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香 第二卷北面芰荷南面桂,水香吹亂月中香。 十 草船借箭
    月黑風高之夜,軍營中一片寂靜,偶爾響起幾聲號角聲,挾著幾絲淒厲的狼嚎,令人毛骨悚然。

    主將營內,依然還亮著燈。燈光透過發白的帳布,投射在地上,風吹得帳布「獵獵有聲」。

    帳內,悠悠的琴聲,從周瑜細長的指尖跳躍而出。他微閉雙眸,款款而彈。而阿香,則靜靜跪坐一旁,煮著熱茶。

    茶香四溢,琴聲與茶香,於漆黑的夜中,顯出這帳內的一隅溫馨。

    阿香給兩個杯子滿上茶,自己小心呷了一口,確定溫度適宜,便端到周瑜案邊,自己則細細品著。

    曲畢,周瑜輕輕喝著茶,俊眉微微緊了緊。

    「周郎,可是這茶不好喝?你似乎不高興?」阿香問。

    他挑了挑眉毛,盡量露出高興的笑容,說:「阿香泡的茶極其好喝,只是,與曹操相持已有些日子,尚無破敵之策。苦思不得。」

    阿香笑笑:「周郎必勝無疑,不必擔心。」

    「何以這般肯定?」

    她放下茶杯,笑道:「你忘記了,我會算命的嘛。」

    他失望一笑,間而拔劍,靜靜舞起了劍。

    他舞得是那樣有力,那樣沉穩,那樣美麗。

    她呆呆地望著他。

    忽然,她起身要走。

    「阿香。」周瑜拉住了她的手,「再陪我一會。今日,我很煩悶。」

    她回頭看了看他,見他憂鬱的眼睛正癡癡地望著她,心疼地想摸摸他的臉。

    帳外,有人走動的聲音。

    她想到小喬,狠下心來:「周郎,天色已晚,怕被人笑話。我還是回自己帳內吧。」

    說著又要走。

    一個深深的懷抱擁住了她。

    緊接著,他滾燙的唇蓋住了她的唇上。

    「阿香,為何總要避開我?」他緊緊抱著她,把她整個人橫抱起來,放在榻上。

    熟悉的愛撫,熟悉的親吻,隨著燈的吹滅,如泉水湧來。

    「周郎。」她哭著喚了聲他,用力推開了他。

    黑暗中,看不見她的臉,只聽到她柔軟的哽咽透出堅定的拒絕:「感情的事,不能反覆無常的。香兒已下定決心,便是八頭馬也拉不回來。」

    帳簾被拉起,她身上的衣服摩挲著,大步跑出了帳營。

    次日,周瑜帳內,竟少了阿香,多了個諸葛亮。

    聽到帳內不同人的琴聲,她走了進去。

    諸葛亮正微笑著,輕撫琴弦,周瑜則靜靜聽著,手放在琴邊。

    她找了個座位坐了下去。

    諸葛亮彈畢,周瑜繼續,也不說話,只顧彈琴,好像在競賽一般。

    「你們在比賽嗎?」她忍不住打斷了琴聲。

    琴聲嘩地止了。

    「周郎方才失去了愛人,便化悲痛於琴聲,亮只是來陪聽的而已。」諸葛亮笑道。

    這言下之意似乎有所指,難道指的是周瑜失去了她,便傷痛到以琴撫慰?

    但見周瑜卻苦澀一笑:「孔明休要笑我了。今日請你來,是有要事相談。」

    孔明淡淡一笑,不說一字。

    周瑜看著孔明,想從他臉上搜尋出他的想法,但卻失敗了。

    「而今曹操正於對岸磨拳擦掌,蠢蠢欲動,未知孔明可有何破敵之策?」周瑜試探地問道。

    孔明輕搖帛扇,笑道:「都督心內怕早已有計,何必復來問我?」

    「你這是何話?我也是真心問你罷了。」周瑜假裝不高興。

    孔明笑笑:「而今,曹操忽然令人將全部船隻用鐵鎖相連,形同陸地,怕是都督用的計吧?」

    周瑜眉尖微微緊了一下,馬上笑道:「曹操的軍隊不習水戰,故把船隻都用鐵鎖鎖起來,連成平地,如此,兵士在上面行走,便如行平地。此是對曹操十益而無一害,又怎麼會是我的計策呢?」

