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溪走進自家客廳,鄒清荷正坐在沙發上看東西,見他回來習慣性地瞄了一眼牆上掛鐘,九點多了。
柳下溪抬頭掃了一下四周,沒見到闊海他們,朝清荷走去,把公事包擱在茶几上,彎腰在他面頰上印了一個輕吻,站起來揉了他的頭髮一把,接著上樓進了浴室洗去一身灰塵。清清爽爽下樓,清荷已把飯菜端在餐桌上坐在一旁等他。
清荷高興地說:「找到那個臉上有淚痣的男人了。」
柳下溪張大眼睛豎起耳朵臉上露出喜悅的表情,挾菜的手沒有停頓,等待清荷繼續往下說。
「他叫呂森,原籍浙江,在負責雍榮商業城工程設計的實華建築設計所工作,是繪畫員。昨天召開會議就是他負責的圖紙出現問題。知道他的住址後,闊海跟小唐帶著小狗去見他,確認一下是不是他本人。」
柳下溪大口嚼著飯菜,口齒不清地喃語:「原籍浙江……浙江哪裡?」
清荷搖頭,遞給他一張紙,上面有呂森在京的住址。「他今天沒上班。提供消息的人猜測,他是不是因工程圖紙出了問題而丟掉工作。我問過承秉哥,他沒跟實華設計所合作過,沒有這家公司的資料。他說雍榮商業城是由來自浙江的地產商出資承建。」
「浙江……呂森……二三……」
「噫?」鄒清荷挑眉,雙眼佈滿疑惑。
柳下溪回神,急問清荷:「闊海出門多久了?」
「七點多出門,快兩小時。你的手機關機,打到局裡問,說你在開會,他本想等你回來再過去。」
柳下溪見清荷臉上浮出懊惱表情,輕輕一笑,放下碗筷,安撫地輕拍他的肩膀。「被殺的劉木是浙江海鹽人。我在想,呂森與劉木可能認識。劉木被殺,偵破這個案子有兩股線頭,一股就在呂森這邊。呂森被尹隊長送去醫院,接著離開並在醫院留下曹二三這個名字與劉木家的地址。尹隊長根據這個地址發現劉木的屍體。醫院值班前台說呂森不是自己離開而是被人接走,姓名地址也是來人留下的。我假設,呂森以及來接他的人又或者虐待他的那位,這三人中有一個認識劉木和他老家的親人。劉木請了兩星期假打算回老家一趟,過了數天他沒在老家露面,老家親人聯絡不到劉木便請北京的朋友找他。然而,北京的朋友也找不到他。尹九月送呂森去醫院時,曾透露過他是警察。對方特意留下劉木家的地址,是不是希望借警方的力量找到他?」說到這裡,柳下溪自嘲地搖頭,「這個推理牽強附會。我再想想……」
柳下溪沉吟了一會兒,抬起頭看著鄒清荷說:「如果呂森去劉木家找他,兇手殺了人後慌張逃走,劉家的門沒關,呂森以為劉木在家,進了室內聞到血腥味看到劉木死在廚房裡。呂森有不能報警的理由,他怕被警方知道自己到過劉家被調查,不敢留下自己出現過的痕跡,害怕留下指紋,逐一擦拭自己撫摸過的地方,然後離開。他離開後,冷靜下來的兇手重新回到現場,清除殺人痕跡,重新佈置現場。」
鄒清荷問:「柳大哥為什麼不懷疑呂森是兇手?」
柳下溪很肯定地說:「他不是兇手。他身體不好,力氣小,腳跛。兇手在死者家留下不少痕跡,應該與死者不是一般交情,擦拭的時間非常長,擦過窗台後發現被擦的地方太乾淨顯得不自然便把整個窗都擦了一遍,跛著腿的他不方便擦拭高處。這種清擦工作量大,我認為他的身體支撐不住。兇手砸暈死者後把他翻過來再用菜刀砍他的頸脖,致命的那一刀需要有一定的腕力。如果他是兇手沒必要重新佈置現場,廚房洗菜盆裡擱著煎鍋,灶台上放著一斤麵條、香蔥、雞蛋與兩隻大麵碗……居家味十足,很不自然。」
鄒清荷嘀咕:「總覺得不對。無論他是不是兇手,沒理由留下地址。」
「嗯。只能假設呂森發現劉木死了,非常害怕,呆在劉木家不敢動,沒報警,把這事用電話告訴第三者。第三者過來接他,並替他擦拭他存在的痕跡。很不湊巧,他們的談話內容被第四人知道,這第四人就是去醫院接呂森的人。劉木的死讓呂森不安,導致畫工程圖紙時出錯。假設第四人很討厭呂森,以為他是殺人兇手,得知呂森他們要抹除住院的事,並知道呂森是被警察送到醫院,故意留下偷聽來的死者地址。」
