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的紫葉籐,自從三年前開始,便年復一年的長得茂盛了起來,已經有些漸漸從深谷中長上來的趨勢了,不過因為眩蝶族的人,很少到後山來的緣故,因此並沒有人太過注意到這一異象。
小慎言手腳並用的往前爬著,地上的其他蔓草類的植物葉子,甚至刮破了他細嫩的肌膚,小傢伙也不覺得疼,更沒有哭,而是繼續的往前爬著,跟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逢春和總管兩人卻看得不免心疼。
「再往前,可就是深谷了,小慎言怎麼還在往前爬,萬一掉下去,可怎麼是好?」逢春不由猶豫了!
「可若是現在就把他抱,下一次我們真要一個不注意,出點什麼事該如何是好?我們總是要知道,這後山到底有什麼東西,這麼吸引他一次兩次的到這裡來啊!」對於小慎言的動作,總管也覺得不可思議,可是也加深了他一定想要弄明白的慾望。
「可,別說了,小慎言又爬得更靠近深谷了,該死,不能讓他繼續往前爬了,他一個孩子,連話都不會說,他能懂什麼,也許就是覺得這裡越不讓他來,他越想來,根本什麼都沒有,可我們要是再不把他抱走的話,他可就真的要掉進深谷裡去了!」逢春本來還想跟他論證一下的,結果時刻注意著小慎言動靜的她,差點被小慎言的動作給嚇得半死,小東西根本不知道前面有多危險,竟然筆直的就往長滿紫葉籐的深谷爬去。
不敢再等下去,頓時身子離地,輕展間,她已經把只差一點點就要掉進谷中的小慎言給抓回了手中,臉都嚇得蒼白一片了。
而總管此時也有些慌張地趕緊跑了過來,「看來慎言他果真是不辨危險的亂爬的,我們快帶他回去吧,以後關照其他人,必須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在他身邊看護他,直到他大得足夠明白什麼是危險之後,才能允許他一個人單獨行動。」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他又不會飛,又不會說話,一旦有危險,別說自救,就是求救,他也是不會的,太危險了!」逢春抱著一臉猶自掙扎著,想要從她懷裡爬出來的慎言,一臉擔心的道。
「那好,我們回去吧,算算日子,蛇君大人和夫人今天又該來族裡做客了,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匯報給他們聽,請他們轉告我們的殿下呢!」總管看了看天色,立即道。
「好,那我們現在就走吧!」逢春立即點頭的抱著小慎言轉身走了。
而就在他們離開後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那深谷中便浮出一層淡淡的紫光,輕輕裊裊的瀰漫在整個山谷之間,把深谷的兩邊崖壁照得透紫發亮,而那密密麻麻的紫葉籐,在這紫光的照耀下散發出一種奇怪的香味,可惜,這等奇怪的景色和異狀,逢春他們半點都沒能看到,而這紫光也並不透射到深谷以外的地方,不多時,就全部消失了,就像之前根本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親,平靜而寧和!
而從那一刻開始,小慎言就開始啼哭不止,任逢春和其他一乾姐妹們,用盡千萬種辦法哄他,都無法讓他停止啼哭安靜下來。
就連在大殿與眾長老喝茶聊天的如墨夫婦,都聽到了這嘹亮的哭聲,「這是哪家的孩子,可是生了什麼病?為何哭得如此厲害?」
總管臉色有些尷尬,「不瞞蛇君大人,這孩子是雲西和灰山那兩個罪人的孩子,連春夫人死前,憐惜孩子,請殿下寬容代為把他養大,殿下給取了名字,叫雲慎言,已經五歲多了,除了會哭會笑之外,還不會說話呢!這會也不知怎麼會哭鬧不止,擾到蛇君大人和夫人了!」
「五歲多了,還不會說話?」北瑤光畢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聽到孩子哭得這麼慘,母性總是忍不住發揮了出來,「我們來了這麼多次,怎麼也不見總管你把他抱出來看看?」
「夫人恕罪,實在是怕掃了夫人和蛇君大人的興,所以每次都是讓人把他抱遠些的!」總管連忙解釋道。
