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孫權還不解恨,「把這裡的芍葯全部連根拔起,重新種上梅花孤就是愛看這梅花」
奴婢們連忙去照著做了。
謝蘭撿起被踩碎的芍葯花瓣兒,不聲不響地拿了掃帚,把它們通通掃到泥地上,用土給掩埋了。
阿香見孫權因為對她的恨,牽怒到了芍葯花上去,便不敢再呆下去,生怕又惹怒了孫權,便托詞退下去了。
孫權也不挽留,鼻尖眼角似乎還有得意之色,似乎這一切舉動都是在趕她走。
她走了出去,心下煩悶,便騎馬出門散散心。
過去不開心時,府上還有柔荑與玉兒。而今,柔荑走了,玉兒自從上次荊州之別後,整個人就像消失了一般,再也尋不到。只是不知雲兒如何了。
雲兒的哥哥劉崇舉荊州之眾投降了曹操,雲兒是不是也跟著劉崇一同去許都了?雲兒天真未經世事,一下子地位天地之別,她是否能承受得住這巨變呢?
正想著,遠遠望見河邊駛來一小船,船頭上坐著兩個男子,為首的一個年輕的臉上卻長了把鬍鬚,顯得穩重與厚道。這不是孫權的臣子魯肅魯子敬嗎?
「子敬,這江東真是美麗寧靜、魚米之鄉哪」魯肅身後,一仙氣翩翩的男子頭戴綰巾,手搖羽扇,觀賞著江東美景,感慨道。
這個,正是諸葛亮
船靠了岸,魯肅與諸葛亮上了岸,見了站在岸上的阿香,魯肅連忙拜道:「參見郡主。」
諸葛亮只是笑笑,說:「孫郡主,別來無恙哪」
「諸葛亮,你此來,可是要勸我哥哥助你的劉備,攻打曹操嗎?」阿香頗富挑戰性地說。
諸葛亮笑而不答。
三人便一同坐車進入孫府。
路上,阿香問:「雲兒現在如何了?」
諸葛亮的臉忽然凝重了許多,歎氣道:「聽說,劉崇投降了曹操之後,便被送至許都去了。而雲兒,則被曹操看中,想收之為妾,結果雲兒一死來換自己的清白。」
「雲兒死了?」阿香大驚,淚水湧了出來,「不可能不可能」
「雖只是聽說,卻極為可信。曹操好色,世人皆知。可惜哪可惜,蔡氏以為投降了曹操,會換來後半生安寧,沒想到荊州沒有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被押往異鄉,親生女兒卻被害死。這便是投降的下場哪」諸葛亮指桑道愧,聽得魯肅連連拿袖子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阿香什麼也沒聽進去,她的眼前,雲兒那瘦弱的身影在不停地晃啊晃。
她竟然死了。
亂世之中,勝為王,敗為寇。失敗者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保不了。
之前戰亂一直停留在中原大地,江東比較少牽涉到。而今,戰火終於大範圍地蔓延到江東了。
她第一次,感覺到形勢的緊迫性。
進了孫府,走過重重迴廊,來到議事堂外,奴僕進去稟告,三人便站在堂外等候。
雖站在堂外,但堂內議論聲之大,連身處堂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主公,萬不可與曹操開戰哪」
「主公,降則江東子民可保,戰則舉江東於火爐哪」
「……」
裡面雖然討論得如此激烈,可是竟大多是希望投降的。
奴僕來報,令三人進入。
諸葛亮進去後,面對滿朝勸降聲,用激將法使孫權堅定了抗曹之心。
爾後,孫權令魯肅帶諸葛亮到客舍休息。自己則在內室踱來踱去,苦思不已。
阿香煮了杯茶,雙手奉上:「哥哥,喝點茶吧。」
他轉頭冷冷地望了她一眼,接過茶,喝了下去。
「哥哥,你心內是不是更想要迎戰而不是投降?」阿香盯著孫權,想從他臉上捕捉到任何戰與降的訊息,可是他的臉仍是深藏不露地淡然。
「你認為呢?」他反問她。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哥哥心內早已有主意。哥哥是非戰不可的。」
阿香說著,想起了曹操這個人。曹操是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憑著私心,她希望孫權投降曹操,她過去雖然從未對曹操有過好感,但畢竟是生父,她不想讓曹操受赤壁之戰戰敗的痛苦。
只是,她也知道,依孫權的性格,他是不會投降的。但是孫權沒有實戰經驗,他害怕自己打不過曹操。所以,雖然諸葛亮這一番話暫時打消了對曹操對畏懼,但孫權心裡還是沒底的。
為了能讓孫權投降,不讓自己最愛的人周瑜與自已的生父發生一場生死之戰,她只有寄希望於周瑜了。