鄒清荷點頭,「這個解釋行得通。只是,牽涉的人很多。」
「沒錯,一樁殺人案,牽涉的人一多變得非常複雜。這些人相互牽制,理不清他們的聯繫就摸不透案件的脈絡。」
鄒清荷繼續問:「柳大哥認為兇手是誰?」
「兇手……在誰是兇手的推測上,我跟尹隊長持相同觀點,先把破案的缺口放在劉木的上司柯瑩秀身上。我們認為殺死劉木的人與他公司的同事有關。劉木的下半身很沒節操,在公司與女同事們有糾葛,男女關係複雜。」柳下溪站起來走到沙發前,打開公事包從裡面掏出幾張相片。清荷跟著他過來,兩人並排坐在沙發上看相片。「這張,劉木去年交往過的舊女友,同公事技術部陳洛洛,男的就是死者。」
鄒清荷拿起來仔細看著相片上那一對拿著燒烤叉打鬧的俊男美女,女的留著短髮,穿著白T恤與牛仔長褲,笑得很甜。
「這一張是他與營銷部客戶服務經理裘珊瑚。她不承認跟死者有曖昧關係,但公司同事說她離婚之前,她的丈夫曾上公司找過死者麻煩,沒多久兩人離婚。」相片的背景是公司聚餐,死者替她布菜,而她在微笑,視線落在地上。
「這一張是他與上司柯瑩秀。」相片的背景是公司的辦公室,死者坐在辦公桌上面對鏡頭笑得很風流,他身後柯瑩秀坐在大班椅上,手裡拿著鋼筆。她的髮式新潮,左右垂直不對稱緊貼在臉的兩邊。臉白得像是塗了一層白粉,劉海安靜地垂在前額。眉毛精心修飾過,細而長。眼睛大而黑,紋過眼線,眼睫毛很長向上捲曲,跟洋娃娃似的。嘴唇塗著暗紅色的口紅。身上穿著黑色女式西裝,白色襯衣的荷葉邊領翻在西裝外,打著一條暗紅色領帶。
鄒清荷心想,她美得不真實。
「她也不承認與死者有曖昧關係。從他們合拍的相片來看,死者沒把她當成上司,態度很隨便。這裡還有幾張他們的合照,這一張,死者摟著她的腰。這是死者的公司檔案。」
鄒清荷放下相片,接過拿起死者的資料看。驚訝地說:「營業額好高!一年能跑出這樣的業務,劉木很厲害。啊,我明白你和尹隊長懷疑他上司柯瑩秀的理由。跑業務的人每天二十四小時承受客戶召喚。劉木連續幾年業績第一,手上有許多客戶。他請假期間,跟進的客戶有可能跟他聯絡,聯繫不到他會找他上司詢問。柯瑩秀一定比別人更瞭解劉木的動向。」
柳下溪點頭:「柯瑩秀以商業機密為由,不肯向警方提供死者的客戶資料。死者請假的事他公司同事知道,曾笑著讓他請客,被他拒絕。我覺得這裡有疑點。死者是在上週六下班前向柯瑩秀提出請假,當場被批准,她不肯向警方透露死者請假的理由。我認為請假向同事披露不是死者的本意,死者已婚的事對公司同事保密,甚至連住址也不真實。」
「也就是說他有雙重標準。柳大哥,我覺得他隱瞞結婚的事可能出於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
「我聽說長相不錯的年輕業務員,公開已婚的身份,對他工作沒好處。」鄒清荷改變話題,好奇地問:「尹隊長打算怎麼著手破案?」
柳下溪苦笑,「他打算設一個陷阱。我擔心他設的陷阱太陰毒,沒捕捉到獵物反而惹上麻煩難以收拾。」
鄒清荷歎氣:「設陷阱……尹隊長很喜歡玩這一招。」
「他打算正面對上柯瑩秀,丟出一枚重型炸彈。死者的屍檢報告,他肛裂,體內有少量精液與體毛。可能死者在生前遭受強制肛交,死者應該清理過,但不熟練才沒處理乾淨。正常來說不用潤滑劑不戴套,不做足前戲無法做那種事。死者一直與女□往,沒有與男人傳出曖昧風聲,不是同也不是雙。死者私生活複雜,尹隊長的意思打算對柯瑩秀說謊,說死者染上愛滋病,從她嘴裡套出死者情人名單,由她的口把消息傳開,引出兇手。」
清荷倒吸一口涼氣。「應該制止他!」
柳下溪目光落在掛鐘上,快十點,闊海他們還沒回來。「我做了防範,另派人盯住柯瑩秀。讓康容今晚拖住尹隊長不讓他行動。明天早上,我會搶在尹隊長前面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