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人正是步月如
謝蘭與柔荑都瘦了,可是月如的那張臉卻更加豐滿,皮膚也更加潤澤了
她笑吟吟地上來,握住了阿香的手,說:「妹妹,我猜你必定是瘦了,沒想到比我想像中還要瘦上一截不過妹妹倒是越瘦越水靈了」
一席話說得人心花怒放,先抑後揚。阿香也笑笑:「哪像嫂嫂那樣有福氣,被哥哥寵著。」
月如瞧向了了阿香懷裡的孫登,撫撫他的小臉,笑道:「多可愛的小公子啊長大了,也必定和夫君一般英俊」
謝蘭見月如來了,臉上沉了下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謝蘭不是傻子,她看出來月如暗中陷害她,表面一套,背後一套,但苦於找不到證據,也不好揭發什麼。
但謝蘭終歸不是聰明的人,她生氣全擺在臉上,當下見月如又誇這個,又誇那個,鼻子裡「哼」了一聲,冷笑道:「我們這裡又多了個拍馬屁的了。」
月如聽了,並不說什麼,反而對奴婢說道:「看來大家都餓了,夫君還在堂上批閱奏折呢。月如做了些紅棗湯,各位來嘗嘗。」
奴婢一碗碗端來,柔荑與阿香都接了,並稱謝。謝蘭卻虎著臉,一把推開了,說:「我哪裡承受得起呀」令人去廚房備兩份米粥,說要與孫登一塊兒吃。
月如笑笑:「早知道姐姐不喜歡喝紅棗湯,喜歡喝粥,月如便不做這紅棗湯了。其實月如也喜歡喝粥呢」
謝蘭似乎有些來氣,扶著床欄杆,說:「這裡都沒有外人,你不必裝著一副親熱的樣子。我正想著,你這天天裝笑的臉,怎麼沒抽筋了呢」
這話過於直接了,月如臉上有些掛不住,但隨即她笑了笑,說:「姐姐教訓得是。月如平日多有得罪,還請姐姐看在夫君面上,多多見諒。」
她這話表面上是在示弱,其實是在向謝蘭暗示孫權對她更上心,出發點是想激怒謝蘭。
果然,謝蘭的臉紅了起來,她被這話激怒了。
這時,孫權挑簾走了進來。
「大家都在呢」他笑笑,望了望阿香,又把視線移到了她懷裡的孫登身上。
「我的兒,乖。」他抱了過來,輕輕逗玩著小孫登。
眾人向孫權都行了禮,只有謝蘭僵硬著身體,向孫權略一欠身。孫權見她很無禮,並不知她是正處於氣頭上,心裡只道她又在擺架子,當下眉眼便皺了皺。
「夫君,月如就知道夫君每晚都會來看小公子,特意備了紅參湯給夫君。」月如溫柔地說著,示意奴婢把紅參湯端過來。
「有勞月如了。」孫權很是感動,見月如頭上一根碎發掛了下來,便伸手撫了撫。
謝蘭見他們如此親暱,便再也忍不住了,說:「看來妾是多餘的了」說完,氣沖沖地要走。
柔荑忙勸道:「姐姐,夫君剛來,姐姐再坐一會吧。」說著,膽怯地望了望孫權。
孫權臉上已是有些怒容了。
「誰是你姐姐」謝蘭甩開柔荑的手,「你也配叫我姐姐你也配叫吳侯夫君你也不看看你什麼出身」
柔荑平白被侮辱了,眼睛裡閃著淚光。
「夠了」孫權大吼一聲,厲色望著謝蘭,「不要在孤面前提你的出身如若孤不高興,你們謝家,什麼出身也不會再有」
謝蘭咬著唇哭了出來,說:「我恨——」話未說完,便跑了出去。
孫權狠狠捶了下桌子,氣得滿臉通紅。
阿香靜靜地看在眼裡,覺得應該要好好找謝蘭談談,便說:「香兒先走了。」
她追上謝蘭,說:「嫂嫂為何如此衝動?這樣豈不是讓旁人更高興嗎?」
這話點醒了謝蘭,她撫著眼睛,說:「道理我都懂,可是看到這兩個女人,假惺惺地佔著我的夫君,我便再也忍受不住了。」
「嫂嫂如若想重新挽回我哥的心,不是通過大吵大鬧能解決的。」阿香同情地攬著謝蘭的肩膀。
孫權的這三個女人,現在連貌合神離的「貌合」都懶得做了,直接便當著孫權鬧騰。可是謝蘭卻是卻可憐的。因為史書上說,謝蘭死得最早。而步月如的大女兒,卻將直接導致孫權晚年的後宮之亂。
再加上,謝蘭雖然過於心高氣傲了點,處處與人合不來,但畢竟不像步月如那般表裡不一。所以,阿香是向著謝蘭這一邊的。
「那你說怎麼辦才好?」氣過之後,謝蘭脆弱得像個小孩子。
阿香說:「感情的事,是要慢慢去等待的。嫂嫂要試著對哥哥溫柔一些,放下架子,我哥哥比較喜歡溫柔體貼的女子。」
「真的?」謝蘭竟傻傻地問了個「真的」。十足的愛情中的傻女人。
