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香 第二卷北面芰荷南面桂,水香吹亂月中香。 二十三 許都認父
    馬車一路駛去,日出日落,風塵僕僕來到了許都。

    阿香掂了掂身上的銀子,發現不多了。便與車伕先在一個中等旅館安頓下來。

    許都繁華中透出一股帝王之氣,籠罩於一片紫色祥雲之中。北方的風帶點沙子,乾燥而清冷。她多穿了件比甲,在大街上走著,買了些北方的包子吃。

    前世喜歡吃包子,可是今生生於南國,吃不到包子,沒想到現在倒讓她吃上了。

    她吃飽肚子,便四處尋著工作。

    她要在這許都,自立起來。

    醫館裡正在招工,她上去對老闆說道:「大夫你好,我略懂醫術,可否有機會為大夫效力?」

    大夫看了她一眼,連連擺手說:「我們要找的是男工,不是女工。姑娘你長得這樣漂亮,還是找個好人家嫁了吧。出頭露面的事,對漂亮姑娘可不適宜。」

    她急了,連忙說道:「我是從南方來這裡找親戚的,不料親戚全不在了,無家可歸,還望大夫收留」

    大夫猶豫了一下,說:「你進來一下。」

    她跟他進了醫館,大夫指著面前一堆草藥對她說:「你且將這些草藥分揀放好,按各種名子分好。」

    她聽了,便細心翻看這些草藥。都是些熟悉的中藥,哪能難得難她,不出兩分鐘,她便全部分出來,整整齊齊地放在那裡。

    大夫點了點頭,又說:「如果患者喉嚨發痛,咳嗽不止,該如何配藥?」

    她抿嘴一笑,指著其中的三樣草藥,說:「此三種藥可治咳嗽,混煎服之,幾服便好。」

    大夫不住點頭,便說:「你留下來,幫我抓藥吧。」

    有了工作後,她回到旅館,對馬伕說:「你且回去告知周瑜,我現在的工作地點。你要小心行事,不可讓旁人知道,只告訴周瑜一個人。」

    馬伕接令後便要走,她又叫住他,再三叮囑他:「你務必要叫周郎來尋我,告訴他,我一直會等著他。」

    日子就在這家醫館安定下來。

    她每天只是幫忙分裝著中藥,有時也幫著把把脈,開些簡單的藥方子。沒有爭奪,也沒有榮華富貴,每天,她都細心看著走進醫館的每一個人,看會不會是周郎來了。

    這天,來了個當官家的丫環,尖著嗓音說道:「大夫,我家夫人又犯舊疾了」

    大夫轉頭對阿香說道:「香兒,給夫人抓副川貝加雪梨片」

    阿香應了一聲,那丫環偏過頭來朝阿香看了看,目光中忽然流露出驚異之光,阿香忙也看了看這丫環,好像在哪裡見過一般。

    阿香連忙低下了頭,抓藥去了,一面在記憶中搜尋著這丫環的記憶。

    可是,想不起來。

    將中藥包好了遞給那丫環時,丫環那雙眼睛又直直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她被看得不好意思起來,轉身進了裡屋。

    再次回來時,那丫環已走了。

    「大夫,我想問一下,這是誰家的丫環啊?」她問大夫。

    「哦?你是說剛才那個丫頭啊?」大夫一邊清點帳目,一邊隨口說道,「那是劉表夫人蔡夫人家的。來給她夫人抓藥,來多了便都熟了。你剛來,她不認識你,見多了便認識了。」

    原來是蔡氏家的

    怪不得看著那樣眼熟呢想著過去呆在劉表府上,這丫頭當時必定也是在的。

    劉表二兒子劉崇投降了曹操之後,蔡氏與劉崇便跟著曹操來了許都,一步也不能離開,成了籠中鳥。蔡氏生病卻要來民間抓藥,可見待遇極為不好啊

    只是,這丫環認出了她的身份,會不會派人來抓她呢?

    正想著,醫館門口人聲沸騰,一隊官兵衝入館內,指著大夫鼻子說:「孫尚香在哪裡?給我交出來」

    阿香知道這回逃不過了,便說:「不要為難大夫,我就是孫尚香」

    就這樣被架入府衙,裡院裡出來一歪歪斜斜的婦人,一看,果然是蔡氏。邊上是一個文文弱弱的少年扶著她。

    「香兒,」她咳嗽了幾聲,抬起佈滿血絲的眼睛望著阿香,說,「不要怪我。我也只能用你,來求魏王賜我的兒子一條生路。」

    阿香素懂醫學,見她眼白髮紅,便知她得了重症,怕是活不長了,便問:「莫非魏王要殺劉崇?」

    「怕不遠了。雲兒已死,崇兒也不遠了。」她氣息如煙,聲聲微弱。

    阿香歎了口氣,回頭看著滿園的梅花,紅紅白白,開得正好。

    又是一年冬天了。

    侍衛推著她來到廳堂之上,曹操正斜斜坐在高台之上,雙手在翻著一本小冊子,見她來了,忙把冊子隨手一扔,站了起來。

    他緩緩起了過來,她屏息靜靜站著。

    面前這個頭髮略有些發白的、鬍鬚深深的男子,便是她的親生父親麼?

