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香 第二卷北面芰荷南面桂,水香吹亂月中香。 二十一 周瑜苦心
    伙夫進進出出,將謝蘭房內的東西搬到車上。月如要搬進來了,她不喜歡謝蘭用過的一切東西。

    阿香走進謝蘭的院子裡,拾起謝蘭生前繡的好多繡帕,對伙夫說:「這些帕子你不必動了,其他東西你搬走吧。」

    說著,令人將這些繡帕全部裝進一個箱子內,搬到自己房間。

    見月如在正室房內對著人指指點點,奴婢小翠自以為是地在一邊幫著,心頭不悅,便走了,眼不見為淨。

    迎面卻撞上了一個人,原來是陸遜

    他見了阿香,一臉的憂鬱,忘記了向阿香行見面禮,只顧一頭往謝蘭房內鑽。

    阿香拉住了他:「你不要進去。你已夠嫂嫂添夠麻煩了,難道連給嫂嫂留個死後清白名也不願意?」

    他一怔,悲傷地說:「在下只是想去拿些謝夫人用過的東西留念。」

    阿香指著一箱繡帕說:「這裡面,都是謝蘭繡的帕子,你全搬去吧。」

    他打開箱子,拿著帕子東看西看,神情極為傷心,全然失去了往日的淡定與風采。

    她說:「你快走吧。一會兒我哥哥要是看見了,又要不開心了。你回去,好好對待茹兒吧。畢竟,現在,茹兒才是你的妻。」

    他默默地將帕子放回,蓋上箱子,叫人抬上馬車,便走了。

    阿香又令人傳茹兒過來。

    茹兒將頭髮全盤了起來,俊逸動人,只是眼睛卻紅紅的,眼下還有重重的黑眼圈。

    「茹兒,可是陸遜欺負你了?」阿香心疼地撫撫她的發。

    這個小女孩,從小便失去了父親孫策,被孫權當作政治工具嫁給了陸遜,可是陸遜心裡卻只有謝蘭。真不知她小小年紀,能否承受得了這麼多。

    「沒有,夫君待茹兒極好。」她替陸遜遮遮掩掩著。

    「陸遜待你如何,旁人不知,我還不知麼?」阿香歎氣說,「給他點時間,但是不要太遷就他了。男人可是慣不得的。」

    「知道了,姑姑。」孫茹可憐巴巴地應道。

    「我們到院子裡走走吧。這府上的女子,嫁的嫁,死的死,人可是越來越少了。」阿香執了孫茹的手,興步來到院子裡,見桂花高樹掛著一團團如雪,菊花黃了,秋風又起,又是一年秋天了。

    「姑姑,你與周瑜如何了?」未知情的孫茹問道。

    她心頭還隱著淡淡的思念,可是思念起來卻是痛。她歎氣道:「他選了與小喬廝守。」

    「不會吧。」孫茹詫異極了,「前些日子還見他獨自坐在軍營內喝酒,喝得醉熏熏的,當時小喬還來扶他,被他一把推開了,口中一直喚著姑姑的名字。」

    「茹兒,怕是你聽錯了。」阿香聽了,有些驚喜,可是卻又不敢相信。

    不能再相信愛情了,相信一次便受傷一次。她怕了。

    「是真的。姑姑,那天,我正好去軍營中找陸遜,親耳聽見的。我還聽見,小喬哭著說,周瑜這樣喝酒,會加重痛情的。可是周瑜卻說,失去了姑姑你,他活著已沒有什麼意思了。小喬便說,你這樣想她,為何不去找她。周瑜說,他中了這箭毒,不知哪天便會死去,說姑姑你曾經預言他會活不到三十六歲,他不想耽誤姑姑你的幸福。」

    剎那間,阿香只覺得心如刀絞,會明白了。

    原來周瑜故意趕她走,是不想讓她因為他的離開而傷心。

    這麼簡單的計策,為何她之前就沒有想到呢?