「無妨的,你去把他抱來吧,哭得這般淒慘,讓人聽了都揪心了!那個他是人、人形嗎?」北瑤光不由補充的問了一句道,她可沒忘記聽說那個灰山是個蟾蜍精,而雲西雖是眩蝶族的美麗精靈,可是和蟾蜍一起生出的孩子,會是何種模樣她心裡也想像不出來,不免擔心那孩子會是呈現何種原形。
「夫人放心,這孩子不知為何從生下來便是人形,長老們這些年,都沒看出他的原形是呈現出何種模樣來的,也沒有明顯的變形特徵,若不是親眼看到他是自雲西的肚子裡生出來的,屬下幾乎以為這孩子就是一個普通人類的孩子,這幾年的一日三餐也是從開始的牛乳和羊乳,到如今給他吃的都是人類的糧食,所以這孩子十足十就是一個人類的模樣,夫人一看便知。」
總管一邊說,一邊口裡發出一聲細長的吟聲,不多時,逢春便抱著猶自在哭鬧不止的小慎言,出現在了大殿前。
「逢春,蛇君大人和夫人想看看慎言。」總管立即上前道。
「奴婢逢春見過蛇君大人和夫人!」抱著孩子的逢春,立即有禮的朝著如墨他們行了個禮。
「逢春,不用多禮,來,把孩子給我抱一會兒可好?」北瑤光起身走向逢春,從她把孩子抱進門開始,北瑤光就很喜歡這孩子,所以不等她行完禮起身,她已經忍不住先起身走過去了。
「夫人,您請!就是今天他在鬧脾氣了,所以哭得有些厲害了,夫人您不嫌棄,奴婢就已經很感激不盡了!」逢春一邊把慎言的小身子,送進北瑤光的懷裡,一邊有些不安的說。
「無妨,讓我來哄哄他。」北瑤光接過已經哭得有些沒力的孩子,不由心疼起來,抱著他輕輕的抖動著,「乖,慎言不哭哦,瑤光阿姨抱抱,不哭好不好?」
哭得已經腫得不像樣的眼睛含著眼淚珠子,看了看北瑤光,哭聲停頓了不超過三秒,又繼續大哭了起來,讓一邊的總管和逢春都有些尷尬了起來,生怕北瑤光會覺得臉上無光,然後會生氣。
北瑤光卻半分不耐煩都沒有,只是更溫柔小心的抱著他,開始往大殿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如墨,你和總管長老們先聊,我帶著小慎言去花園走走!」
「嗯,好。」如墨微微點頭,逢春連忙說,「夫人,奴婢和您一起去!」
「好啊,一起來吧。」北瑤光沒有半分猶豫地就答應了,兩人快速的往花園的方向走去,而慎言卻還在賣力的哭著。
「他什麼時候開始哭成這樣的?」
不管怎麼哄都不見他稍停哭泣,眼見他喉嚨都快要哭啞了,卻還如此撕心裂肺般的大哭著,讓北瑤光不由萬分心疼了起來,這孩子的模樣倒是和冥兒有好幾分想像,尤其是那眼睛,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若不是總管說的肯定,真讓她懷疑一個醜陋的蟾蜍精,竟然生得出這麼漂亮的孩子來?
「早上那會還好好的,就從我和總管兩人硬把他從後山給抱回來後就久,就開始哭鬧不止了。」
說到這個,逢春也一臉無奈和心疼,這孩子這幾年幾乎一直是她在帶著,雖然不是親生的孩子,卻比親生的還要有感情了,更何況他又是連春姐姐死前唯一的一個不放心的托付,她對這孩子,比對她自己還要盡心盡力了,這幾年,慎言一直沒有學會說話,也讓她不知操碎多少心了,如今哭成這副淒慘模樣,蛇君夫人才第一眼見他,都已經捨不得到如此地步了,自己這個養他帶他這麼多年的人,又哪裡會好過?
「後山?」北瑤光奇怪的反問。
「慎言這孩子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喜歡往後山跑,不會走路進就用爬的,剛會走沒多久,就開始搖擺著往後山跑,起初不知道他是要去後山,後來隨著他會跑會跳的熟練了許多之後,小腿也能走得更遠了,有一次尋了他大半天,才在快要到後山的小路上,把他給找著,那次把他給帶回來後,這孩子便常常會趁我們大人一個不注意就偷跑去,今天一早我和總管有意跟著他,看他到底去幹嗎,卻眼見他往懸崖深谷邊掉,總不能再任由著他,便把他給抱回來,這不,就開始哭得驚天動地了,怎麼哄都沒用。」
除了這人理由外,逢春實在想不出還有其他任何理由,會讓他哭成這般模樣,只是後山的深谷,不比一個小土坑,任他摔個跟頭就算了,那個若是掉下去,萬一有個閃失,可如何是好?何況他和一般精靈的孩子沒有半點相同,既不會飛,又不會游,一個人類五歲小孩子的小胳膊小腿,如何能放任他亂跑?
