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香 正文(TXT全文字手打) 五十 講合
    阿香攤開手掌,雪花瞬間融化。

    有幾顆大的雪落在她的衣領內,滑在頸上冰冰的。

    她正要撐傘,頭頂已撐開了一把綠色的綢傘。

    孫權親自執傘,二人同立一把傘下,隔得很近,很近。

    她一陣羞澀,緊張地不知手要往哪裡放才好,他已抓了她的手,一抹明暖的笑容在雪中綻放開來,「且隨我下完這盤棋,如何?」

    他指了指梅園內一個角落,那裡有一個石桌,桌上是一盤未完的棋。

    園內並無其它人,原來他方才一直在與他的婢女在下棋。

    婢女也如他一般,乖巧恬靜,立於他身後。

    他見她不語,便以為她同意了,便拉了她的手,二人對坐於棋兩側。

    「哥哥,香兒的棋藝委實會讓你見笑。」她推脫著,不太想下。

    「孤可以教你。」他還是暖暖一笑。

    她只好與他下棋,可是不是他對手,三下五下,他便吃光了她的子,讓她毫無退路可言。

    他的殺伐,竟不似他表面那般謙讓,而是步步緊逼,決不手軟。

    「哥哥高明。」她總算難得一見的笑了。

    婢女立在他身後,靜靜的,好像也是一株梅花。阿香想,連婢女都培養得這樣有氣質,可見孫權也有優點的,也有文雅的一面。

    天漸漸暗了下來,阿香輸了最末一盤棋,起身行禮:「天色已晚,阿香要回去了。」

    「好,孤送你。」他微微一笑,攬衣起身。一直送她進了屋,他才回來。

    她這些日子竟然差不多都與孫權見面。

    這天,她聽人說孫權來了,已到客廳,便將手上的東西放下,走了出來。

    孫權已在廳上等候著了。他一身寶藍色鑲羽長袍,玉樹臨風,回眸朝她一笑,笑容通透得像塊溫潤的玉。

    阿香一揖。

    孫權笑道:「今天天暖了起來,孤此來是想請香兒去梅園一遊。園內新開了幾朵梅花,很是美麗。」

    阿香聽了,心想,去吧去吧,反正也沒什麼事。

    她跟著孫權到了梅園,孫權令人起了棋盤,二人又開始下起了棋。園子裡的宮粉梅全都開了,在陽光下如霓裳舞衣,紅fen一片。

    她下得索然無味,因為她不會。在他思索執棋的片刻,她心思便朝向了梅花上去了。

    於下棋相比,她似乎更喜歡賞梅。

    他看出她的無味,笑道:「你可知這院子裡一共有幾種梅花?」

    這個她倒委實不知,只知道宮粉梅。

    他指了指那最普通得粉色的梅說:「這是宮粉梅,你一定是知道了。」

    又指了指低一點的花托比較大的梅花說:「這是綠萼梅。花瓣白色,香味極濃,尤以『金錢綠萼』為好。」

    水邊一行花瓣有些紫紅的,狀如蝴蝶的,「這是玉蝶梅。」

    花單瓣硃砂色,萼醬紫色,木質部淺暗紫紅色的,「這是烏羽玉。」

    一一道來,都說出它們的特徵。

    她很是欽佩,男孩子像他這樣喜愛花的極為少見。

    「你知道你像哪種梅花?」他忽然微微側過頭,明亮的目光射在她臉上,問。

    她的臉有些發燙,低了頭說:「哥哥見笑了,香兒是人,花是花——」

    「你像綠萼梅。玉白純潔,與君相處,如淡淡幽香襲來。」他說。

    聽錯了聽錯了,他這話怎麼這麼聽著像是在表白呢?

    誇人也不用這麼誇的吧——

    看著她紅著臉,低著頭的樣子,他忽然臉色一冷,攬衣起身,對著那株綠萼梅發呆。

    她有些尷尬地起身,輕輕喚了一下:「殿下。」

    「時日已晚,孤送你回去吧。」他忽然收起了歡樂的笑容,眉毛緊鎖,看也不看她一眼,向著園門走去。

    她只好跟去,心下卻納悶不已。

    一路上,他竟收了方纔的快樂與笑容,只顧著自己在前面走著,一臉不悅。

    她也沒再講什麼,讓他送了回去,臨別時,他深深望了她一眼,便默默走了。

    這天,阿香正歪在榻上睡覺,忽聽門外院子裡,幾聲說笑聲,好像隱隱聽到什麼「吳侯要娶郡主」之類的字眼,她怔了一怔,起身推開門。

    幾個小丫頭正一邊洗衣服一邊在說笑著呢,有個說:「吳侯對郡主那麼好,天天都來呢。」

    另一個說:「現在親兄妹結為夫妻的也是平常事,更何況,吳侯與郡主還不是同一個母親肚子裡出來的。」

    「你們這些小蹄子,瞎說些什麼?」阿香生氣地走了過來,斥責道。

    丫頭們連忙放下手上的活,跪下說:「郡主恕罪奴婢們該死」

    「你若是沒做,別人也不會空穴來風哪?」這時,從門那邊傳來一句譏諷的冷笑。

    緩緩從門那邊走來的,正是步月如。她一身明華色彩裙,鳳冠華麗,一邊冷笑著一邊走來。

    阿香扭頭便進了屋。

    她今日心情不錯,不想因為月如再壞了心情。

    月如卻在門外與丫頭們說:「往後,你們不必在郡主屋前說這些,要說這些往吳侯那裡說去。也讓吳侯看看,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到底在做什麼。」

