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提了起來,我被嚇得心裡一陣發緊,接著的一陣懸空,更是讓我晃花了眼,胃裡一陣翻騰,嗓子眼也堵得慌。
好不容易在一處街角停了下來。他一將我放下,我便胃裡一翻——吐了出來,吐得沈毓一身都是。
找了棵樹倚著吐了好半天,膽汁兒都吐出來了,我才終於舒服地歎了一口氣。
一回頭見沈毓正擔憂地看著我,彷彿絲毫不在意身上的穢物,胸中的怒火頓時消了大半,甚至還有些動容——雖然「舊仇」加「新恨」讓我怎麼也嚥不下這口氣···
然猛然想到城西的那群乞丐,我心裡一堵,又是一陣悲慟。「你混蛋!」我大罵道。
「對,我混蛋,所以,我道歉。」沈毓苦笑著說道,眼裡滿是無奈。
「你不惜用我和油虱子他們的生命做賭注去下你的套,他們只差一點就全死了!現在雖然他們沒死,可都成啞巴了!成啞巴了!好好的人都成啞巴了!還有狗尾巴草,你也不管他死活了!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拚命!你不在乎是麼?!因為他們只是乞丐所以你不在乎是麼?!反正死的也都是乞丐,像我們這種低賤的人,活該被你們利用,被你們瞧不起,被你們想著死一個少一個!」
「你說什麼呢?!你真以為我是那種人?!我以前也做過乞丐!我會瞧不起乞丐?!我早已料到他們不會被殺,並且十分肯定!而且早就安排了人手去給他們解毒!陽兒沒事,油虱子他們也不會當啞巴!不會!」他激動了起來,將好脾氣也拋到了腦後,氣勢一下子噴發出來。
我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下去,心裡又驚又喜。他曾經做過乞丐?那些乞丐沒事?
「你還騙我,賺了一大把眼淚!」我癟癟嘴。
「對不起,我沒想到你反應那麼大。」見我氣勢弱了,他也放軟了語氣。
「哼,你以為你誰啊?不管是誰——額,只要不算太壞的人,在我面前突然死去我都會有那種反應的!」我一怔,立刻大吼道,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正在逃避什麼。
「對,你那麼善良,換誰都會這樣的。」沈毓一驚,眼底有什麼微微地亮了起來,只是臉上卻表現出了一副哭笑不得樣子,彷彿自己正在哄一個彆扭的孩子。
見他此副模樣,我沒來由的又是一陣怒氣升湧,幾步走過去,作勢要一巴掌扇過去,怎知他卻依舊苦笑著看著我,並不躲閃。
我手一顫,終究沒有打下去,恨恨的收了手,見他眼裡的某種光茫又亮了些,我磨磨牙,一腳踩下去——
「啊——你又踩我?!」沈毓抱起腳,邊跳邊叫道,摸樣好笑極了。
我硬憋住笑意,轉身就走,沒看到身後沈毓眼裡一閃而過的寬慰和···溫柔···
走了一會兒,我突然發現——額···我···好像大概也許貌似···又迷路了···在這個十字路口···
身後有隻手弱弱的戳了我一下,我朝天翻了個白眼,洩氣地往後一轉,沒好氣地說道:「你到底要怎麼著?別跟著我了行不?」
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過,某狼無辜地說到:「我只是想說,你走這個地方已經走過三次了···」
我在心裡對他狠狠地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我想啊!誰叫這幾條街長這麼像來著?默默地掃視了周圍一遍,我選中一個方向,抬腳走去——額,如果沒有後面那隻手拉住的話···
我憤憤地轉過身來——真想一掌拍死他!
「那個···」他討好地笑笑,一臉真誠的說:「你剛剛已經走過這邊了。」
哼,別以為我沒看見你眼中「包庇」的笑意!姑奶奶我可不是吃素的!
我不屑地睨了他一眼,拽拽地說到:「本姑娘就愛走這條街,怎麼著?!」
於是我與一次踏上了西去——到城西門去——的道路,並且···壯烈地犧牲了兩條本來就跪疼了的腿!