「這倒是奇怪的一件事,難道那後山有什麼東西不成?」北瑤光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奇事,不然一個孩子總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就三天兩頭的往後山跑啊,難道他是想告訴大人們一些什麼?
「啟稟夫人,那裡是眩蝶族的後山深谷,谷中除了滿滿的紫葉籐之外,什麼都沒有!雖然沒有規定那裡是禁地,不過因為太過荒涼,所以日常時候,是沒有人會去後山的。從前殿下在谷中的時候,有時還會去採摘些紫葉籐讓工匠製作成傢俱,現在殿下也已經幾年不回了,更是沒人去後山了!」
逢春說到這裡,似乎帶了幾分傷感之色。
北瑤光卻在聽到「紫葉籐」三個字時,精神一凜,那東西不就是差點要了青蓮命的東西嗎?原來一直長在眩蝶族的後山深谷裡,難怪她和如墨每隔幾個月就來眩蝶族一次,卻從來沒有見過何處長有紫葉籐。
一個小枝幹,就能對青蓮肚子裡的雲蓮果產生那麼大的傷害,她真想見識一下,整株整棵的紫葉籐,又是何種的模樣,不由立即道,「不知道逢春,你能不能帶我去看看,說真話,我對這紫葉籐是想看許久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問總管,既然小慎言是因為要到後山去不成,才如此哭鬧的話,正好我也想見見完整的紫葉籐,不如我們三人一起去一躺好了。」
「夫人要去後山?」逢春沒想到北瑤光會突然想看紫葉籐,在她看來,那東西除了顏色好看之外,又沒有香味,又不會開花,有什麼好看的?
但是北瑤光既然說想看,她若說不帶她去,似乎也稍嫌不禮貌了些,只是,「夫人您此刻雖已是萬壽之軀,不過您終究不比我們妖精,您無法自主飛翔,不如等蛇君大人說完正事後,一起帶夫人去觀賞一下?我們就這般去,萬一有個閃失,讓奴婢如何擔當得起?」
「逢春,我是新人類,不講什麼奴婢主子之類的,何況我們來這裡,你便是主,我們是客,你便不要自稱奴婢了,聽得我好不自在,就用你自己的名字自稱吧!你說的也有道理,那便等如墨說完正事再一起去好了,只是這小東西哭得如此淒慘,真讓人不忍人。」
北瑤光一邊說,一邊繼續輕抖著懷裡的慎言,又輕柔的說,「慎言乖,不哭哦,阿姨一會就帶你去看漂亮的樹好不好?所以你不要哭,要乖,不然阿姨的耳朵被你哭得聽不見的話,就不帶小慎言去後山了哦?」
逢春有些想笑,這個蛇君夫人嫁給了蛇君大人這麼多年,沒想到竟然還保有著少女般的天真,這麼對著慎言講,要是有用的話,慎言也不會哭到現在了。
然而,下上刻,令她吃驚的事情便發生了,小東西癟了好幾下嘴,又抽泣哽咽了好幾下後,竟然停止哭泣了,帶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北瑤光,緊接著便吃不開小嘴笑了起來。
整齊的雪白牙齒,還有兩個很可愛的酒窩,也一併展現在她的面前。
北瑤光頓時高興的,用力在小東西左右兩頰各親了一下,「真乖,逢春,你說的對,小慎言果然是想去後山,只是他這麼小的孩子,去那裡想做什麼呢?」
「夫人,逢春也不知道!」
這回她是真的不知道了,一個五年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的孩子,而且主論他們對他說什麼,他都沒有什麼太特別的反應,幾乎讓他們一度以為他聽不見的,否則就算不會說話,也總該稍稍能明白大人的意思的,卻從來也沒有半點徵兆表現出來,沒想到今天他居然像是真的聽得懂蛇君夫人的每一句話,一聽她說要帶他去後山,他便不哭了,這天下要評論怪事的話,這無非也能算得上是其中的一樁了!
