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傳承 第三卷:羽衣傳說 第七章: 竟夕起相思
    海風強勁地吹著礁石,站在沙灘上,能有一種要被推入大海懷抱的感覺。

    晏逆昀蹲在粗糙的礁石上,出神地望著大海,遠看像一截木樁。

    太陽早就下山了,翻湧的波浪蕩滌著銀白色的粼光,憧憬深藍色夜空中的上弦月。

    ——你一點都不吃驚,因為你不知道鮫人究竟意味著什麼。

    傍晚的時候聽到的話語就像是揮之不去的海濤之聲,一再被送回耳畔。鮫人,在宮裡被宜斕公主纏著要吹泡泡的時候也曾聽她說起過鮫人,自己也沒有多想,現在突然被告知這麼多東西……震撼程度,不知道怎麼形容。

    「那些傳說都是真的,我們就是這樣的一群人。」袁司晨像是在講一個故事。

    當初,大家都只是海邊的普通漁民,因為一次意外網到一隻蚌,從中拿到了舉世無雙的一顆珍珠,從此以後被外人傳為神話。他們說我們就是神話裡的鮫人,流出的眼淚就能變成珍珠,挖下我們的眼睛就能變成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前朝的皇帝信以為真,派了不少的人到漁村來索要珍珠。可是大家怎麼可能再拿得出那樣成色的珍珠?於是被定了違抗聖旨的罪名,不少人被抓走,挖下了眼球。

    「把活人的眼球挖出來,」袁司晨說的時候,似乎苦笑了一下,「你能想像嗎?」

    整個漁村都陷入了恐懼之中,最後不得不連夜出逃,整個村子一夜之間什麼都不剩。大家不敢回到陸地上,即使風浪再大,也只是一家一家緊緊抱攏,在小船上祈禱。漂泊的時光一直持續到我娘來到海邊,當年漁村的人只敢偶爾分散地來到岸上兜售一些海貨,或者修補一下船隻,根本不敢在陸地上過夜。娘在機緣巧合下認識了現在的族長,並瞭解了漁村的過去,那時候,大家已經在海上飄蕩了幾代人,甚至不知道換了王朝。

    娘勸他們回到陸地上來,被族長婉言拒絕了,說大家都適應了在海上漂泊,也不想回到過去擔驚受怕的地面上,再想起祖先受的苦。再三勸說無效,娘又放心不下他們,於是指引他們按照白天我們來的路,到了這座島上。因為漁民即使出海也不會走那麼遠,所以完全不用擔心被發現,至於從那個小島上走海底過來,也只是為未來多做一個打算。當時的洞裡還沒有那些台階,是族長帶大家開鑿出來的,小島上洞口的機關以及這邊吊物的籃子則是娘設計的。

    「娘說,既然當年他們要這樣陷害你們,為何不把傳說變成現實?」

    把傳說變成現實?那些大把的珍珠,真的是他們的眼淚嗎?不悲傷到一定程度人怎麼會流淚,而出賣自己的眼淚,這些人又怎麼會快樂呢?

    晏逆昀頹唐地坐在太陽餘溫未消盡的礁石上,頭疼地想。

    「風越來越大了,你還要在外面發呆嗎?」袁司晨不知何時走到礁石邊。

    「……那進去好了。」跳下礁石,晏逆昀跟著他回到小屋內。

    所以姝緹那個發現金子的故事,先帝愛上空中飛過的仙女的經歷,以及現在的鮫人眼淚變珍珠,真的很難不把羽衣仙女這個名號安在三位母親身上了。當作玩笑地想想也無所謂,晏逆昀也覺得自己的娘無所不能,說不定還會飛,可是要事實當真如此,他也不能立刻接受——自己的娘不是凡人,

    袁司晨看了一眼進門後就坐在桌前發呆的晏逆昀,微微歎了口氣,道:「明天一早我帶你去我娘墳前,讓她看看你,然後我們原路返回。」現在有點後悔告訴他自己和這個島的秘密了,根本沒想到他會變成這樣子。

    「嗯。」晏逆昀不死不活地回答。

    「娘生前的房間我收拾過了,你不介意吧?」

    「嗯。」

    袁司晨感到索然無味,重重地放下手裡的東西,口氣冷漠地說:「發呆發夠了就去睡覺吧,我不奉陪了。」

    「啊?……唉。」結果晏逆昀也只是在他砸東西的瞬間會了下神,接著又發他的呆去了。見狀袁司晨更加惱火,但又不能發作,只得真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如果是那個男人,他肯定就抓住問個究竟了吧?自己有什麼好氣的。

    半夜裡,海上刮起了風暴,大雨傾盆下,海岸線一下子收縮了不少,好多曬在岸上的漁網都被大浪捲走了。

    「晏逆昀!晏逆昀!趕緊起來!」袁司晨被驚醒的時候外面已經有不少女人的驚叫,慌忙披上衣服到隔壁把睡如死豬的晏逆昀拖起來。「趕快跟我走!」

    晏逆昀還半夢半醒就被拽著跑上了島上的山坡,那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孩子哭鬧女人發抖男人歎氣,在大雨中一片狼狽。