午時早已過去了,現在日都偏西了。因為賭氣,我硬是沒求助於沈毓,也沒找人問路,硬是從一個路口轉到另一個路口。我就不信轉不出去——當時我就是這樣想的,而後我深深的感到了後悔,也在太陽快落山的那一刻,知道了什麼叫欲哭無淚···
「其實,從這往西直走,不出一刻鐘便能到城西門···」
站在最開始我嘔吐的地方,夕陽如火,一臉霞光的沈毓如此對我說,笑得像只黃鼠狼···
我幾欲飆淚而出、仰天長嘯!
狠狠地抓過他的衣領,我眼裡佈滿紅絲,目眥欲裂,咬牙切齒地說到:「你—怎—麼—不—早—說!」
某狼立刻化身小灰兔(因為身上還很髒),委屈地說:「明明是你···」
「嗯?」繞了山路十八彎的字從我鼻子中哼出,「小灰兔」立刻噤聲,身姿「搖曳」得像風中枯葉。
我恨恨地扔下他,逕自向西走去···
「說!」再一次抓起「小灰兔」,我瞇瞇眼,惡狠狠地道。
「說···說什麼···」
「還敢裝?!」要我問出那個問題,可能嗎?可能嗎?可能嗎?可能,除非梵高改畫工筆畫!
「額···」「小灰兔」咽嚥口水,弱弱地伸出根手指往我剛剛要走的方向一指,說:「那就是西邊···」
我一怔,接著渾身上下都在顫抖,悲憤地扔下「小灰兔」,淚奔而去···
第十章恐懼
回到破房時,一群乞丐正在嗡嗡嗡地聊著什麼,都興高采烈的樣子時不時的往房頂看去。
一見沈毓進房,都趕集似的撲了過來,嘴裡全是驚歎的話,看來已是知道他的身份了。
看他們嘰嘰呱呱像群鴨子,我舒了口氣——還好,真沒啞。
「狗尾巴草,給本姑娘滾出來!」一進破房,我雙手叉腰,奮力大吼到,瞬間房裡便安靜了下來(請回憶某章裡花花的外號···)。奶奶的,本姑娘的氣還沒消呢!
破屋上有灰塵撲簌簌地往下掉,紛紛揚揚,瀟瀟灑灑,飄落姿勢優美而高雅···不要懷疑,這不是誇張!
「來啦!」破房的房樑上,探出一個腦袋來,頭上掛滿了蜘蛛網,臉上也撲了厚厚的一層灰,幾乎看不出模樣來,只餘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
見他爬到那麼高的地方,這破房又年久失修,恐怕一不小心···我一時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想把他罵下來,又怕嚇著他會失足掉下來,只得擺張笑臉,盡量溫柔地說:「陽兒乖,快下來,那上面太危險了!」
陽兒臉上一驚,腳下一滑,竟真的從房樑上摔了下來!
「狗尾巴草!」我心裡一空,拔腳欲去接住。旁邊一陣風掠過,眨眼間沈毓已經一躍而起,穩穩地接住了陽兒。我的心這才放下來,隨之又憤怒了起來,好樣的,嫌我今天沒受夠罪啊!
「死小子,你找死啊!」我快步走過去,一把擰住了陽兒的耳朵。
「哎呦,狗尾巴花,你給小爺放手!」某陽不滿地叫囂到。
「都不怕摔跤的痛了,還怕我擰擰耳朵?黃鼠狼你還真是多事啊,就該讓他摔摔長長記性!」
沈毓哭笑不得,見我火冒三丈,也只得忍著。
「哼,要不是你用那種陰陽怪氣的聲音說話,我怎麼會受驚嚇失足掉下去?」
「···」我瞬間石化,只覺得有群烏鴉在身後做勻速水平直線運動,外加嚎兩聲「呱呱」。
「···」沈毓使勁憋住笑,最終還是破功了,「噗···哈···呵···」聽,笑得多壓抑···
「哈哈哈哈···」其他乞丐全都哄笑了起來。
陡然間我只覺得委屈萬分,轉過身便跑了出去。
「她是不是害羞了啊?」
「估計也是,不過,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
後面的哄笑聲一陣蓋過一陣,我越來越覺得委屈,見著身上的囚服也是一陣不爽,乾脆脫了下來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幾腳,又踢得遠遠的。
「陽兒,你在這呆著,待會我來接你走。現在我去看看花花,我不太放心。」沈毓隱隱的有些擔憂。
「我和你一起去吧!是我把她氣走的。」陽兒有些愧疚的說道。
「沒事,她不會真生你氣的,剛剛你摔下來時她比誰都著急。放心吧,你在這等著就好。」
「那···好吧···」
我正在扯一棵樹的葉子時,遠處傳來沈毓的叫喊聲。
「花花···花花···」花個屁!就不能讓我靜靜麼?!