孫權在國家大事上是最聽周瑜的話的,只要周瑜也說投降,那麼,也許這一切歷史會改變。周瑜不會中曹仁的毒箭,而她不也用嫁劉備了。
悲劇的歷史能不能改變,全在周瑜身上了。
想到這裡,她連夜派人去打聽周瑜回來了沒有。
聽說,周瑜剛剛從夏口趕到周府家中,準備明日一早,便向孫權進言。
時天色已晚,夜已深,阿香卻顧不得許多,坐上馬車,連夜趕到周府門口。
奴僕去報告周瑜去了。聽說阿香來訪,周瑜驚喜地迎出府外。
阿香輕輕下馬,周瑜凝視著她,似有千言萬語要講,但一時愣在了那裡,發不出聲音。
「周都督,別來無恙。」這句稱呼直把周瑜打入地牢,他原來驚喜的臉上頓時沒有了笑容,浮上了失落之色。
阿香與周瑜進了內室,分坐於兩張竹蓆上,周瑜令奴婢上來一碗紅豆湯。
「你走後,我常常喝這紅豆湯。」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想著當時分手時,她給他吃的紅豆湯,沒想到他一直在喝。她尷尬地低下了頭,咬著唇,好久才吞吞吐吐地說:「我來,是想求你一件事。」
「郡主客氣了,有什麼吩咐但說無妨,何必用『求』字?」他說。
「周都督明日,要對我哥哥說戰,還是降?」她開門見山,不多說一句廢話。
這正是她的風格,也正是他喜歡她的一可愛之處。
「我江東豈可拱手讓人?」他意思極明顯,非戰不可。
這也是她一早便知道的。是周瑜促成了赤壁之戰,他一直是堅決的主戰派。
如果曹操不是她的生父,她也是主戰的。哥哥之地,豈可拱手讓人?
可是,曹操是她的親生父親哪
「我求你,投降,可以為了我,答應嗎?」她一雙水眸深深望著他,哀求道。
「因為,他是我父親」她補充道,「你要率軍打我父親嗎?」
他聽了,沉沉低下了頭,手按在腰上的劍上,緊緊地按著。
劍眉緊緊擰成一團,讓他原本俊美的臉扭曲著。
「你可以現在就殺了我。」他忽然拔劍出鞘,劍的寒光閃過他的臉。
雙手,捧著劍,跪在她面前,請她拿著這把劍,殺了他。
「周瑜是寧願死於阿香手上,死而無怨。只是,如若不死,周瑜活著一天,必會效忠主公一天。」他說得如此堅決,如此忠義,阿香不禁流下了淚。
她緩緩起身,來到窗前,說:「不知為什麼,自從愛上你之後,我越來越喜歡哭了。過去的我,是個喜歡笑、無憂無慮的女孩子。」
他走到她身後,輕輕喚了聲:「阿香。你怪我?」
她輕輕搖了搖頭,苦笑道:「你是對的。我不會怪你。我只怪我自己,力量太小,在亂世中,什麼也做不了。」
「不對,是我不好。是我沒保護好你。」他說著抓住了她的肩,深深地看著她的眼睛,似乎要看透她一般
「父親」傳來伶俐的童聲。兩個男孩從屋外跑了進來,抓住了周瑜的兩隻手。
簾子挑起,小喬款款進入。
阿香連忙後退幾步,離周瑜比較遠的地方站定。
「你這個狐狸精,為何總是纏著我父親」男孩指著阿香用牙牙學語之聲罵道。
阿香心上一暗,這麼小的男孩哪會說這樣惡毒的話,一定是有人教他們說的。
「循兒,胤兒,休得無禮」見自己心愛的女人被自己的兒子侮辱著,周瑜氣極,臉上難看得暗沉下來,「通通給我跪下」
他發火了,孩子們怕了,立馬乖乖地跪了下去。
「快給姐姐道歉」周瑜厲聲說道。
孩子們看看周瑜,又看看小喬。
「都怪敝妾教導無方,夫君要怪,怪小喬好了。」小喬柔軟的話聽起來動聽極了,卻透著幾絲酸意,她眉毛微蹙,真有我見猶憐之感。
「都不必道歉了。」阿香的聲音也柔軟動聽,只是較之小喬,多了幾分清麗,聽起來更透著幾絲天真無邪,「多有打擾,告辭。」
說完,裝作灑脫地走了。
她的眉尖透著清純與英氣,較之小喬,更有種迷人的自信。
「香兒——」周瑜追了出去,情不自禁。
小喬哭著趴在門口,望著對自己不解風情的周瑜,卻拚命追趕著阿香。
「你回去吧。」阿香頭也不回,快步走了,雖然,臉上已淌滿了淚。
她回到孫府,對著空落落的院子,孤獨感油然而生。
周瑜不願意投降曹操,那麼,一個是養育她到大的孫家,另一個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她到底應該幫誰?
任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個答案來。
遠方,星子閃爍,一場光輝的、見證周瑜滿腹才華的戰役,即將開場。
可是,她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