    「丫頭!丫頭!」一個女人聲嘶力竭的喊聲突然從沙灘的方向傳來,不少人順著她的喊聲望去,只見洶湧的海水裡有一個小小的身體在拚命掙扎,求救聲幾乎聽不到。

    「黃家嫂子!別過去!」「危險啊!」「別衝動!」一下子不少青年湧向海灘,拖住了那女人,可誰也沒膽量救海浪裡的孩子。

    袁司晨遠遠地看了一下天,然後迅速把還來不及穿好的上衣幾下扒下來塞給晏逆昀:「拿著!」然後朝沙灘上的那群人奔了過去。晏逆昀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直到老族長大喊一聲「司晨!你要幹什麼」,才清醒過來,眼望著那赤著上身的人影越過了青年們和女人,縱身跳進巨浪中。

    「啊——!」好多女人發出了慘叫,因為巨浪轉眼間就把一大一小兩個人走吞沒了。

    丟了女兒的女人也被眼前這一幕驚呆,被青年們架上山坡。

    「不會吧……」晏逆昀看了看懷裡的衣服,又瞪大了眼汪著巨浪滔天的大海,「喂!!!」

    水那麼可怕!你居然跳進去啊!

    「年輕人!你要幹什麼去!」老族長使勁用枴杖跺著地面,聲音都喊啞了。

    晏逆昀早把手裡的衣服扔到一旁,與上山坡來的青年們擦肩而過,奔向大海。

    「天啊,快攔住他!」不知誰喊了一聲,幾個青年放下那女人又追著晏逆昀而去。

    「作孽啊作孽啊!」老族長大手摀住了佈滿皺紋的臉。

    晏逆昀一口氣跑到沙灘上,彎下腰猛咳了幾聲之後,朝大海喊了起來:「喂——袁司晨你敢死個試試——!」大海依舊咆哮,「袁司晨——!我要是回去挨揍了——你做鬼我都不放過你——!」

    青年們面面相覷,誰也沒上前。

    練獅子哭的嗓門果然不一般,即使風暴聲再大,他的吼聲也很清晰,聲勢直有長風破浪之勢。海上的風暴多半不會固定席捲一處,又過了一會兒便離開了,海水逐漸退去,沙灘上留下不少魚蝦蟹蚌。

    山坡上一線排開的人們都安靜下來,眼巴巴地望著退潮線。

    終於,海水退到正常高度,可沙灘上沒有任何人。

    「丫頭啊——!」女人一下子滑坐在地上,捂著臉大哭起來。

    晏逆昀怔怔地望著海面逐漸平靜的樣子,那種嘩啦嘩啦的聲響全然不似剛才的兇猛,倒像是認錯一般。可是認錯有什麼用,人到底是沒有浮上來。

    老族長拄著枴杖,在孫女的攙扶下慢慢下山來,口中喃喃自語:「那是斥海,是斥海啊!斥海啊!」渾濁的眼睛彷彿一下子清晰起來。

    人們也紛紛跟下山坡,他們大都低下了頭,既為丫頭的不幸,也為袁司晨的無畏,更為自己的膽怯。女人們低聲交頭接耳,孩子們緊閉著嘴不敢出聲。

    風暴遠去了,天也開始放晴。

    「袁司晨……喂喂不是吧,袁司晨!你這混蛋!」晏逆昀憤怒地朝海水咆哮。

    「咳咳咳咳咳咳……」

    不知哪裡傳來一陣咳嗽聲。

    「袁司晨?你還活著?」一下子拿不準自己是不是幻覺了。

    擦著海岸線的一塊礁石後面突然伸出一隻手,然後是頭,然後是肩,然後是摟著小女孩的胳膊。

    遠遠地看著那邊的人們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孩子的母親哀鳴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你真的還活著?」晏逆昀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動也動不得。

    袁司晨拄著礁石艱難地站起來,又捂著嘴咳了幾聲,才笑道:「你叫得大海都退避三舍了,我哪裡敢死啊,咳咳咳……」

    ……被海浪沖得胳膊都要斷了的時候,我也想過鬆手,可是我最後還是捨不得鬆手……

    危險一旦過去大家立刻又恢復到理智,傷員被迅速抬到沒有受損的房屋內。各家各戶都是在上島之前就相依為命的,這時候更是熱情百倍,家裡的好東西全都堆了過來,房子裡擠得腳都要離地了。

    丫頭喝了好多水,不過畢竟是漁民的孩子學過閉氣,水下的那點時間還要不了她的命。和她比起來,袁司晨就要慘得多,扣住礁石的手拉傷了筋骨,手掌也被磨得全都是血,頭和背也因為要保護丫頭,被海水一次次衝到礁石上,擦得遍體鱗傷。

    「你還好吧?」人終於都散了,袁司晨趴在床上休息,晏逆昀端了杯水過來。

    「沒事,皮肉傷而已。」袁司晨笑著回答。

    「……你真沒事?」還笑得出來?

    「我自己就是大夫,怎樣我還不知道?」說完咳嗽起來。

    「就這樣你還沒事呢!」晏逆昀沒好氣,想替他拍拍又想到那一身傷,不敢下手,只好等他自己停下,才遞杯子,「喝水嗎?」

    袁司晨把頭擱在枕頭上,重重地出一口氣:「不喝,在海裡喝不少了。」

    他這麼一說晏逆昀立刻在心裡大罵自己笨,居然還把水湊過去。

    「說笑而已,你別自責。我從小就在海水裡長大,這麼一會兒潛水不算什麼,」袁司晨安安靜靜地趴著,倒和幾個月前在惠靜的時候的樣子有些相似,「倒是你,為什麼能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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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風好大,我有種要投入大海懷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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