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眾人疑惑的目光,孫權再一次重複道:「孤已將香兒,許配給劉備了。」
周瑜深深一躬:「主公,劉備年近半百,郡主年僅十七,劉備如何配得上郡主?」
孫權凝視著阿香,冷冷說道:「劉備已擁荊州半壁,其勢可憚。魯肅建議,可許香兒與劉備,與其合親,共拒曹操。況,劉備乃皇室宗親,乃一方梟雄,吾妹與劉備,可謂門當戶對也。」
「好個門當戶對。」阿香冷笑道。
原來歷史上所謂的「孫權嫁妹」是這樣進行中的。她東逃西逃,還是晚了一步。
「我不願意嫁給劉備。」她拔出劍,抵在自己項上,厲聲對孫權說,「誰要我嫁給劉備,我就死在誰面前」
孫權大驚,慌忙說道:「香兒,不要有話好好說。」
周瑜也急了:「阿香,你千萬不要做傻事哪」
「如果歷史是不能逃脫的,阿香與周郎也總有一天會陰陽兩隔,與其以後會痛苦半生,不如現在就以死來改變歷史好了」她苦笑著說。
「香兒,你不要這樣傻,我周瑜不會讓你嫁給別人的」周瑜靠近她,深情地說,「你早已是我的妻了。誰也別想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周郎」她一陣糾心,淚如泉湧,「你要好好活千萬不要動怒,要好好照顧自己。」
說畢,她看著孫權,冷笑道:「哥哥,你見我不願嫁給你,你便將我送作你的工具。我恨你,真的很恨你。」
「香兒」孫權的臉上,竟無聲地淌著兩行淚,「你先放下劍。容孤好好想想。讓孤好好想想。」
他深深歎了口氣,閉上了眼。
「還要想什麼?這或許又是你的權移之計吧」她的眼睛犀利地注視著孫權,「香兒總能那麼容易看透你,哥哥你說過,香兒是最瞭解你的人,難道不是嗎?」
孫權沉默著低下了頭。
忽然,阿香身後一個人迅速從她手中奪過了劍,兩個人架住了她的手。
回頭一看,是甘寧甘寧身後跟著急匆匆趕來的魯肅。
「郡主,你不可以衝動哪」魯肅撫了撫自己的濃密的鬍鬚,說,「郡主應該以國家大事為重哪劉備勢力日壯,而東吳北有曹操,南有山越,如與劉備聯姻,則曹操必然懼怕我孫聯盟而不敢擅自來攻,主公也可安心剷除江東周邊亂民。此乃東吳千秋萬代的大事哪還望郡主把兒女私情放一邊,以國家大事為重」
「你——」阿香氣得想說的話都哽塞在喉嚨裡,只是瞪著他。
魯肅接著向孫權與周瑜行了禮,說:「主公、都督恕罪,肅對郡主頗為失禮了。」
「魯肅,你快放了阿香」周瑜厲聲說。
魯肅輕輕一揖:「肅且將郡主交於主公,還望都督勿氣。」
說著,對甘寧使了個臉色。
甘寧望了望周瑜,又望了望孫權,對孫權忠心耿耿的他最後選擇將阿香押給孫權。
阿香被帶走了,不時回頭望望周瑜。周瑜一身銀白鎧甲,站在秋風中,孤獨一人,神情淒涼。
縱使英雄如他,也有局限於王權吧因為他不是王,他是王的臣。
阿香被關在孫府上,不能出府上半步,只有玉兒相伴於身邊。
「玉兒,吳侯還是決定,將我嫁給劉備嗎?」她問。
玉兒氣呼呼地說:「小姐,聽說在朝堂之上,魯肅又向吳侯建議,要將小姐嫁於劉備,周都督力爭,可是吳侯似乎更傾向於魯肅的建議。」
「魯肅是主張孫劉聯盟的,他這樣做並不奇怪。只是,哥哥與我多年兄妹之情,他當真這樣無情?」她悵然地說。
「小姐,吳侯一向是以東吳為第一位的。」玉兒提醒道。
「更何況,他對於自己得不到的人,從來不願意分給自己的臣子。哪怕送給敵人,他也不願意分給周瑜。」她聲音悠悠,似乎已看透了這一切是是非非。
「可惜周都督對他,是那樣的忠心耿耿,到頭來,連自己愛的人也保不住」玉兒搖頭惋惜著,「我要是周瑜,我早就帶兵反了」
「玉兒,這兒人多耳雜,你說話要注意分寸才是。」阿香警惕地望望四周,提醒道。
「怕什麼?吳侯要這樣害小姐,玉兒早就想反了」玉兒竟越說越響。
阿香不再回答,生怕她答一句,玉兒更多一句,萬一被人報了孫權,依孫權之心狠手辣,殺了玉兒也說不定。
她只是拚命在想,如何才能逃開此劫才好。
這時,孫權從院門進來,身後跟著魯肅。
「香兒——」他欲言又止。