    丫頭們早嚇得魂飛魄散了,忙說:「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月如故意將聲音高了一高:「哥哥與妹妹相愛,這可是天大的醜事我倒想看看,東吳這些年來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是不是要被這件醜聞給毀於一旦了」阿香在屋裡聽得分明,倒也不怒了。她的周瑜都不在身邊了,她現在也心靜如止水,她明白處於月如這位置的痛苦。

    其實月如現在很可憐,愛上了一個不愛她的人。就算之前做盡壞事遭人唾棄,可是至少她現在是深愛著孫權的,也一直很努力地操持著江東宮內事。

    孫權主外,月如主內,正因為月如的心計與聰明,才將江東宮內事操持得很好,才讓孫權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江東外的擴張之事。

    所以,其實步月如於江東,於孫權,倒是有功之人。

    如今她這樣處處挖苦阿香,也僅僅是因為自己的夫君不愛自己,反愛了別人的緣故。這是讓人痛苦的。

    以步月如的角度去想,她只是無處發洩這痛苦,所以只好挖苦她自認的情敵。

    她很可憐,應該值得同情的。

    現在的阿香,更加能以別人的角度為別人著想了。

    這樣去想,阿香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很想上前來寬慰一下這個可憐的女人。

    機關算盡太聰明,卻仍然得不到男人的心。

    她等月如發洩完脾氣走了,才走出院子去。她不是怕月如,只是不想與她正面衝突。不想為她火上澆油。

    過了幾天,阿香親自煮了好喝的紅茶,來到步月如院內。月如一聽阿香親自來找她,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竟也放大架子,也不出來迎接。

    阿香也不介意,走入月如房內,笑道:「妹妹今天閒得慌,特意來拜訪姐姐。姐姐不會嫌棄妹妹吧?」

    「我可是哪來的膽子,敢嫌棄郡主你呢?」步月如尖著嗓子說道,順手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來。

    「妹妹知道嫂嫂為哥哥辛辛苦苦操持著江東內政,今日特意煮了一些茶,全是妹妹精心製作的,還望嫂嫂笑納。」說著,令奴婢將一盒紅茶放在案上。

    月如冷冷地說:「多謝你了。」

    阿香說:「這紅茶喝了可很養顏的哦,嫂嫂會越喝越年輕的,哥哥會越來越愛嫂嫂的。」

    見阿香一掃往日對她的敵意,反而陪笑著送茶來給她,她反而有些過意不去了,當下臉色便由暗轉明,尷尬地笑了一下,說:「多謝你了,好妹妹。」

    「都是一家人,何必說謝呢。往後哥哥的大業還靠嫂嫂多多支持了。」阿香真誠地說。

    月如說:「妹妹過來,還沒請妹妹喝杯好茶呢。來人,給我上來兩碗紅棗湯來。」

    二人一邊吃喝,一邊說笑,漸漸地將這層無形地隔膜給化開掉了。

    「其實哥哥這個人是愛恨分明的人。嫂嫂其實只要一直對哥哥好下去,總有一天,哥哥會感動的。」阿香說。

    「真的?」月如眼中浮起一絲希望之光,那雙美麗的眼睛不再冰冷。

    「嗯。嫂嫂向來是不服輸的人,難不成,這次就要這樣認輸了?」阿香以言語激她。

    「你說得對。」她眼中的光明更加明澈了,「我一定會讓夫君愛上我的。」

    見她總算想通了,阿香也會心地點點頭。

    這天,孫權主動在宮中設宴,請來了好多名士,如江東陸遜等等。

    宴席設在東宮桃花亭內。已是四月艷陽天,桃花開得奼紫嫣紅,飄香萬里。

    琴瑟相擊,絲竹聲響,歌舞昇平。眾人爭相向孫權敬酒,阿香則坐在月如身邊。

    阿香對席坐著孫茹與陸遜。陸遜不再是過去那種奶油小生的印象,加添了不少滄桑感。他柔情款款地與孫茹相依著坐著,不時望了妻子孫茹一眼。

    而孫茹,也喜笑顏開地不斷為陸遜斟酒。二人相愛極了。

    看來孫茹也將陸遜拿下了,用自己的包容與真情。

    動了真情後的陸遜對愛人是一往情深的。孫茹真是有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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