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末黑著臉支起身體,想要拉過近旁濕淋淋的衣服蓋上自己完全裸露的身體,卻不小心扯裂了傷口,發出一聲悶哼。
連翹聽到聲音,回頭見他醒來,高興道:「夜末你醒啦?太好了!」
連翹看向夜末的目光最自然不過,夜末卻不得不避開她毫不害羞的直視,忍著傷口裂開的疼痛,好不容易抓住了濕衣服的一個角。
山洞裡雖有火光,但總體而言還是比較昏暗,而且連翹看著的只是夜末的臉,她一高興早就忘了他還不著寸縷的事,一個箭步衝過去,奪過他手上的濕衣服扔得老遠道:「又濕又髒,不能穿了。」
現在外面還下著雨,且天色已黑,連翹決定等明日雨停了,把他的衣服洗乾淨晾乾了再說,所以才沒有幫他烘衣服。
「撿過來。」夜末盯著遠處那件破爛不堪的血衣,冷冷地命令,他接觸的女子雖然少之又少,但絕不相信世上還有如此不知羞恥的女子。
「不撿。」連翹看了那件衣服一眼,然後賭氣地瞪著他,她明明是為了他好,他為何還對自己這麼凶?
「你——轉過身去。」即使連翹看著的只是他的臉,夜末仍覺得很是難堪,既然她不願意撿,他又沒有能力拿到自己的衣服,那只能教教她什麼叫男女有別。
連翹莫名其妙地看了夜末一會兒,恍然大悟,臉也騰地紅了起來,這才明白夜末生氣的原因,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咦?你害羞啦?你身上都是傷,我怕你穿著濕衣服加重傷勢,所以……所以才脫的。」
「我讓你轉過身去。」夜末倚開頭,語氣更添了幾分冰冷,他當然明白她是為了他好才脫了他的衣服,但這樣破天荒的尷尬事,他實在難以面對,寧願自己沒有醒。
連翹訥訥地轉過身後,便朝著她的包袱走去,從中拿出一條她的衣服,又跑到夜末跟前,蓋住他的身體,裝作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道:「我是一個大夫,病人何其多,為了治病,哪還分你是男是女,讓病人康復才是最重要的事,你就不要介意了。」
其實連翹此刻也尷尬至極,為了緩和氣氛才口出此言,希望夜末不要再計較這件事,畢竟她還要繼續為他敷藥,況且,她並不是色女,即使夜末練過武的身材再好,再有美感,她也一遍遍告訴自己非禮勿視,盡量規規矩矩只盯著他的臉看。
夜末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不但被她脫光了衣服,還被蓋上了一件女人的衣服,若不是他現在動彈不得,早就把她的衣服一把扔掉了。
連翹見夜末屈辱地閉上了眼睛不理她,便拿來還未用完的搗爛的草藥,將蓋住他的衣服掀開了一點點,因為她剛才看見他有幾個傷口又裂開了。
「你幹什麼?」夜末警覺地睜開眼睛,以拒人千里之外的口氣說道。
「給你止血。」連翹不卑不亢地說著,微微噘起了嘴,他那是什麼表情,好像她要非禮他似的?
「最後一次。」聞言,連翹鄙夷地瞪了他一眼,他又不是大夫,居然還規定給他上幾次藥?難道他不知道這個時候命比臉面更重要嗎?
連翹從包袱中取出一些乾糧,自己吃了一些後,便餵給夜末吃,但夜末不但倚開頭,連嘴巴都不願意張,連翹眨了眨眼睛,一手捏住蓋住他身體的衣服往上提了提,壞笑道:「你再不張口,我的衣服不借你蓋咯?」
夜末現在連抬手的力氣都極為吃力,卻還死要面子在乎他裸露的身體,這是他此刻的軟肋,被連翹成功抓住後,只好乖乖張口,憋屈地將乾糧吃下。
他要快點好起來,恢復力氣,那樣的話,這個女人就再也不能威脅他了,似乎跟這個充滿生命力的女子在一起,他就會放下求死的心,因為他知道,若是他拒絕進食而求死,這個狡詐的女人一定有辦法對付他,讓他生不如死。
更重要的是,他和她現在正處荒山野林,他還想在玄狐他們找到她之前,好好保護她不受傷害,只是他的傷,要何時才能好?現在看來,保護他的人倒成了她,想到這點,他便很是不甘。
他轉頭默默望著已經熟睡在火堆旁的女子,即使她身處險境,卻持著一顆快樂之心,一點兒也不悲天憫人,此刻臉上還掛著甜蜜的微笑,他看著她,許久許久,羨慕她的同時,亦滋生了些對他而言尚屬陌生的異樣情愫。
翌日清晨,雨已經停歇,連翹看著山洞外被水洗過煥然一新的景物,心情格外舒暢,精神亦很好,第一件事便是拿著夜末的血衣出去洗乾淨晾在石頭上,然後開始採藥、搗藥。
夜末還緊合著雙眸,連翹輕輕掀起蓋著他的衣服,正要將藥敷到他的傷口上,夜末突然醒過來,即使他的手沒什麼力氣,但還是咬牙將連翹用力推了一把,冷冷道:「我說過,昨晚是最後一次,我已經好了,別再碰我。」
「哪裡好了呀?若是好了,你怎麼連坐都坐不起來?」連翹不知他為何這麼排斥她,她只是想給他敷藥而已啊。
「別靠近我,你再碰到我一次,我就殺了你。」夜末開始放出狠話威脅,卻惹得連翹笑了,這回連笨蛋都聽得出來,他這是純粹的毫無威懾力的恐嚇,他現在傷成這個樣子,又要怎麼殺她?
連翹一邊嘿嘿笑著,一邊故意不看他那張又冷又怒的臉,認真給他上藥,想著等回到邪門山莊,一定要向夜吹寒好好告他一狀,最好用門規好好處罰他。
連翹抓著藥沫的小手時不時觸到夜末的肌膚,又軟又涼,夜末又氣又急,漲紅了一張臉怒吼道:「滾!你給我滾出去!」
「我又不是圓的,滾不來。」連翹完全不吃他那套,頑皮地朝他吐了吐舌頭,做了幾個鬼臉,繼續給他敷藥,還好這裡沒有別人,若是被其他人聽見他的話,還以為她化身為女豺狼,正在欺負一隻男性小綿羊呢,哼,他越是莫名其妙地不讓她接近,她偏要碰他,看他能拿她怎麼樣?
夜末漲紅的臉隨著連翹的觸碰漸漸變得煞白,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連呼吸都有些恐懼地侷促,他知道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若是不把他潛藏在心底六年的秘密告訴連翹,那麼連翹就不會意識到自己現在做的事將會把她自己親手引上絕路,成為下一個小藍。
「連翹——」他大聲地喊了連翹一聲,連翹以為他又要說些罵她的話,睫毛顫了顫,當作沒聽見。
「連翹,你先停手,我有話對你說。」夜末的聲音一下子沉了下去,方纔的怒氣蕩然無存,像是突然抽掉了戾氣,反透出濃濃的傷感與無奈,正是感覺到他的不同,連翹乖乖停手,不解地看著他。
夜末見連翹的小手終於不再觸碰到自己,暗吁一口氣,決定向這個認識了才一個多月的女子,敞開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