我一陣不爽,乾脆跑進了城裡去——隨著王久懷的敗落,他下達的命令也自動無效了。此時街上人已散的差不多了,我吸取了下午的教訓,找了塊石頭在路過的牆腳上做了記號。
肚子好餓啊!早上吃得倒是飽,只是今天情緒激動了一天,又走了一下午的冤枉路,我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摸摸肚子,我暗歎了口氣。
迎面走來一隻黑狗,體形健壯,怕是不好惹!我往旁邊挪挪——天知道,我最怕狗了!
黑狗見我躲著他,態度立刻囂張了起來,尾巴高高地翹著,似有意地往我這邊移移,眼中滿是不屑,我大怒——奶奶的,現在連狗都欺負我!
怒氣可以化作火,燃燒理智;怒氣可以化成銼,磨滅恐懼!我怒火熊熊,「狗眼看人低!」說罷撿起塊小石頭就向那狗砸去。只見那狗矯健的一躍,已輕巧地躲過了我的「暗器」,接著便滿眼怒火的朝我奔來。
我悔了,我真的悔了!天上的神仙啊,既然我都可以穿越了,那你能不能讓時間倒流啊?我發誓,我絕對不會逞一時意氣和那隻狗作對了!我一定恭恭敬敬地讓它!
顧不得其他,我趕緊跑。那破狗好死不死非得跟著我,就到我快成為那狗的「盤中餐」之時,我眼前一亮,今下午我吐的那棵樹!
我一個箭步衝過去,飛快的爬上去。
著急的力量是可怕的,兔子急了能咬人,我急了竟然也爬上樹了!
我對那黑狗得意地一笑,從樹上折斷幾根樹枝朝那破狗砸去。黑狗無可奈何,徘徊了一陣後終於悻悻地離去。
我在心裡仰天大笑!死狗,跟我鬥,你還差得遠呢!下一刻,我就笑不出來了——上是上樹了,怎麼下去啊?!
折騰了好一陣,我終於四仰八叉地——摔了下去!
「哎呦,疼死我了···」我揉揉屁股,疼得齜牙咧嘴。
這時天已經黑了,我正打算回去,然後又發現了一個悲摧的事實——我又迷路了!剛剛被那破狗追得到處跑亂跑,早就不知東南西北了!
「死狗,不要再讓我看見你!」我大罵到,繼而洩氣的往地上一坐。「哎呦···」
怎麼辦?白天都沒找到路,晚上更不可能了!等等···晚上有···北極星!我大喜,抬頭一看——夜色濃郁,竟連星星也沒一顆!!!
我鄙視得朝夜空翻個白眼,心中卻一點底也沒有。難道只有等有人來了時才可能走出去嗎?沈毓會不會找到我?他會不會找一會兒沒找到就放棄尋找了?
思維不停地翻飛著,半晌,我決定再走走,找找看有沒有沒有關的店舖好問問路。
轉過一個胡同,我看見一個還沒關的混沌店,剛剛放鬆地吐了一口氣,一個黑影突然擋住了路。
「請讓讓。」我禮貌地對他說。
一股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我微微皺眉。「喲,是個姑娘呀,雖然是個乞丐,但這小嗓子還真是甜啊!」是個酒鬼。
黑影晃了晃,扶著牆站好,然後踉蹌著往我這邊移動,嘴裡也直嚷嚷:「哈哈,今晚陪大爺我樂呵樂呵,你這輩子也算沒白來!哈哈哈哈,小乞丐,大爺我不嫌棄你,你的嗓子真好聽,來,再說幾句話···」他打了一個酒嗝,一臉淫笑地向我走來,隱隱可見的嘴臉是如此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