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來了?」葉又生雙臂伏在桌上,若有所思地盯著張建綱。
「我找蔣隊長。」張建綱找了把椅子坐下,大有一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架勢。
「隊長不在。」葉又生嘴一歪,笑了。
「他今天還會回來嗎?」
「不知道。」
「他去哪裡了?」
「你無權過問。」
冷場了,冷場了。張建綱撓頭,心裡著急啊,沒人告訴他遇到這種狀況該怎麼應對。冷靜,冷靜……冷靜到最後也想不到辦法,垂著頭聳拉著耳朵站起來。
「你要走了?不送不送,歡迎下次再來。」葉又生笑呵呵地捧著一杯茶,作勢要站起來相送。張建綱回頭掃了他一眼,可以肯定他的屁股沒挪開椅子半寸。他捏緊了拳頭,不行,怎麼也不能被這人看低了去,更不能讓莫律師認為自己是窩囊廢!既然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打聽不出蔣少華今天的行蹤……那麼……只好找李明光求救了。
「小張,還是來明的好。」電話另一頭的李明光心情不錯,語氣特輕快,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麼好事兒。這個認知讓張建綱心酸,想他來安石之後幹啥都不順,口氣酸酸地問:「來明的?怎麼來?」
「去他家打聽。」李明光笑道。「莫律師要你去調查蔣少華的行蹤是懷疑王薈萃父母在太原受傷跟他有關吧。呵呵,這一次是莫律師多疑了,往往看起來最可疑的人不一定是嫌犯。以我的經驗來看,副隊長葉又生反而有問題。你也別焦急,我跟柳處長今晚就坐飛機過來。」
「太好了。」張建綱高興起來。
「小張,我還是想當刑警,不想離開崗位。」李明光收住了笑容,突然一本正經道。
「我也想當刑警。」張建綱苦笑了一下:「當刑警一直是我的理想,以前總把責任推到家人身上認為是他們阻撓了我的理想,到了今天我才知道,自己缺少刑偵人員該有的天份。」
「去他媽的天份!」李明光爆了一句粗口,「如果以天份為標準來選刑警,全中國也湊不齊一個整數。」
「湊不齊整數?」這個整數是代表多少?一百、一千、一萬還是一億?
「小張,柳處長有事找你。」李明光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張建綱的數字運算。
「啊!」張建綱立即站得跟標桿似的:「柳處長。」
「莫律師呢?」柳下溪問。
「他去拘留所見王薈萃了。」
「難怪他的電話打不通。」突然跟莫文衛聯絡不上很擔心他的安危。「小張,你去拘留所接他。」
「可是,莫律師要我調查蔣少華的行程。」張建綱遲疑了。
柳下溪在電話的另一頭輕歎了一聲:「莫文衛是故意支開你的。調查蔣少華也不需要急於一時,你先去他身邊保護他。」
(鏡頭轉到北京,時間倒轉,十分鐘前,也就是下午四點四十八分)
連續開了八小時會議的柳下溪餓了。沒吃早、中兩餐對他這樣的成年男人來說很難受。一出局裡的大門就看到李明光在等他。李明光被停職的事他也是今早來局裡上班才知道,還來不及為他求情就被招進了會議室,接著是漫長的檢討與總結以及制定新方針。對柳下溪而言開會是件苦差,幸好在參與會議的人員中他的級別不高,可以坐在角落裡發呆。漫長的會議終於結束了,一出會議室追上張局長,把昨晚寫好的請假條遞給了他。張局長的目光落在他臉上足足有一分鐘才把請假條收下。
張局長一言不發地往前走,柳下溪摸了摸鼻子,這個假,張局長不肯批麼?
