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香 第二卷北面芰荷南面桂,水香吹亂月中香。 二十四 牢獄之變
    阿香雙手反綁著,被抓到劉表府上。蔡氏斜斜躺在花榻上,拿一條挑花絨毯蓋了半邊身,兩個丫頭在她身邊錘著腳。

    阿香被兵士推了一把,跪了下去,喘了幾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怎麼,周瑜不要你了,扔下你,自己跑走了?」她話裡帶刺,嘴角含著譏諷,嘲笑中帶著被騙的憤怒。

    阿香低下了頭,思量著如何答話,沉默了一會兒,嘴邊彎出一絲阿諛的笑來:「回蔡夫人,在下多有冒犯,實為自保而不得已為之,還望夫人海涵。」

    蔡氏根本不等她說完,便垂下了腳,坐了起來,盯著阿香看了一會兒,起身走了過來。

    阿香勉強鎮定下來,心卻撲撲地跳。蔡氏一張粉面含了憤怒,手握荊州大權,她委實惹不起,卻又當真已經惹惱了她。

    「孫尚香」蔡氏狠狠喚了聲,用尖利的指甲挑起她下巴,細細看著她。

    「不錯的臉蛋,奴家當初竟愣是沒看出來,這樣的絕世容顏怎麼可能會是男兒身呢?」她譏笑道,手往上一抬,「啪」一個巴掌已打在了阿香臉上。

    阿香從未被人這樣打過,心頭怒火狂起,下意識地,手也抬了起來,「啪」狠狠回打了蔡氏一耳光。

    眾人的眼睛凝住了,像冰一樣。

    蔡氏後退了幾步,臉上已有了五個指印,她撫著自己半邊臉,呆呆地望著阿香,似乎一下子還不敢相信,她怎麼敢打她。

    阿香已呆在了那裡,前世有老爸寵著,老爸從來不捨得打她一下,穿越來到三國,又被孫氏上上下下寵愛著,孫權更是對她寵溺無比。她潛意識中尚沒有接受挨打,所以,當蔡氏打她一耳光時,她——一向高高在上的江東郡主竟也下意識回打了一下。

    這下好了,於眾目睽睽打了荊州的女主人,這回不死也得死了。阿香想著,背後一陣冷森森的。

    「你——你敢打我?」蔡氏半天反應過來,指著她怒髮衝冠。

    這時,奴僕來報:「夫人,劉備求見。」

    「他來做什麼?不見」正在氣頭上的蔡氏把氣出在了奴僕身上。

    奴僕見慣了蔡氏的脾氣,不好在她氣頭上惹她,忙退了出去,誰料劉備竟自顧自走了進來。

    蔡氏不好訓斥劉備,但心頭壓著一股氣,便看也不看他一眼,對左右說:「來人,把這個賤人拉出去斬了」

    「不可啊夫人」劉備連忙攔住了前來的兵士,「夫人,孫尚香可是東吳郡主啊,如若斬了她,必引起孫權攻打荊州,而今荊州四面是敵,且黃祖新敗,夫人萬不可一時衝動啊」

    蔡氏本是目光短淺之人,如何理睬什麼荊州局勢,只知心頭盛怒,要斬了阿香出氣,哪裡聽得進劉備的話。

    這時,諸葛亮款款而來,淡淡一笑:「孫尚香不止欺騙了夫人,還欺騙了小姐感情,這樣的人,如若僅是殺了她,豈非便宜了她?」

    蔡氏聽了,點了點頭,說:「孔明之言有理。殺了她也難解我恨」令:「來人將此人重杖五十」

    左右上來,架住阿香,阿香柔弱的身體被按在地上。木杖狠狠地擊在她嬌弱的背上,她咬破紅唇,只覺齒間生冷,竟被打昏了過去。

    她醒來時,手上戴著重重的枷鎖,被關於牢房裡。牢記陰暗、潮濕,臭氣熏天,更可怕的是,好多老鼠與蟲子在她面前爬來爬去,可怕之極。

    她本是嬌嬌女,哪裡吃過什麼苦,而今卻住在這樣可怕的地牢裡,她禁被嚇哭了。

    「周郎,你在哪?快來救我?二哥快來救我」危險之時,她呼喚的第一個人是周瑜,第二個人是孫權。可是他們都不在她身邊。

    為了救周瑜,她引開了埋伏於林中的兵士,被抓了進來,本以為蔡氏必不敢對她怎麼樣,誰想現在性命難保。

    她自然是要活下去的,雖然,為了周瑜,就算要她死,她也是願意的。

    可是,她現在只是階下之囚,不死已是奇跡,如何還敢奢望逃出去呢?