「臣見過郡主。」魯肅向阿香行禮。
玉兒冷冷地對著孫權與魯肅行了個禮,白了魯肅一眼,冷哼一聲。
阿香淡淡一笑:「今日,魯子敬怎麼有空來我家院子了?」
魯肅拱手說道:「回郡主,肅今日來,乃是勸郡主以國家利益為重,下嫁劉備,使東吳與劉備結秦晉之好,外拒曹操,內除山越——」
「好了好了」阿香斷然打斷了他的話,冷冷地說:「你這些話,我早就知道了。我也知道你是東吳的忠臣良謀,所以才對你先前的冒犯不介意。」
「多謝郡主深明大義。」魯肅躬身成九十度,深深行禮。
「只是,你提的嫁劉備一事,我不會同意的。」她決然說道。
他聽了,望了孫權一眼,孫權在一旁皺著眉頭,將頭扭向了一邊的花枝,分明是不想管的意思。他沒法,只好繼續硬著頭皮說道:「郡主,劉備乃天下英雄,與郡主實為天作之合——」
「那你怎麼不將你女兒嫁給他?」玉兒在一邊忍不住,插了一句。
他猛然被一個奴婢頂了一句,委實詫異,愣在了那裡。阿香心下竊笑不已。
「如若魯肅的女兒有此福份為主公行此事,魯肅必然將其交出,決無二話。」他大義凜然,語氣堅定。
「哦?是嗎?」阿香冷笑道。
「回郡主,魯肅所言,句句出自肺腑。」他又躬身成九十度,恭敬地行禮。
「那你怎麼不問問你女兒,她願意不願意?」她厲色說道,「你以為,你給她安排什麼,她都要像狗一樣地聽嗎?」
「這——」他愣在了那裡,半晌無言。
古代女子地位低下,阿香方纔這番話,過於超前,竟說得他一句話也駁不出來。
「你下去吧。」見他被說得啞口無言,孫權擺擺手,叫他退下去,望了望阿香,說:「香兒,除非,你願意嫁給孤,否則,孤只能將你,送於劉備。」
說畢,背著手,無情地走了出去。
阿香軟軟地、絕望地癱坐於地。
這時,步騭從院門走來。
她見了他,別開頭去。上次他為了自己利益沒有救謝蘭,她還耿耿於懷,不願意理他。
「郡主,你當真這樣討厭我?」步騭臉上是藏不住地柔情。
「過去不是的。可是謝嫂嫂死了後,我就開始討厭你了。」她冷冷地說。
他苦笑一下,說:「你忘記了,當初你在荊州時,那段日子麼?」
「我沒有忘記。可是,那個步騭,處處幫助人的步騭,不是現在這個冷酷無情的你。」她轉頭冷冷地瞪著他。
他從樹上摘下一片樹葉,在手指上翻弄著,一邊說:「過去,無羈無絆,有的是力氣來助人為樂。可是,為官之後,處處要為自己身份、地位著想,如若不冷酷些,就會被別人算計。步騭也情非得已。就像情非得已,愛上了郡主那般。」
她凝視著他細長如荑的手指,抿嘴不說一句,臉上還是氣憤的樣子。
「今日,步騭來,怕是要情非得已地違背這官場規則,做出對得起自己良心的事了。」他說著,折好一隻草蝴蝶。
「什麼?」她不解。
「我已請步夫人幫忙,趁現在主公在朝堂議事時,步夫人已引開守衛,事不宜遲,郡主應當馬上離開。」他壓低了聲音說道。
她怔在了那裡。
「還不快走?」他急著去拉了拉她。
「為何要救我?」她問。
「還是那四個字,情非得已。」他的臉上,重新掛上了雲淡風輕的笑容,將折好的草蝴蝶,遞給她。
她接過,問:「那你怎麼辦?」
「既然生在規則之內,卻違背了規則,就只能等著主公處罰了。」他淡然一笑,「不過,與其讓這樣好的女孩子,嫁給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斷送日後幸福,我寧可受這處罰。」
見她還遲疑不走,他說:「放心,我不會有事的」狠狠推了她一把。
「小姐,你還是快走吧」玉兒也催促道。
他將她拉出了門,讓她上了馬車,囑咐道:「這馬車會一直帶你駛出城。不過你沒有時間再去找周瑜同去了。你先到北方安置好自己。我會同周都督講的。周都督如若對你有心,他會去找你的。」
說畢,朝車伕使了個眼色,馬車開動了。
「謝謝你,步騭」阿香探出頭來,朝他揮手,「請記得,一定要告訴周郎,我在許都等著他叫他一定要來找我」
看著她淚光閃閃的、越來越遠的臉,他欣慰地笑了。總算做了件對得起自己良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