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美道士不到一刻鐘就走了。
我本說把那把傘還給他,哪知美道士淡淡地看了那傘一眼,微笑著對我說:「送出去哪有收回來的道理。再說了,這傘雖已破了,卻依舊可以遮風擋雨,姑娘留著以備不時之需吧。還是說,姑娘是嫌棄了?」
我忙搖頭,乾笑幾聲。想想,那美道士既和五王爺相識,關係神秘,自然也不是個窮主,又怎會在乎這把傘呢?
倒是我,還真不想把這傘還給他,畢竟,這是我來這邊後,第一次被人幫助的見證,依稀還記得,接過這把傘時,傘柄上帶著的絲絲溫暖···
有什麼目光凝固在我身上,我吞吞口水,回過頭見沈毓咧開嘴對我陰森森地笑。
我乾笑兩聲,疾奔而去···
過了兩日,五王爺已經可以不用臥病在床了。
藉於下山要騎馬,沈毓他們商定再等幾天,五王爺身子養好後就下山回都。
這兩天,陽兒和小和尚們一起練武,不時地沈毓也教教他武功。沈毓提議我也學學功夫,話沒說完,我就不見了人影。
不是我怕苦怕累,而是反正我都沒多少日子可活了,幹嘛還要把時間用在練武功上?
想到這,心裡劃過一陣無奈和苦澀。
若璞倒是經常抽出時間來陪我,時不時話中有話地開導我,十分細心。我們經常談天說地聊人生,友誼劇增,已經不單單是最開始那種只有熟悉的感覺了——因為隨著彼此的瞭解,我發現他是一個十分特別的人,是在我以前的生活中從未見過的類型。越是和他接觸的多,就越是覺得他處處都可以翻出新鮮來。
這兩天,他精神不怎麼好,不知是怎麼了。
還有沈毓,很多時候竟不和我調侃了,時常眼裡盛滿矛盾。我驚詫之餘,又隱隱有些生氣,後來想想,決定忽視他的不正常行為。
自從王爺病情大大好轉之後,我便經常能在寺廟裡見到一對璧人相倚的情形——五王爺和穿越。
今天吃過晚飯四處晃了一會兒後,正要回房,便見穿越一人靜靜站在東院的大樹下,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麼,好奇之餘便走了過去。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啊?」我四處望望,「不用陪五王爺嗎?」
「啊?哦···是你啊···」穿越回過神來,臉色微紅,「王爺已經休息了,我出來散散步。」
「哦,這幾日你的病沒再發吧?」
「謝謝姑娘關心了,多虧了諸葛神醫,我這些日天天喝藥,身子好多了,諸葛先生說,我只要再服半月,病就可以根治了!」說到此,穿越眼裡有什麼東西亮亮的。
我笑呵呵地說:「那還真要恭喜你了!」
忽然想起自己心中的疑惑,我又問:「穿越姑娘啊,你是怎麼和王爺認識的啊?」
「啊···這個···」
「你不想說就算啦,我不想勉強你,呵呵。」我微笑。
「沒事的,王爺是我上山挖參時,碰巧遇上的,那時王爺正在救一個受傷的野雞,我幫了幫他···」
嗯?當時王爺是一個人嗎?不然怎麼會親自動手,還讓陌生人有機會接近他?
她抿抿唇,面色愈發羞澀,「然後···」
然後就一見鍾情了,呵呵。
見她臉紅,我轉移話題:「那你那天下山,王爺就不派人保護你?」說到這,我有些忿然——這王爺當得是什麼男朋友嘛,一點責任心都沒有呢!
「是我不讓,我和王爺的事現在都傳的沸沸揚揚了,我不想再給王爺惹麻煩···」
真是善解人意啊,這姑娘···我笑呵呵,心中暗忖:可是,有必要穿那麼破爛麼?我才不信王爺連件衣裳都買不起了···
「還有,穿越啊,那天我聽說你得罪了朱二少,這是怎麼回事啊?」
「哦,是我遇見王爺以前,我爹去世後在他家裡借了銀子辦喪事,後來那個豬王八竟想要我做他的小妾,我自是不會同意,於是就得罪了他。」
額···豬王八?這麼個純樸美麗的女子,說出這句話來···還真是不協調,呵呵。
看來,這穿越並不是我想像中的那麼柔弱嘛——你聽,窮人家的女兒不做富人家的小妾,在這古代也算是罕見了吧!這姑娘,看著柔弱,其實心裡剛烈得很。
「那你們打算怎麼辦啊?王爺可有說回都後娶你?」
「啊,王爺說會納我為側妃。」說完就低下了頭,讓我看不見表情。
我驚訝——難道我想錯了,她並不是想法罕見,而是想攀更高枝?