    獄卒把一碗飯隨便扔在了牢房邊上,冷冷地說:「有東西吃了」

    她現在才發現自己的肚子是真的餓了,便拖著沉重的鐐鎖來到碗前。黑黑的飯揉成一團,一股臭氣襲來,這哪裡是飯?分明是扔在地上連乞丐也不要吃的東西

    「我不要吃這個」她對著門邊的獄卒叫道。

    「少囉嗦你還以為你是郡主啊」獄卒翹著二郎腿,拿竹籤挑牙,斜睨了她一眼。

    「可是這怎麼吃啊」她都要哭了。

    「愛吃不吃去」獄卒惡狠狠地拋下這句話後,便到門外喝酒去了。

    她摸著空癟的肚皮,端起碗來,吃了幾口,竟吃出一隻蒼蠅來,嚇得她手一鬆,飯倒在地上。

    老鼠連忙爬來,明目張膽地在她面前搶著吃飯。

    她嚇得連連後退,不小心踩住了鐵鐐,往後仰倒,後腦撞在了牆上,差點撞昏了過去。

    她再也忍受不住,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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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草從一方黑窗裡伸進來,阿香蹲在窗下的牆角,吃著黑黃的飯。

    在餓了兩天後,她再也忍受不了飢餓,把放在監獄邊的飯連連扒入嘴裡,生怕被老鼠搶去。

    她終於吃了這飯,這碗過去她碰都不願碰一下的飯。

    淡淡的陽光從窗子射入,照在她蒼白的臉上,她那原先豐腴的臉明顯瘦了一圈,一雙水眸也如枯下去的井水,可是那一抹靈氣,依舊。

    她用手臂圍著自己嬌小的身體,靈氣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光。

    一定要離開這裡

    老鼠在她面前爬過,她顫顫地拿起一塊石頭,狠狠朝老鼠砸去。

    血,在地上滲開,老鼠血肉模糊,在地上碎成一團。

    她咬牙將老鼠抓起,往外扔去。

    她不怕老鼠了她不怕了

    這兩日暗無天日的生活,讓她成長了許多。也讓她想通了許多。

    命運從來不是那麼一帆風順的,她能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至少,為了周瑜,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一定要離開這裡

    她捏緊拳頭,緩緩站起,撣落身上的灰塵,走到監獄門邊,朝著外面大喊:「快來人快來人」

    她叫了很久,一個獄卒走來:「吵什麼吵」

    「這位大哥,麻煩你通報一下夫人,小姐的病其實還未除根,若是復發便不好,奴家有一藥方可治……」

    話未說完,那獄卒不耐煩地擺擺手,說:「少囉嗦有話到閻王爺那裡說去」

    阿香見了,急忙取下頭上的鳳尾玉釵,輕輕撫摸了一下,眼中含著不捨,馬上咬了咬牙,遞了上去:「大哥,這釵子您先收著,您就幫我轉告一下小姐,大哥您行行好。」

    獄卒見了這玉釵,眼睛一亮,接了在手上掂了掂,便放入懷中,笑道:「我便幫你轉告一下小姐,如若不成,也不關我的事啊。」

    「多謝您了,大哥。」她心頭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她退到牆角,撫著光溜溜的髮髻,歎氣說:「周郎,對不起,我竟然把你送給我的玉釵送了人。原諒我,我實在是不得已。我一定會拿回來的」

    想著,那張瘦弱的臉竟淌下淚來,原來天真刁蠻的眼睛竟含了幾絲陰狠,這眼神,倒越來越像孫權的

    她摸摸耳垂上的耳環,這鍍銀耳環雖不值錢,可是卻是周瑜給她的結婚禮物。幸好,這耳環還在她身上。

    不久,劉雲兒便趕至獄中,抓著阿香的手,說:「告訴我,怎麼救你。」

    阿香望著她天真的臉,原先在心裡想好的計劃都一掃而空,她過去已經一次次欺騙雲兒,利用她,還能再利用她嗎?

    雲兒見她抿著嘴不語,便說:「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我為你做什麼,我都不怪你。」

    阿香歎了口氣說:「雲兒,一會兒你裝病,喊你母親過來,便說只有我能救你。你母親才會放過我。」

    雲兒當下便答應了。

    「雲兒,我尚有一事相求。」沉默了很久,她說。

    雲兒定定望著她,等她說下去。

    她抿了抿烏紫的唇,說:「為了讓獄卒向你轉告我的事,我把周郎送的玉釵給了獄卒,此物實在重要,我想要回來。」

    雲兒說:「這好辦。這獄卒,竟敢擅自貪污,且看我如何處置他」

    說著,她走了出去。把那獄卒拿下,從他懷中奪回那鳳尾玉釵,並把他隔職了。

    那獄卒被人反綁著抓走,臨走前,仇恨的目光火一般噴在阿香臉上。阿香不敢看他眼睛。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他罵著便被架了出去。

    阿香低下了頭,見窗前那雜草被風吹得有些暗淡,她踮著腳,苦笑道:「我真的變成這樣了嗎?為達目的,不惜犧牲別人?我真變得那樣可怕了嗎?」

    「阿香」玉兒握著她的手,說,「你不是這樣的,你只是不得已。我明白的。」

    是嗎?

    當時用得上這個獄卒,便甜言蜜語,把自己心愛的東西也送給了別人,轉眼自己解救有望,便連本帶利奪回一切。

    這樣可怕的人,是她嗎?

    雲兒走了,她卻呆坐在那裡,把頭埋在懷裡,失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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