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香 第二卷北面芰荷南面桂,水香吹亂月中香。 二十三 又見孫權
    孫府邊上的江滾滾東滾,幾隻海鳥從江面掠過,投來幾聲哀鳴。

    步月如揉捏著一件嶄新的衣裙,把衣裙面料掂了掂,對一邊正在裁剪衣服的柔荑說道:「柔荑,你瞧,這料子可是正宗的蜀錦?如何就這樣不平了?」

    柔荑掂了掂面料,說:「回步夫人,這的確是正宗的蜀錦。這上面沒一朵花是人工繡的,全都是用各色染出來的。這不平想必是從蜀中寄運時折的,待會便會平起來的。」

    月如聽了,喜上眉梢,忙把這衣裙在自己身上比了比,說:「你看,奴家穿了這衣裙,今晚給母親祝壽,怕是極好的吧。」

    「步夫人芳華絕代,這衣裙更是讓夫人錦上添花。」

    月如輕輕一笑,說:「對了,柔荑,那青鴿燉參湯可做好了?」

    「回步夫人,已煮好。放在案上呢。奴婢給您端來。」

    月如便拉了柔荑的手,說:「且端來隨我一道給吳侯送去吧。」

    二人輕步來到孫權廳內。

    廳堂內簾子隨風亂翻,孫權斜斜坐在案上,手上拿了一封奏折在看,另一隻手,端著一杯酒,倒入嘴中。

    見月如來了,冷冷地說:「月如坐吧,休得近前,孤不喜歡人近前。」

    月如一怔,只好在一個客位上坐下,抬眸凝視了孫權。

    已兩個月,阿香離開已經兩個月了,孫權一直以酒為伴,整天悶聲坐在廳裡,看著奏折,把自己投身於工作,不讓一個女人近前。

    「夫君,妾給夫君做了點參湯,還請夫君注意身體,切勿過於操勞。」月如說著示意柔荑端著參湯給孫權。

    柔荑把參湯放在孫權案上,不敢說一句話,便退了回去。

    孫權只是斜睨了一眼,並沒動手去端。

    「柔荑,可有香兒的消息?」他關心的卻是阿香。

    「回吳侯,沒有。」柔荑回道。

    「夫君,何不發一令,於吳中各地張貼,如此便給早日找回香兒妹妹。」月如建議道。

    「你懂什麼?」他冷冷地說,「婦人之見」

    好心提建議,反倒被孫權如此冷落,月如當著柔荑面子上過不去,便笑笑說:「夫君,妾知錯了。」

    「孤警告你們」孫權瞪著她們,厲聲說,「萬不可將此事傳了出去如若被外人得知周瑜與香兒都不在吳中,江東休矣孤必先殺了你們」

    月如聽明白了孫權的話,孫權是怕被人得知周瑜不在東吳,四方便會趁亂侵犯。為東吳安定,孫權也只能忍辱瞞著。

    「你們下去吧。」孫權對她們擺擺手。

    「是,夫君。」月如只好跟柔荑走了出去。

    到了月如房外,謝蘭的丫環小翠正等在月如房前站著,見了柔荑,眉眼間顯露慌張,急急要走。月如便對柔荑說:「柔荑,今晚國太大壽,可有你忙著,你且去忙吧,奴家這裡,奴家自己打點便可以了。」

    柔荑若有所思地望了小翠一眼,答「是」便走了出去。

    「以後要尋我,萬不可站在這樣顯眼的地方,知道不?」月如對著小翠呵斥道。

    二人便進了房間。

    晚上,孫府裡絲竹聲不歇,燈火輝煌,吳夫人坐在高堂之上,滿是皺紋的臉笑呵呵地接受著眾人的賀禮。

    謝蘭款款而來,小翠於她身後跟著,手上捧著一盒壽禮。

    孫權坐在吳夫人身邊,見一片喜氣的廳堂,他眉頭竟是緊緊鎖著。

    吳夫人把手放在他溫厚的手上,說:「仲謀,可是又想念香兒了?女大不中留。仲謀不要過於介懷了。」

    孫權笑笑:「母親恕罪。孩兒知道了。」

    月如今日穿著蜀錦織就的大紅彩裙,發上珠玉滿頭,很是艷麗。相比之下,謝蘭一身青紫色衣裙,頭上只一金步搖,倒極為素淨。

    吳夫人見她這兩個媳婦各有風格,指著月如說:「月如這日這打扮是極好的。今日本就應該大紅大紫,穿得過素淨,反倒沖了這裡的喜氣。」

    這話又是針對謝蘭說的。謝蘭聽了,淡淡地望了孫權一眼,低下頭沒說什麼。

    月如捧著一彩帛包好的盒子,跪下說:「恭賀母親。月如特獻上壽禮一份,祝母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好」吳夫人令人收了,揭開帛巾一看,是一塊雙人獻桃的碧玉,於燈光下玉石閃著盈盈之光,很是珍貴。便拉了月如的手,笑道:「好閨女讓你破費了」