我扯扯唇,不自然地晃晃身子。
「穿越啊,你的名字是怎麼個寫法?」沉默半天,我找到個話題。
「啊,山川的『川』,月亮的『月』。」
原來是我想錯了,我就說嘛,怎麼可能叫「穿越」。
川月,川月···
又是沉默···
「那個···」我和川月一起開口。
「你先說。」又是一起。
我倆相視一笑,然後她笑笑說:「時間不早了,姑娘先睡吧!」
「好的,你也睡吧。對了,我叫花枝俏。」
川月一怔,然後低下頭,說:「哦,我記住了。那我就叫你枝俏吧,枝俏,我回去了···」
我歪歪嘴,心知她一定也被雷到了。
枝俏,枝俏,這名字還沒人叫過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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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場般的俯宅裡,處處橫屍,熟悉的場景,熟悉的血紅色。
黑衣人拿著尖刀,緩緩向兩個屍體下的小女孩走去。
小女孩臉色蒼白,被嚇壞了的樣子,手使勁抓著香包,兩隻水靈靈的眼睛裡,倒映著那把鋒利的刀。眼中的刀逐漸放大,逐漸清晰···
「刷!」刀光一閃,小女孩的瞳孔猛地縮緊,呼吸停滯···
我猛地睜開眼,冷汗涔涔···
那個小女孩怎麼了?難道死了?呸呸,不可能,那小女孩明明就是「我」嘛!雖然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但那小女孩也對花粉過敏,八成就是「我」了,所以,一定是活了下來了的。那後來呢,發生了什麼事?誰救她的?
還有,她家裡犯了什麼事,竟被滅門?難道是···霜宮?
醒來後就再也睡不著了,屋裡的燭燈還亮著,像是有人換過了。
我微微勾起唇角。
起身走到窗前,打開窗子,月色正好,我揉揉眼睛。
有白影一閃而過,我嚇了一跳。一道寒氣逼來,冷光一閃,一把漂亮的劍已經架在我的脖子上了。
看架勢,不是鬼···真是,三更半夜穿白衣裳嚇人啊!我噓口氣,馬上又緊張了起來——丫滴,人家都把劍架你脖子上了!
我微微哆嗦了下,立刻有個難聽的聲音響起:「想活命就別動!」
我連哆嗦都不敢了。
「壯···壯士···」我抖起膽子,吞吞口水,「壯士有何指教?」
「哼,我是找錯了地方,你不許多說話,否則···」
哎,又是空白藝術,要命地對我有效。
不過···找錯地方?!那麼多黑燈瞎火的屋子不去,來我這個點了燈的屋子?不是自找麻煩嗎?
這個可能性···未免低了點···可若他不是走錯,那便是來找我的,還是···來找「我」的?
若真是他太遜了,那麼他原本想找的人是誰?
「你不反抗?」
「我怎麼反抗?我又沒武功。」
「反抗的話,還有可能活;不反抗,說不定就只有死!」
「我是不想死,可我知道我反抗也沒有用。」你的武功,怎麼看怎麼是高手,我鬥得過?!平凡人倒還可以。
「哼,你運氣好,遇上的是我。我不想濫殺無辜,但也絕不能讓別人知道我來過。」他慢慢地走到我身前,眼裡戾氣一閃。
我才看到此人身穿白色袍子,臉上帶著個精緻的銀質面具,面具上刻了一隻鷹,一輪月——好一副寒月孤鷹圖!
