看金鳳,道:「你這扇子倒還不錯,畫的是千里崑崙?」

    金鳳低頭瞧了瞧手中扇子,不再說話了。

    午後回到臥梅院,宮裡有人捎來東西。

    「皇上殷殷叮囑,一定要將此物送到娘娘手上。」送東西的宮人跪在地上,怯怯地道,彷彿受了什麼驚嚇的樣子。

    金鳳手裡握著一個錦囊,並沒有急著打開,而是先問道:「皇上將這錦囊交給你,是什麼時候?」

    「今日早朝以後。」

    「當時皇上在做什麼?」

    宮人有些猶疑,抬頭接觸到金鳳的目光,又快速低下頭去:「皇上……正在和吏部尚書柴大人說話。」

    「都說了什麼?」金鳳緊追不放。

    「奴婢也沒有聽清……好像提到昨天晚上什麼魚,什麼散步,還有佛經什麼的……」

    「……你可以下去了。」金鳳沉沉道。

    威國公府裡果然也有不少柴鐵舟的人呀,昨晚的事情,今早柴鐵舟便知道了。

    她打開錦囊,裡面露出一撮鮮嫩的綠意,竟是剛從地上拔起的一把春草,零落殘破,根部猶帶泥土。

    風月從一邊湊上來,笑道:「娘娘,皇上這是在問您呢,『春草年年綠,王孫歸不歸』?」

    金鳳手裡握著錦囊,忽然覺得這春天暖得怡人。

    什麼春草年年綠呀,段雲嶂分明是在說:

    劉黑胖,你再不回來,有如此草!

    她想念段雲嶂,想念得心裡發疼。她想知道他這些日子以來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早晚有沒有牽掛過她。她想知道他批閱奏折的時候記不記得在腰後墊上一塊靠枕,喝不到雨前龍井的時候有沒有發脾氣,早膳會不會草草吃上兩口,騎馬練劍的時候會不會腕上添了傷口,偷偷藏起來不讓她知道。

    無論是劉歇還是劉大夫人或魚長崖,無論是對她懷著惡意的人還是懷著善意的人,沒有一個相信,段雲嶂會愛她。她在後宮的生活,在他們的眼中幾乎是一潭死水。

    她本以為她過得這樣怡然自得,所賴的都是自己。可是回首這些年來,如果沒有了段雲嶂,她的生命該是多麼荒蕪。

    她不知道段雲嶂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她的,然而自她進宮以後,她沒有一日不在接受他溫暖的照拂,沒有一日少了他為她遮擋風雨。

    如此,她幸甚。

    「風月,東西收拾好了麼?我們即刻便回宮。」

    「呃,娘娘,不等到明日了麼?」

    「不等了,娘娘等不及了。」

    她好想馬上,馬上見到她英俊瀟灑的皇帝陛下。

    本來行從甚簡,準備回宮,也是極快的。和威國公及幾位夫人打過了招呼,金鳳便拖著劉白玉上了馬車。

    劉白玉在威國公府這幾日,除了陪六夫人說說話,極少出她那窺竹院。如今要走了,臉上卻難得地現出一絲不情願。

    金鳳在馬車上坐定了,方才發覺她臉上的神情不對,便道:「你若是不想回宮,現在便可留在威國公府。」

    劉白玉哼了一聲,沒有作聲。

    金鳳於是沒有多說,馬車起行。只是劉白玉凝眸向窗外的神情越發肅穆了,彷彿一隻預知了自己囚犯命運的鳥雀。

    這日似乎是什麼特殊的日子,沿途的百姓熙熙攘攘,比出宮那日熱鬧許多。隨行的侍衛原本不多,擠著擠著,便有幾個落到了後面,跟在前頭的,大多也忙著分開行人,馬車上的動靜,並沒有十分留意。金鳳在車內聽著車外的人聲,覺得十分有趣,連劉白玉也一掃臉上的陰霾,將窗簾掀開一角,漏進一絲暖陽。

    馬車行到一個路口,前方的道路終於空曠下來,眾侍衛都喘了口氣,有幾個落在後面的也連忙趕上來。正在這時,平地一聲驚雷一般的咆哮響起,一個龐大烏黑的身影從路邊一棟酒樓的一角簷下大鵬展翼而下,那人手持一桿明晃晃的長劍,劍尖直指馬車。

    「劉歇國賊,留下命來!」

    整條街的空氣頓時張滿如緊繃的弓弦,原本隨意行走的人們尖叫起來,以京城百姓特有的靈敏快速逃離可能被殃及的範圍,而後紛紛尋了個最佳的位置觀看事態的發展。

    侍衛們也不是省油的燈,一把一把閃著寒光的大刀亮在身前,將馬車圍了個水洩不通。來人絲毫不懼,振劍而上,那劍卻有如神兵,擦著便傷,錚地一聲,刀劍相接,侍衛的官刀便像切麵條一樣斷成兩截。

    一時間,眾侍衛都愣了一愣,看那刺客的神情也多了些畏懼。

    刺客身材高大,卻十分靈敏,又兼力大無窮,覷了一個空子一掌打在馬車一角,竟硬是打出一個大洞。眾侍衛驚駭莫名,卻無法奈他分毫。

    看來今日是遇上高人了。

    一個侍衛大著膽子吼了一聲:「呔,你這賊人好大膽子,竟敢當街行刺!你可知這車裡坐的是……」他話未說完,已被一掌拍飛,撞在身後兩丈的牆上,不知生死。

    眾人這才看清,那刺客乃是一名虯鬚大漢,笑起來聲音如高山擂鼓:「哼,老子要殺的就是劉歇這老賊!」言罷,一劍從掌劈的洞口刺入馬車。

    眾人驚詫,已見那劍勢微收,想是刺到了什麼東西。

    輕輕的,車內發出血肉綻裂的噗聲。

    有那麼一瞬間的靜謐,皇后娘娘聲嘶力竭的叫聲便淒厲地響起。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