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香 第二卷北面芰荷南面桂,水香吹亂月中香。 二十六 以她為餌
    「正是。」阿香說,「自從父親殺了植哥哥的同黨楊修開始,父親的眉毛就一直皺著的。說明父親對植哥哥立為王子這一決定已經動搖。父親要轉立丕哥哥為王子。」

    曹操端起案上一青銅杯,喝了口水,說:「那香兒覺得,為父的決定是否正確呢?」

    「非常正確。」她輕輕一揖,「丕哥哥為人隱忍狠毒,有父親之風,可為大任。」

    曹操指著她笑道:「香兒一直與植兒更加要好,為何今日反倒為丕兒說起好話來了?」

    「此事關係著父親江山大事,豈能以私廢公?」她說。

    曹操不住點頭,說:「香兒真深得孤意也」

    這麼說著,阿香便四下無聊閒逛著回去。見院門口停了一台玉轎,一看便知道是當今皇后曹節的。

    她走進去,曹節正仰躺在一鳳輦上,旁邊是一個樹樁小矮桌,桌上是一個素花盤子。她不斷往盤子裡拿黑瓜子放在嘴裡吃著。

    「臣妹見過皇后娘娘。」阿香揖了一揖,曹節連忙起身扶起她,說:「妹妹何必如此多禮?本宮這些日子實在無聊,特來妹妹這裡找妹妹聊天。不礙著妹妹吧?」

    「怎麼會?姐姐來了,妹妹高興還來不及呢?」阿香笑道。

    「妹妹這是從哪裡來?」曹節便拉著她坐下來,家常了幾句,忽然眼神一暗,低下頭漫不經心地聽著阿香講話,只一味扣著瓜子,卻是連殼帶肉全吞下去的。

    「姐姐怎麼了?」覺察出曹節的悶悶不樂,阿香問道。

    「沒什麼。」曹節說,「妹妹,你說男人怎麼都是這樣絕情?一天換一個,如此喜新厭舊?」

    見她愁鎖眉尖,阿香也猜出了她的心思所在,便問:「姐姐指的可是當今陛下?」

    曹節輕輕點了點頭。

    阿香靜靜望著她,等待著她說話。

    曹節歎口氣,說:「陛下不願意見我,最近總是臨幸宮女,一天換一個,聽說,轉眼連宮女名兒樣兒都記不住,可是就是不願意與我們這些做妃子們見面。」

    「哦?陛下天天寵幸宮女?」這在大漢律法中,可是極為丟臉的事。

    可是身為皇帝,卻以身試法,並如此不顧形象,看來劉協是受夠了曹操的挾迫,自暴自棄了。

    「姐姐的傷心處,我可以理解。想來陛下雖是天天寵幸宮女,但是,只怕是洩憤多於感情。」阿香分析道。

    「真的?」曹節原本灰暗的目光一下子明亮起來,興奮地抓著阿香的手,說,「你說的可是真的,妹妹?」

    「自然。男人如若可以做到一天換一個,則必是對每一個都無情的。最怕的是,男人一世只和一個女子親近。」她歎了口氣,伸手揉捏著梅花,放在鼻吸處吸著。

    曹節聽了,似乎略有些安慰,起身說:「陛下心內一定很苦,才會這樣——本宮卻這樣不理解他。」

    說著,她告辭而去。

    她本是因為劉協不理睬她,而來這裡散心,如今已明白劉協並不是移情別戀,便放下心來,決定好好關心這個脆弱的男人,吩咐奴婢去燉湯給他。

    男人有時候脆弱起來,比女人還脆弱。她明白了他的心,可是阿香她自己呢?

    她等的他,來了嗎?

    這天,風和日麗,梅影浮動,陽光流離。阿香梳了長長的團雲髻,秀髮上別了朵大大的絹花,在院子裡閒逛著,忽然來了一行人,並排站立在院門口,阿香走上前要出門,他們攔住了她,說:「魏王有令,小姐只能留在院子裡,不得出門半步。」

    他們個個手執利刃,腰別盔甲,為首的一個還拿出曹操令牌。

    阿香驚奇極了,問:「我父親怎麼會不讓我出去?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回小姐,我們都是奉旨行事的人,還望小姐不要令我們為難。」

    「我要見我父親」阿香氣急,對他們喝道。

    其中一個人便揖了揖,說:「是。」便走了。

    阿香立在花枝下,想了半天沒弄明白發生什麼事了。

    車輪軋路的聲音響起,曹操一身錦袍,從車上下來,臉上不再是慈祥的笑,而是笑裡藏刀。

    「父親。」她立於花下,臉龐明媚,恰似那花。

    陽光淡淡照在她臉上,一身的牡丹煙霞紫羅裙金光閃閃,明艷動人。

    「香兒。」曹操喚得有些疏離。

    她預感到了什麼,心下不安地跳了起來。

    「要委屈你一些日子了。」曹操輕輕走入梅林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為何不讓我出去,父親?」她問。