「我,我絕不說出去!」我連忙小聲保證到。
「我憑什麼相信你?」面具裡的聲音度陳而濃重,根本聽不出原本的聲音。
「這個···」我語塞。
「張嘴!」
「啊?啊···」一個有藥味的丸子被塞入嘴裡,下巴被一抬,丸子立刻滑進喉嚨裡。
我難受的要命,想咳嗽,一隻手馬上摀住我的嘴,讓我發不出聲音來。
「這是斷魂丹,七天之後便會發作。這幾天若沒人知道我來過的事,你便可以得到解藥,若有人知道,哼···後果就是七竅流血而死!」
我打了個寒戰,立馬搖頭。
身後有風拂過,我舒了口氣——終於走了···
看來他真是遜得連地方都找不到了···
哎,本來就沒多少時日可活了,如今又中了這個毒,不曉得會怎樣。
毒上加毒,毒更甚,還是···以毒攻毒毒減輕?
心裡一喜,若毒上加毒,無非就是早點死,若以毒攻毒···嘿嘿···
第二天天沒亮,我便一腳踢開若璞的房門,一把抓起若璞,把手伸到大面前,晃了又晃。
「幹嘛呀?」若璞揉揉眼睛,睡眼蓬鬆的問。
「診脈!」
「啊?哦···」
於是若璞在我的壓迫下,開始給我把脈。
「小福啊···」若璞苦笑,「你的脈象沒和昨天有什麼區別。」
我心一凝,笑說:「也就是說,我沒再中毒咯?」
難道那廝是騙我的?
「中毒?發生什麼事了?」若璞略略緊張地問。
我咧嘴笑,說:「沒事,以為自己誤食了什麼東西,要提前見佛祖呢!」
若璞無奈地搖搖頭,眼裡閃過自責。
「天下可有斷魂丹這種毒?」
「斷魂丹?沒聽說過。」若璞笑笑。
「會不會是你沒聽說過?」
「不會,這世上的毒我都知道,除了五十六散我沒法解之外,其他的我都能解。」若璞篤定地說。
「哦···」果然是神醫,多自信啊,哎···
「你問這個幹什麼?」若璞疑惑。
「嘿嘿,現在沒有,以後我就製出來!哈哈···」我猖狂地笑笑,直接轉移話題。
若璞滿臉黑線。
「好啦好啦,我走了,你繼續睡吧!」
「你···」
我已經跑出去了,留下若璞房間的門劃著弧搖擺。
房裡的人歎口氣,輕輕地飄了老遠。
窗外的一片綠油油的葉子上,滴下一滴水珠,「啪嗒」的落下,散開成一朵水晶花。
思考了老半天,我還是決定把昨晚的事告訴沈毓。
於是早飯後,我便支走陽兒,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與他聽。
「聽你的描述,那人應該是江湖中的宿玥散人。」沈毓略一低頭,淡淡地說,可我覺得他有點不對勁。
「宿玥散人?」我疑惑,「是誰啊?」
「那我給你說說他吧,呵呵。」沈毓暖暖一笑,眼如春花。
我一愣,他今天給我的感覺真的不一樣···
「宿玥散人七年前出道江湖,行蹤不定,年齡不知。並且,除了與他同樣神秘的秋信子,沒人知道他長啥樣,因為他出現時都是以銀玥面具覆面,也只著一身白衣。」
「哦?他和秋信子怎麼相識的?」
「他們是不打不相識,打了兩架後就成了好朋友了。」
沈毓踱開步子,找了個柱子斜倚著,然後彎彎唇,繼續說:「他倆經常懲惡揚善,所以深受江湖人士愛戴。」
「哦?!」原來還是大俠呀!
「那你可能猜出他的目的?」我問。
沈毓搖搖頭,調笑道:「說不定就是想逗逗你呢!」
我抖抖眉毛,湊上去,虛著眼看他:「黃鼠狼,你這兩天很奇怪耶!說,怎麼回事?」
「呵呵,是你自己多想了吧!我怎麼沒發現呀!」沈毓笑彎了眼,牙白。
是嗎?我哼一聲,表示不屑。
「花花啊,要是他真是專程來看你的,你怎麼辦啊?」沈毓側側頭,面向陽光,白皙的臉上染有一抹金黃,黑色的眼睛在陽光下變成褐色,唇略勾起,露出一小點雪白的牙齒來,看著是說不出的舒服。
不知從哪裡傳來一抹花香,我打個噴嚏,揉揉鼻子說:「涼拌加雞蛋!」
沈毓笑得更開了。
我撇撇唇,心裡卻不覺得柔了。
管他到底是怎麼了,反正,只要不太欺負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