    孔明笑道:「公瑾,怕是接下來,你要把曹操燒成一隻烤鴨吧?」

    這句讓周瑜大驚。

    孔明見周瑜臉上驚異之色,起身作揖:「亮不才,還請公瑾切勿再試探我。告辭。」便大步走了。

    周瑜一拍桌子,說:「我這個計策,尚未與任何人說起過,孔明竟然一眼便能看出。看來,孔明日後必是我的大敵。」

    阿香說:「周郎勿急。只要不放孔明走,一直安頓他留下來,就算他才高八斗,也形成不了威脅。」

    周瑜點點頭,忽然又想到什麼,說:「阿香,你且先回去休息,我尚有事與黃蓋老將軍商議。」

    軍事機密,周瑜連她也要隱埋。過去周瑜必會事事與她商議,而今,必是以為她是曹操的女兒,怕她會洩露天機。

    她識相地走出了營。

    這時,有人來報,孫權來犒賞三軍來了。

    孫權穿著寬大的玉色長袍,頭上扣一個珍珠明玉發扣,威風凜凜地走來。周瑜率軍接駕。

    「各位將軍辛苦了孤想念你們帶來些吃穿用度,聊表心意」他說著令奴僕把身後一車車的東西分發給眾人。

    爾後,他來到周瑜面前,挑了挑眉毛,笑道:「公瑾,近來曹操可有何動靜?」

    周瑜帶他來到瞭望台,阿香也跟了上去。

    海風裹挾著濕濕的鹹味,撲面而來。三人望著遠方連成一片的船舶,孫權的眼中閃過幾絲膽怯。

    「公瑾,曹操陣容如此嚴整,可有退敵之策麼?」他抽了抽嘴角,探詢地問周瑜。

    周瑜淡淡一笑,劍眉之下那雙清俊的眼睛透著自信的、睿智的光,似乎可以把海天之氣都吸納過來一般。

    「主公可安心等待周瑜的捷報。」他唇邊勾起了笑,說。

    眼睛裡的目光似乎在告訴孫權:「我能行的。相信我。」

    孫權震懾於他的目光之中,放下心來,點點下頜,說:「聽說,軍中箭矢不足,可有其事?」

    「箭矢本來足夠,只是曹軍龐大,恐不夠射殺。」周瑜點頭。

    孫權轉頭望望阿香,見她正目不轉睛望著周瑜,含情脈脈,目光中儘是欽佩,竟絲毫無視他的存在,不禁氣得唇角抽動,說:「且看孤如何從曹營中,借得十萬箭來,供我軍調用。」

    說畢,狠狠瞪了阿香一眼,似乎在挑釁她,在無聲地告訴她,他並不比周瑜差。然後便走下看台。

    阿香焦急地望著孫權離去,率領一支部隊上了戰船,周瑜只是沉著地對奴僕說:「即刻準備五艘戰船,尾隨主公,務必保護主公安全回來。」

    奴僕傳令去了。周瑜雙手輕輕放在看台的欄杆上,注視著孫權的船駛向曹軍。

    迷濛的漫天霧氣中,只聽戰鼓聲喧天,只一會,孫權的船隻便輕輕回營了。

    所有出發的船上,都扎滿了密密的箭矢,兵士一清點,足足十萬有餘。

    眾將皆齊齊跪下,大聲頌揚:「主公神武」

    孫權唇邊傲然一笑,目光掠過眾人的背脊,意味深長地望了阿香一眼,目光中似乎有得意,又隱著憎恨,轉身便走回營內。

    周瑜撫著這十萬支箭,若有所思地抿著嘴。阿香笑道:「周郎可是在想,哥哥是如何得到這十萬支箭的?」

    周瑜點了點頭,說:「我只猜到大概,卻猜不出細節。」

    阿香抿嘴一笑:「哥哥在船上堆滿草人,江面上都是迷霧,哥哥又下令鼓聲大作,敵軍誤以為來了眾多兵馬,又看不清所以,便不敢冒然出擊,只是一味地用箭矢射殺,故而這十萬支箭,便從敵軍輕而易舉得到了。」

    周瑜聽了,恍然大悟,一方面讚歎孫權的智勇雙全,另一方面為阿香的聰明欽慕不已。

    阿香只是淡淡一笑:「如此,周郎殺敵是有足夠的箭矢了,還望周郎稍微留情。」

    周瑜深深望著她,說:「除非阿香食言,周瑜下過的承諾,說過的話,從未反悔過。」

    江面上的霧越來越大了,遠處的燈依稀可見。阿香低下了頭,不再答話,快步下了看台。

    孫權草船借箭幾天後,吳中處處流傳著一句話:「生子當如孫仲謀」孫權聽到了,不解,便派人去調查。

    原來自那天孫權獨闖曹營後,曹操在營中領略了孫權的英姿,不禁感歎道:「生子當如孫仲謀劉景升兒子如豚犬耳」

    故此,人人傳頌這話,很快便傳到了東吳。

    連曹操也欽佩孫權的英姿,孫權心內極為高興,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再加上曹強我弱,孫權日日糾心,思慮著破曹大計。

    「公瑾,我聽說曹操於官渡之戰時,因偷襲了袁紹糧草,因一舉得勝。公瑾可要小心曹操偷襲哪」孫權站在高高的瞭望台,對一邊的周瑜說道。

    周瑜望著遠處的曹營,淡淡一笑:「主公請放心。我軍糧草乃置於我軍後方,曹操如欲偷襲我軍糧巢,必要渡江越過我軍營寨,怕是不待他過江,便已是我周瑜翁中之鱉了。」

    孫權聽了,當下也便放心了。

    「對了,聽說諸葛亮尚在我軍營中?」孫權問。

    「正是。此人才可比管仲,不可小覷。先前,曾叫其兄諸葛瑾作說客,勸他歸於主公。怎料此人一心向著劉備。故被我留在軍中,以免讓劉備如虎添翼。」

    孫權不住點頭,仰天大笑說:「公瑾之才,遠勝於孔明哪如此,就算這劉備真是虎,也只能是我們的盟友,而無力成我們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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