「當然是真的。」阿香笑笑,「嫂嫂今後萬不可對哥哥發脾氣,更不可當眾發脾氣,失了哥哥面子。嫂嫂平時要多做些可口的湯啊、菜啊,給哥哥送去。一來二去的,哥哥自然會對嫂嫂上心的。」
「好。」謝蘭傻傻地點了點頭。
見謝蘭理解了,阿香便放心地回去了。
孫權早令人收拾好阿香原先住的閨房,房內清理得乾淨整潔,擺放的傢俱都與原來的一樣,就連孫權送她的藍田兔,也還睡在榻下。
兔子還是玉白色的柔滑的毛,只是如今不是小兔子了,成了胖胖的大兔子。阿香抱著它,它卻認不出原先的這個主人,害怕地別著頭,一雙小眼珠灰溜溜地望著她。
窗外風很涼,吹得稜窗格格響,簾子被風吹起,孫權的臉映在窗子裡。
「哥哥。」阿香輕輕喚了聲。
孫權隔著窗子,悠悠地望了她一眼,低下了頭,也不進來,也不說話,便默默地走了。
阿香站到窗前,望著孫權穿過重重回廓的背影,恍如隔世。
第二天,柔荑來找阿香玩,阿香把麗麗拴在院子裡,奴婢們沒見過這麼大的狗,一個個都怕得很,不敢接近麗麗。阿香笑笑,親自給麗麗餵飯。
「麗麗,你原來叫麗麗。」柔荑也學著阿香,給麗麗餵食著。
「柔荑,紫陌已經死了。」阿香忽然說起了這件事,還仔細觀察著柔荑表情的變化。
「我聽說過了。是小姐你殺了她。」柔荑一向和順的臉,忽然變得有些疏離。
「你可是紫陌派你來,混在東吳作內奸的?」阿香很聰明,經過那麼多事,她不會不明白,柔荑是個內奸。
「正是。」柔荑淡淡承認道。
她的臉上,是凜然之氣。
「可是她已經死了,你還要繼續去實現她的計劃嗎?」阿香把碗內的食物全喂完了。
「我不知道。」柔荑微微蹙眉,雙手捧著頭,痛苦地說,「我的命是師父救的,我本應該為師父報仇的,可是,我不能殺小姐不能」
阿香握著她的手,親切地笑著說:「柔荑,不要逼你自己去做你不喜歡的事。紫陌只是拿你做一件工具。可是,丟開這一切,專門從你自己來看,你現在的生活,才是幸福的。何必再去傻傻地做人工具呢?」
柔荑低下了頭,跪了下去,說:「小姐,你殺了柔荑吧求你殺了柔荑吧」
「柔荑,你這是為何?」阿香想要扶起她,可是她卻執意要跪著。
「只是求你一件事,殺了柔荑之後,千萬不要告訴吳侯,柔荑是個內奸。柔荑不希望給吳侯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說得如此淒婉,阿香心裡很是感動:「柔荑,你是真的愛上吳侯了,是嗎?」
柔荑默默凝視著阿香,點了點頭。
「那為何,你不能放棄紫陌這個計劃呢?」
風吹搖著花枝,落下重重花影。
「柔荑是有苦衷的。」柔荑含淚說道。
「是什麼?告訴我,也許我可以幫得上忙。」阿香說。
「沒什麼。」柔荑咬著唇,不願說。
阿香知道這個女孩,雖然表面柔弱,可是內心卻倔強得很,這點同她倒有些想像,不是言辭所能問得出心裡的秘密的,當下便也不問了,只是說:「柔荑,你先起來。有話好好說。我不會殺你的。正如,你也不會殺我的一樣,是嗎?」
柔荑臉上淌滿淚痕,緩緩站了起來,咬著唇說:「小姐,好好照顧自己。」說著,便要走。
「柔荑,你為何這樣說?你是要走了嗎?」阿香忽然預感到什麼。
「這裡,本就不是屬於我的地方。」柔荑哽咽著說,「從小,柔荑便是個孤兒,流落街頭,是師父救了我,給我吃的住的,教我武功。為了實現師父的計劃,師父派我來孫家做婢女,就是要等有朝一日用得上柔荑。可是,未等實現計劃的那一天,師父就已經走了。可是師父走了,不代表她的計劃會落空,自然會有人替她去實現。柔荑也要回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地方去了。」
「柔荑,你若就這樣走了,我哥哥會很傷心的。」阿香知道無法阻止住她的腳步,只好搬出孫權來,希望她會因為孫權而留下來。
「吳侯不會傷心的。」柔荑溫柔的臉上,浮上了冷冷的譏笑,「他只是拿我來填補,沒有你在他身邊的空洞。我只是小姐的一個代替而已。」
說畢,她輕捷如燕,剎那離去。一身衣掌撣落一樹黃花,人已不見,只剩下漫天的落花,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