    「因為,孤要用你,來換孫權與周瑜的人頭。」他陰冷地說道。

    她大驚,低下頭想了一會,以這些年來的累積的經驗,片刻便全然明白了。

    曹操依然沒有完全相信她,還是認為,她是東吳派來的細作。

    曹操必定是寫了封信給孫權,說,如不以他項上人頭來換,則殺了阿香。

    「父親,孫權他不會為了我,跑過來尋死的。」

    阿香滿目悲傷,雙手扶著花枝,心痛不已。

    哪怕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也要利用她

    「這是丕兒出的主意。為父也只有一試。」曹操說,語氣中竟是如此冷靜,不帶一絲感情。

    也許成王成霸者,是不能有感情的,至少,不能將感情放第一位的。這點,曹操知道,孫權也必是知道。曹操這個辦法,又有什麼用呢?

    「就算沒有用,孤也要讓孫權以為,孤殺了他妹妹,讓他一輩子都不得安生。」曹操冷笑道。

    「可是父親,我是你親生女兒啊」她忽然衝動地說。

    曹操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些,說:「香兒,正因為你是父親的女兒,你為父親做這麼一點點事,都不行麼?」

    她冷笑一聲,「香兒知道,做魏王您的女兒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曹節如此,香兒也如此。女兒們都不過是父親您的工具。」

    說著,她冷冷走入房內,合上了門。

    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遠遠聽到車子駛遠的聲音。

    她開了門,曹操走了。

    可是不一會兒,曹丕卻來了。

    他一身青色長袍,玉帶飄飄,輕輕走了進來。

    「是你,哥哥,給父親出的這個主意。」她勾起冷冷的嘴角,瞥了他一眼,暗含譏諷地說。

    「你怪哥哥?」他臉上依舊不帶表情。

    「香兒已見怪不怪了。」她淡淡一笑,將梅花揉成團,扔在泥土中。

    他也伸手摘了一朵梅花,說:「這梅花,是越長越好了。」

    「哥哥也是步步高陞了。」她譏諷道。

    「你如何得知?」他問。

    「哥哥隱忍韜晦,植哥哥又如何能鬥得過哥哥你呢?」她說。

    他沒有回答,依舊是一臉千百年不變的淡然。

    「我們這樣做,也只是想要孫權的人頭而已。希望香兒理解。」許久,他終於說。

    她沒有理他,只顧著望著遠方發呆。

    「莫非香兒對孫家更加有情?」他忽然臉色一暗,問。

    她冷冷一笑:「哥哥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何必再問香兒呢?」

    他凝視著她,不知道為何這樣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子,會處事如此冷靜,如此淡然。

    他略略張大了嘴巴,吃驚著。

    「自始自終,哥哥是一點也沒有相信過香兒的。父親也沒有完全相信過香兒。」她說。

    一陣風吹過,揚起梅花片片花瓣兒。如夢如幻。

    「只是,還望哥哥日後成王成帝后,小心一個叫司馬懿的人。小心司馬家族。怕是日後,辛辛苦苦建立的江山,會被司馬家族奪去。」她提醒道,便緩緩走入房中。

    「司馬家族?」他沉默在風中,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握拳。

    曹丕處心積慮,終於深得曹操之心,曹操對曹植印象極差,立曹丕為儲子。

    這天,阿香一覺醒來,伸著懶腰來到院子裡,朝院門口一看,竟然沒看到有人守衛了

    婢女們在院子裡打掃著落葉。阿香抓著一個婢女問:「他們怎麼走了?」

    其中一個婢女說:「小姐,他們一早便撤了,據說,是魏王下的令,因為東吳那邊,好像真的被魏王騙過來一個人——」

    「什麼?」阿香大驚,「東吳來的人在哪裡?」

    「奴婢也不知道。」

    阿香急忙衝出院外,直奔曹操府上。

    「父親」阿香衝入廳內,說,「你把東吳來的人怎麼了?我哥哥孫權真的來了?」

    曹操放下手上的竹簡,泠然望著她,冷冷說道:「香兒,此事,你不必管。」

    「父親,你不能殺我哥哥父親」她激動大叫道。

    「國家大事,孤自有主張,來人,快扶小姐退下」曹操的臉板了起來,沒有一絲情面。

    她被奴婢扶了下去,還不死心,如果孫權真的為了她來了,並為她而死在曹操的刀下,她是不會原諒自己的

    她逼自己冷靜下來,既然曹操不願意說,她打車趕至東宮,找曹節。

    「姐姐,快告訴我,父親把我哥哥怎麼樣了?」她一進門就說,差點被門檻絆倒。

    曹節吃驚地說:「妹妹,你說什麼?」

    看來,這事瞞得很緊,連曹節也並不知情。

    她只好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曹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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