    目光裡透著威嚴,額頭上寫滿滄桑,臉上儘是歲月帶給他的細紋。

    「你知道我是誰麼?」他第一句對她說的話,竟是這句。

    「我知道。」她淡淡地說道,「你是我父親。」

    他那原本冰凍著的成霜的臉,忽然化開了,她的這句話如陽光照耀著他,他滿臉的皺紋綻放開來,快樂地笑了。

    「香兒,你受苦了」他張開手臂,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她有些陌生地靠在他懷裡。

    懷抱還是生疏的,可是很安全。在這裡,不會有傷害,不會有痛苦。難道不是嗎?

    還有什麼,比血緣關係更加可靠呢?

    曹操令人將與他最近的一處院落收拾出來,讓阿香住。

    這院子不大,但很別緻,中間鑿有一水池,池上有一小山,很有江南的景致。池邊圍種著一片梅花,紅紅白白的一團粉妝玉琢,隨風起舞,遠望如霓裳翩翩。

    空氣中瀰漫著陣陣清香。

    共有一間主房,兩間廂房,還有一些奴僕們住的小房間。排成一個四四方方的院落,很是別緻。

    空氣中瀰漫著陣陣清香。

    共有一間主房,兩間廂房,還有一些奴僕們住的小房間。排成一個四四方方的院落,很是別緻。

    婢女將房間打掃乾淨,對阿香作了一揖:「小姐,您好生休息,有什麼需要的,只管叫喚,奴婢就在外面候著。」

    阿香點了點頭,笑道:「知道了,有勞了。」

    婢女笑道:「小姐太客氣了,小姐怕是不知道,小姐來了,魏王不知有多高興呢。」

    「哦?真的?」她不解。

    「可是的呢,魏王平日裡可從未笑得這樣開心的,也從不捨得將這個院子讓旁的人住的。」

    「這個院子有何不同呢?」她掃視了一下這個院子,更加不解了。

    「具體的奴婢也不知,但是這些年來,有魏王的妃子們看上了這間院子,不管怎麼哀求,魏王都是不肯讓她們住進去呢。可見這院子的稀奇處了。」

    阿香問:「那麼這十來年來,這院子不是一直空著的了?」

    「正是。」婢女答道。

    阿香輕撫著一塵不染的案幾,問:「那為何這裡會這樣乾淨,沒有一絲灰塵?」

    「魏王每日都令人來打掃,愣是比自家院子還打掃得勤呢,所以,這裡雖是一直沒有人住,可是卻乾淨得很。」

    婢女走了,阿香掀起床帳,帳上的玉流蘇輕輕晃動。她躺了下來。

    不想那麼多了,她太累了。她要好好睡一覺再說。

    在清脆的鳥鳴聲醒來,她吃了些玉米羹作早餐,便在院子裡四下散步。

    曹操駕著玉輦來到院子內。

    「父親。」她作了一揖,曹操連忙扶住她,慈祥的眼睛注視著她,笑道:「香兒不必多禮。來,今日,為父讓你見一個人。」

    「哦?」她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台淺緋色玉轎抬了進來,下來一個人,頭戴鳳冠,一身華麗紅鳳裙,額頭上披散著一打流海,遮住了俏麗的柳眉,臉上撲著淡藍色細彩粉,雙目看似無情,卻含情。

    她輕輕下了轎,細細打量著阿香,眼中漸漸充溢著無限的溫柔,快步走上來,執了阿香的手,眼中的淚卻滴了下來。

    「妹妹,我的妹妹哪」

    來的人正是曹節。

    阿香先是愣了一愣,但馬上便明白過來,她嬌柔的臉貼在她臉上,她發覺臉上一股暖流滑過。心下也一陣傷感,便與她一起哭了起來。

    這下可好,兩個女孩抱在一起大哭,還越哭越響,站在一邊的曹操最見不得女人哭了,一時手足無措,愣在一邊,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說道:「不要哭,你們都是我曹操的女兒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曹節聽了,拿出帕子給阿香擦拭著淚水,淚臉上擠出一彎笑貌來說:「父親這倒說得是香兒,能做父親的女兒,真是幸運啊」

    阿香點了點頭。

    「這些年來,你過得如何?」曹節開始抓著阿香,家長裡短的問個不停。阿香則她一句,答一句,做著問答題。

    「這麼說來,孫權一直對你很好?」曹節聽完了阿香的陳述,問道。

    「是的。」阿香沒有告訴她,孫權是殺母仇人。

    她不能說,怕曹操帶兵攻打孫吳,畢竟,是孫吳養大了她。

    養育之恩,也是不可忘記的。

    「那麼,是誰殺害了母親呢?」曹節懷疑地問,「你的意思是,不是孫家的人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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