「看來小慎言雖然不會說話,不過卻是聽得懂我們的話的。」北瑤光得出一個小結論道。
逢春卻不敢肯定,也許之前的停止哭泣,正好是一個巧合,也許是他哭得累了,所以便停止了哭泣,正逢夫人說完了那句話,所以目前還很難說,等一會一起到了後山後再說了。
如墨他們不多時便結束了例行的聽報會,總管和如墨很快便一前一後的聯袂而來了,北瑤光立即把後山深谷有紫葉籐之事提了一下,如墨當即便同意帶她去看一下,於是一行四個大人,一個娃娃,又重新來到了後山。
站在長滿紫葉籐的深谷邊上,如墨運足目力往下探去,百餘丈的谷底被巨無遺細的看得一清二楚,除了糾纏紛亂,辨別不清哪根是哪根的紫葉籐的籐蔓之外,什麼東西都沒有,包括花鳥飛蟲,一樣也看不見。
「這下面什麼都沒有,這些紫葉籐雖然有年代非常久遠的歷史,但是卻除了靈氣之外,沒有半點成精的跡象,所以我們下去倒是安全無虞的。」
如墨這話剛說完,一直在北瑤光懷裡的小慎言,卻焦躁急切的不停的要把身子探出北瑤光的懷裡,想要往谷底下去。
「如墨,慎言他似乎想要下去,不如我們就下去一回吧,看看這孩子他到底要找的是什麼,我總有一種感覺,似乎不像是有壞事要來。」
「蛇君大人,請容許我和逢春先行為你們探跑。」總管說完,不等如默反對,他和逢春已經默契十足的翩然往紫黑色的谷中落下去了。
而如墨立即攬抱緊北瑤光的腰,「閉上眼睛。」
北瑤光卻睜著眼睛笑道:「如墨,與你在一起這麼多年了,早就習慣了隨時的飛天遁地,我一點都不會怕了,我們下去吧。」
「好吧,看來你還真是被我訓練得不害怕了。」如墨抱起她頓時也飛快的往谷下落了去。
腳剛踩到底下堅硬又粗大的紫葉籐的籐蔓上,北瑤光懷裡的小慎言就已經用力的從北瑤光的懷裡給掙脫了出來,滑了下去,然後便手腳並用的往前面飛快的爬去。
這一次連如墨也看出了慎言一定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否則不會這般執著而肯定的往前爬的,幾乎立即道:「別去干擾他,我們跟著他走。」
「是,蛇君大人。」
本來是確信這下面什麼都不會有關總管和逢春,這一會兒也不敢肯定了起來,若是這下面真的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存在的話,那這幾年他們一次又一次的阻止慎言來後山的行為,不是無形中耽誤了發現秘密的時間?
北瑤光也覺得氣氛有些緊張了起來,一邊緊緊的拽著如墨的手,一邊小心的問:「如墨,慎言他到底要找什麼?他一個孩子怎麼會知道這下面有東西?」
「別急,很快就會有答案的。」如墨也有些沉肅的看著前面還在不停往更深入爬去的小人兒,小小的屁股和小小的手腳,似乎在與人比賽一般,飛快而靈巧的往前爬,他似乎也知道這下面凹凸不平的,用走的話,會很不穩當,很快約莫爬了有小半個時辰之久,久得讓跟在他身後的幾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急切的時候,他終天停下了。
而在他們面前的卻已經是這谷的盡頭巖壁了,自然巖壁的顏色是看不見了,因為整個壁上全佈滿了比之前更粗更密的紫葉籐,而慎言小小的身子,卻不放棄般的試圖把他的小腦袋,鑽進那籐與籐之間的空隙中去,似乎他要找的東西還在這籐蔓之後一般。
如墨立即當機立斷的把慎言給抱了起來,塞回北瑤光的懷裡,「逢春,總管,護著瑤光退後些。」
「是,蛇君大人。」總管和逢春立即上前一左一右的架著北瑤光抱著慎言的身子往後退了三丈有餘,然後把她整個人擋到了身後。
如墨立時騰空而起,墨綠色的衣袖如兩片無影的巨刃一般,左右揮灑間,巖壁之上頓時有數百根粗壯的紫葉籐被凌空截斷,上面的似乎在崖頂緊緊的吸附著,而下面的卻慢慢的繼落了下來,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如墨並不停止,廣袖輕飄間,同時也把落地的斷籐往兩邊拂了去,直到中間那一片慎言努力想要鑽進去的地方全光禿禿的空了出來——
頓時,如墨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啊——」
「如墨,怎麼了?」聽到驚呼的北瑤光立即用一隻手推開逢春和總管,衝上前去,入目並沒有看到別的東西,只看到一塊巨大的墨綠色的大圓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