    淚水,奪眶而出,她抓著孫茹的手,說:「茹兒,請你一定要幫姑姑一個忙」

    「姑姑,你說,茹兒會幫你的。」孫茹見阿香哭了,也抓住她冰冷的手。

    「吳侯不讓我離開孫府半步,禁足三個月。可是,我想要見周郎茹兒,我想換上你的衣服,坐上你的馬車,離開這裡你可願意幫我?」阿香乞求著。

    孫茹想了想,便點了點頭,問:「可是,姑姑,你不回來了麼?」

    阿香咬了咬唇,說:「我不會再回來了,我要去北方了。」

    「北方?姑姑為何要去北方?姑姑不怕遇上曹操?」孫茹眨著天真的眼睛,不解地問。

    「姑姑不怕。姑姑現在最怕的是,他會不會願意與我一同去北方。」

    她說著,偏過了頭,擦了擦了眼淚,笑道:「謝謝你,茹兒。從今後,你要自己照顧自己了。陸遜是個好男子,你要給他點時間,不要輕易放棄他。」

    孫茹重重地點了點頭,說:「姑姑,你也要幸福。周瑜一定會跟你一同去的。茹兒支持你」

    阿香收拾了行李,換上孫茹的衣服,坐上孫茹來時的馬車,走了。孫茹則穿上阿香的衣服,留在阿香房內,靜觀其變。

    阿香坐車到了軍營外,營內的號角聲與吶喊聲間歇響起,在秋風裡,顯得格外蕭瑟。

    阿香緊緊了身上的暖皮披風,掀起窗簾。已叫人去通知周瑜出來了,用的是孫茹的名義。周瑜操練完畢,必會出營見她的。

    她心上還有些許忐忑不安。她不確定周瑜必會帶她離開孫吳,投靠曹操。可是,她已無路可走了。孫權關著她,逼她嫁給他。

    她必須逃開,她不想被關在裡面,更加不想成天面對著一個殺母仇人。而現在,也只有生父曹操,會保護她,給她安全了。

    天下已發生了變化,荊州不再是寬仁的劉表所轄,而成了劉備與孫權的瓜分體,溪蠻也被解體,她無路可逃,只有向北逃,那裡,有她的親生父親。

    正想著,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那樣熟悉,那樣扣人心扉。

    「周郎」她喊出了聲,轉頭一看,真的是周瑜

    他仍然是那樣俊朗,那樣清風朗月,那樣人中鳳,將中龍。一身銀白的鎧甲,玉樹臨風,長劍別在腰間,是那樣氣宇軒昂,獨一無二。

    他見了她,眼中先是閃過驚喜,而後,馬上轉為冷淡,淡淡啟唇說道:「末將見過郡主。」

    她輕輕一笑:「不必裝了,周郎,你的計策,已被我識破了。」

    他不解地望著她,她卻上前,溫柔地望著他,笑得很開心:「你是故意趕我走的。你心裡,仍然愛著我。」

    他的目光裡的那一抹淒冷逐漸化開,別過了頭,盡量用粗聲粗氣說道:「郡主,如果沒有什麼事,末將先走了。」

    「我沒有退路了,周郎。」她不理睬他的冷淡,說,「哥哥逼我嫁給他,還把我關起來。我是藉機逃出來的。」

    「這是個不錯的選擇,嫁給主公,主公必會對你好的。」他冷冷地說道。

    「可是,他是我的殺母仇人。」她說。

    空氣凝固住了。

    「我已逃出來了,不打算回去了。我也無路可走了,必須回到我父親那裡,尋求我父親的保護了。」她抓著他的手,「你願意帶我走嗎?」

    他眼光閃爍不定,但卻不再似先前那般冷淡,轉而反握了她的手,說:「你一定要走嗎?」

    「我是不會嫁給我的殺母仇人的。」她堅決地回答。

    他低下了頭,在沉思著。

    「我現在好亂。給我點時間考慮好嗎?」他歎了口氣,說。

    「可是我沒有時間了。他隨時都會發現我逃走了,他發現了,我就逃不掉了。」她期盼地望著他,「如果你不願意走,我也只能現在馬上走。我們也只能戰場上見了。」

    他眼中最後一抹冷淡化開了,化成了無限溫和,他拉她到自己懷中,捧著她的臉說:「不可能我一定還能再見你的」

    「如果你現在不和我走,就不會再見到我了」她哭著說道,「周郎,我沒有時間了」

    他深深吻了她,咬了咬牙,說:「香,我們可以逃到北方,可是,我不能去投奔曹操。」

    「這麼說你是願意和我走了?」她驚喜交集,「只要逃到北方,我們不必去投奔父親」

    「好,那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走吧」他緊緊抓著她的手,一同上了馬車。

    「你們要往哪裡去」一個聲音厲聲說。

    阿香嚇了一跳,把目光轉向周瑜,周瑜淡然掀開窗簾,下了車,往地上一跪,說:「拜見主公。」

    孫權緩緩從林中走出來,身後是大隊執刀的兵馬。

    阿香攤坐於車上,完了,這回走不掉了。

    「香兒,下車吧。你這招調包計,太失敗了。你剛出孫府,便有人認出你來,報告於孤了。」孫權嘴角一彎,冷冷一笑。

    阿香緩緩下了車,說:「你這樣做有意思嗎?只是一味地將我關起來,可是我的心,永遠只有周郎身上」

    孫權氣極敗壞得發令:「來人,將郡主送回府中」

    「不用你們動手,我自己會走」阿香瞪了來抓她的奴僕一眼,大步跨前,走過周瑜身邊,周瑜忽然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請主公許配郡主,與周瑜為妻」周瑜雙膝跪下,大聲宣告。

    「公瑾,你——」孫權一時怔在了那裡。

    「還請主公恩准」周瑜又一次大聲說道。

    阿香嘴邊浮上欣慰的笑。

    孫權怔住了的僵硬的臉,忽然似乎想到了什麼,指著阿香,冷笑道:「只是,孤已將香兒,許給了劉皇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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