    「母親喜歡就好,這是奴家應該做的。」月如謙遜地說。

    謝蘭也捧著那盒素色包好的盒子,跪下說:「祝母親萬壽無疆。這是謝蘭親手織就的金線玉帛,特獻上給母親。」

    吳夫人也令人收了,打開盒子一看,是一塊折疊好的絲帛。一層層地打開,這絲帛上的線竟是用金絲拉成,極為精緻,於燈下金光閃閃,極為美麗。

    吳夫人點點頭,正要誇獎謝蘭手藝高明,這絲帛正好完全展開,燈光照耀下,這帛上所繡,竟是一隻下墜中的烏鴉,羽毛四散,明顯,這不是祝壽,這是為給她送終

    「你——」吳夫人指著絲帛上的烏鴉,氣得滿臉通紅,一口氣升上來,憋在喉嚨裡吐不出來,倒坐在椅子上。

    眾人都看到了這帛上烏鴉,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謝蘭。

    「為何是這只烏鴉了?奴家明明繡了隻鳳凰?」謝蘭大驚,臉上一片慘白。

    「賤人」孫權上前一步,狠狠打了謝蘭一耳光。

    謝蘭被打倒在地,小翠呆站在邊上,謝蘭指著小翠喊:「一定是你換的奴家織好的絲帛後,就交給你包好,一直沒再看過。你——你為何要害我?」

    小翠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哭著說:「吳侯,夫人,小翠真的毫不知情哪小翠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私自換了壽禮啊」

    「你——你——」謝蘭起身,氣呼呼地揪著小翠的髮辮,說,「你還狡辯?」

    孫權一把推開謝蘭,罵道:「到這個時候,你還想栽贓嫁禍,死不承認?」

    謝蘭愣在了那裡,目光凝在了他臉上:「你寧願相信一個下人的話,也不願意相信我,夫君?」

    「不要叫孤夫君孤沒這樣的妻」孫權拂袖一甩。

    月如「撲通」跪倒在孫權面前,說:「夫君饒了姐姐吧想是姐姐一時糊塗,才犯了大錯,還請夫君開恩」

    這時,高堂上的吳夫人忽然口吐鮮血,暈倒過去。孫權急忙扶著她回房,便令柔荑馬上傳大夫。

    走入內室前,孫權回望了謝蘭一眼,目光裡是無比的憤怒。

    謝蘭軟軟地癱坐在了地上。

    「姐姐。」月如扶她起來,對著小翠罵道,「你以後不必在姐姐府上辦事了先去我房內,看我怎麼收拾你」

    小翠臉上的肌肉緊繃了一下,想裝作痛苦的樣子,沒想到卻笑了一下,連忙拿手掩住嘴,說:「是,夫人。」

    小翠走了,眾人也都散去了。月如扶謝蘭坐在座位上,也急急奔入內室照顧吳夫人了。

    柔荑傳入大夫,見謝蘭依然呆呆坐在那裡,走上前說:「謝夫人還是先回去吧。吳侯正在氣頭上,這時候解釋無益。等過些日子,吳侯自然會想通的。」

    謝蘭聽了,歎口氣,冷笑道:「想不到我一直對那丫頭不薄,那丫頭要這樣害我。」

    「謝夫人休怪小翠。還請夫人回去好好想想,一個丫頭,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去做這種事呢?想清楚了,便知道一切了。」柔荑輕聲提醒道。

    謝蘭若有所思,轉身消失於夜色中。

    照顧好吳夫人後,孫權又來到廳堂批閱著奏折,大堆的奏折旁,是一壺酒。

    柔荑輕輕進來,給快燃盡的燭台上添上燭油,見孫權大口大口地灌酒,英俊的臉竟閃著憔悴,不禁一陣心疼。

    她跪下來,抓住孫權手上的酒壺,說:「吳侯,您不能再喝了你已經連續喝了兩個月了」

    「孤不用你管」他一把甩開她,她卻上前又抓住酒壺。

    「你——連你也敢違抗孤的旨意?」他臉上是盛怒的。

    「吳侯您就算打死奴婢,奴婢也不能再讓你喝下去了」

    他一怔。一向柔弱的柔荑竟也能說出這樣倔強的話來。燭光裡,她雖然不算是國色天香,可面色雪白,也別有一番美麗。

    他冷笑道:「柔荑,你不會愛上孤了吧?」說著,抽出兩個指頭,勾起她的下巴,微含醉意的眼睛仔細打量著她。

    她臉上的關心是發自內心的。他看出來了。

    「柔荑,只有你對孤是真心的。」他忽然狠狠摔了酒壺,酒壺碎了他的腳下,碎片濺在他的鞋內。她忙奮力從他鞋內挑出那些碎片,生怕他受傷了。

    他有些感動,拉了她的手,把她摟在懷裡。

    「孤早看出來了,月如與謝蘭二人,勾心鬥角,對孤根本不是真心的。這諾大的東吳,孤想要哪個女人,哪個不能得到?可是,她們愛的都是孤的身份,不是孤只有你,柔荑,對孤是真心的。」他一向高傲威嚴的臉,竟如霜打了的柿子般,很是脆弱。

    原來月如的心思,謝蘭的心思,這一切,他都看得比誰都清楚。她一直以為他的權謀,是在男人間縱橫捭闔,沒想到,於女子間,他也可以做到通觀全局,人心洞若觀火。一切都只是他手中的棋,他要做的,只是順利落子。

    她輕輕撫摸他的臉。從未這樣近地看過他,她能感覺到他的鼻息,溫暖的,卻又短促不安的,彷彿時時在提防著什麼一般。

    他抱起她,進了內室。

    燭火熄滅,簾子落下,一身酒氣的他,蠻橫地進入了她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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