進了局長辦公室,局長帶關了門:「坐。」
「張局長,這個假請您一定批准,我有事要離開北京,是急事不能拖延。」柳下溪沒坐下來,反而站得筆直誠懇地盯著張局長。
「是山西的那件案子吧。建綱在家裡提過。」張局長坐下,輕歎了一聲,搖頭。張建綱是他侄兒,這在局裡並不是秘密。柳下溪越級向他請假,看準的也是這一點。張家被稱為警察世家一點也不誇張,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就有九個人當過警察。除了因公殉職與退休的三人,目前有六人在警察系統工作。到了張建綱這一代才有三名男丁,而張建綱是家裡的長男,被祖母極端溺愛著。下面的兩位堂弟雖然沒成年,他們的人生目標也是當警察……
「是的。」柳下溪並沒打算隱瞞他。
「請這個假有可能失去升職的機會,你也不改口?你們刑偵處出了事總有人要負領導責任,你們處長將會背負這個責任調離現在的崗位,而替代他的就是你。再過幾天有關你的新任命會下來,你在這時請假意味著放棄了新職位。」張局長盯著他,眼睛不曾眨一下。
柳下溪眉頭略皺毫不猶豫地道:「我想請一個星期的假,請張局長批准。」
「建綱崇拜你,一直說要以你為目標,可惜那孩子頭腦不好,不是當刑警的料。你進市局一年我在旁邊仔細觀察過你,得出的結論是,你進取心不夠。聽說你想改革警察制度,有這個恆心需要有政治資本。」
柳下溪訝意地看著張局長,改革警察制度?他根本沒這個想法啊。
「還是要請假?」
「是。」
張局長輕歎了一聲,點頭:「既然你執意要請假,這個假我就批了。」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封信道:「我跟山西省公安廳的廳長有些交情,調查案子受到阻撓時可以去找他。」沒有正式公文批准的跨省破案當地警方有權拒絕協助,外地刑警或者本局警察不通過正式渠道是無法調出入檔的官方檔案。柳下溪孤身插入外省的案件,其身份只能是非官方的偵探。
「謝謝。」柳下溪把介紹信收下了,他並不打算使用這封介紹信,局長的心意留在心底就行了。
拿到假期,柳下溪心情很好,先給鄒清荷留了言,告訴他今晚就去山西。接著拔了莫文衛的電話,對方的手機關了。出了局裡的大門看到李明光,李明光跟他說要去山西,問他有什麼話要交待,並告訴他張建綱在安石的調查不順利,直接衝到安石公安局要求調出警方檔案遭到拒絕以及張建綱對安石刑偵隊成員的反感。
柳下溪笑了,感歎張建綱同志熱血有餘智力不足,一定讓莫文衛頭痛了。正巧這時張建綱打電話來向李明光求助,知道王薈萃的父母在太原受傷。柳下溪的眼神變了,那案子比他預料的還要複雜。他從李明光手裡接過電話跟張建綱聊了一陣後對李明光說:「快回家收拾行李。我打電話預訂機票,我們在機場匯合。」
「好。到了安石後我帶華龍去找王薈萃的丈夫,他是關鍵人物。」
「他在太原。」
「柳處長,您認為是他叫人傷了王薈萃的父母?」
「嗯,王薈萃父母受傷應該跟偵辦案子的兩位隊長關係不大。從張建綱那邊掌握的情況,我覺得蔣少華、葉又生都不笨,有張建綱、莫文衛盯著他們不會選擇這個時候動手。排除他們,最有可能做這件事的人就只有卷款失蹤的王家女婿。只要上訴期限一過翻案的可能性極低,這樣他才不會有後顧之憂。我想,一審過後他立即離開安石躲在太原,並與安石的某個人保持著緊密的聯絡,一旦發現有人為王薈萃上訴就進行阻撓。」
「難道買兇殺人的是他?」
柳下溪搖頭:「高立業的死應該與他無關,高立業生前帶來的欠款最後因妻子被警方當成嫌疑人而拘留後落在他手上,這筆錢讓他動了擺脫妻子的心思。他花錢疏通某個或者某些人以及庭上作假證造成了最終的後果:王薈萃判死緩,洛小虎死刑。就警方提供的證詞,王薈萃用枕頭掩住死者的面部,也就是說她不但策劃同時也參與了謀殺,其罪本應判得比洛小虎更重。」
李明光拍掌:「沒錯,死緩比死刑有彈性。在死刑緩期執行期間,如果沒有故意犯罪,二年期滿以後,減為無期徒刑;如果確有重大立功表現,二年期滿以後,減為十五年以上二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她的好丈夫也許不希望她死,只希望她關在監獄不打擾他的生活。有關殺人兇手還是沒有任何線索,到底是做的?」
「離案發時間越久案子越難查。如果兇手行兇老練更難抓獲。」他們手上的資料太少無法鎖定嫌疑人,誰才是神秘的真兇?
「唉,說到山西太原讓我想起唐朝的狄仁傑,真不知道當年他如何在一年中判決大量的積壓案件。不好意思,扯遠了。」
「歷史在進步,犯罪也在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